95.战火乍起毁家园 天裳地被惊世俗

　　“好险哪！”祥海猛吃一惊。
　　弄草儿慌乱中顾不上自己衣不遮体，又扯起祥海连滚带爬跳进门前荷塘，荷塘水面上、荷叶上都落满了尘土。就在这时，又有一颗炮弹呼啸着飞来，落在厚德府里，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厚德府瞬间被硝烟笼罩。两人顶起荷叶察看，厚德府已轰然坍塌，只剩残垣断壁。两人在荷叶下躲了一个时辰，不再听见枪炮声响时，才从荷塘里爬出来，失魂落魄，跑过十字桥，朝朱家大院跑去。远远地望见朱家大院有解放军进进出出，祥海觉得朱家大院也不安全，就拉起弄草儿钻进屋后一片旱地。这是一片长势喜人的陆稻，稻杆子长到一人多高，两人一进入就被金色的稻杆所淹没。祥海在前面开路，弄草儿在她身后紧随。来到稻田深处，祥海停下来不走了，双手推倒一片稻杆，踩在脚下，踩结实了，又抓过一把，连续踩了几次，踩出一小块空地。这才满头大汗坐在卧倒的稻杆上，脱下湿透的衣服，铺在地上拍了拍，赤条条躺了，看着落汤鸡似的弄草儿说:“脱了吧，这里才是安全的。你看，天作被地作床，彩云拿来作衣裳，在这里晒太阳多好啊！”弄草儿虽然已习惯了祥海突如其来的奇怪念头，要她脱光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却做不到，心想读过洋学书的就是怪，丝毫不顾自己的家院在炮火中沦为废墟，也不顾天上正飞着炸弹，像孩子一般脱光了晒太阳。天底下真有这么不怕羞的人，叫我眼睛往哪儿搁？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别过头去说：“当心受凉了！”祥海却哈哈笑着说：“稻草吸收了太阳的精华，不冷，暖和着呢！”不由分说，将弄草儿拉到怀里，顺手剥了她身上所有衣物。弄草儿不知所措，蜷曲起身体将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语无伦次说道：“老爷……又打仗了……”
　　“打吧！把一切都打得落花流水才好，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祥海一边说，一边将她的衣物，一件件挂到稻穗上晾起。转而将弄草儿遍体抚摸，弄草儿护上护不了下，雪白的身子如玉琢一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祥海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细细地端详过弄草儿，目光从她的头发、前额、鼻子、嘴落到她的脖子、胸脯上。阳光下的弄草儿眉毛弯长，前额饱满，鼻梁挺拔，一张红润的嘴唇，嘴角微微上翘，将她坚毅的内心世界暴露无遗。宛如两座山峰一般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似乎随时可以孕育出无限的生命。
　　“别怕，这里很安全，不会有炮弹！”祥海轻轻安抚着弄草儿，弄草儿这才紧挨着他躺平了。
　　“老爷，现在要是来一个人，比炮弹更值得害怕……”祥海说:“不怕，天上流弹横飞，地上炮声隆隆，哪里会有人过来！”说着俯下身亲了她一口。
　　“不行，老爷……”
　　这里没有床，没有被，无掩无遮，只有稻杆相互偎依，春风悄然穿过密布的稻秆丝丝缕缕地吹进来，像一把刷子轻佻地抚摸她的周身，让弄草儿羞不可当。她知道祥海接下来要做什么，她的眼睛不敢朝他看，战战兢兢仰望天空。她的内心既害怕，又期待。硝烟已散去，阳光从卧倒的稻杆形成的小小的洞口强烈地射下来，覆盖在她冰冷的身上，传递了一种狂野的热情。他压在她身上，紧紧拥抱她，彼此的每一根毫毛都伸出敏感的触手去舔舐彼此的身体。弄草儿既害羞，又兴奋，浑身都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周身变得滑溜溜的。祥海将弄草儿爱人紧紧拥抱，毫不费力就进入到她的身体里了。弄草儿快活地扭动胯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很快就不由自主地急促地抽搐起来。一个是如蛟龙翻飞入瑶池，寻香探幽不复返。一个如蝴蝶展翅双飞翼，丹青难写花烂漫，一阵眩晕，又要昏死过去，一种机械的嗡嗡声和尖锐的呼啸声使她清醒过来，她望着天空，天空中一架飞机飞过，丢下一连串黑黝黝的炸弹。
　　这本是个花开烂漫，蜜蜂忙于传递花粉的季节，现在却是战火纷飞。炸弹落地，在四处爆炸，卷起浓浓的黑烟，遮天蔽日，天空顿时暗如黑夜。弄草儿急忙推开祥海，坐起伸长脖子一看，四处都在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火势很快就汹涌起来，从四周向他们包围过来，将他们团团围困。眼看奔豕不出，难以逃命，两人即将被大火吞噬之际，两个解放军战士发现炸弹过后屋后稻田起火，稻田里似有人惊呼，急忙用砍刀斩出一条生路。见一男一女两个赤身裸体的落魄难民躲在里面避难，连忙奋力将他们解救出来。一问才知是临时指挥所房屋的主人，解放军以为两人因房屋被辟作指挥所而无家可归才躲进稻田避难，连忙表示歉意，向两人申明纪律，是临时征用，不会久驻，他们可以回家。原来，解放军见朱家大院不显眼，房屋坚固，位置隐蔽，临时将指挥所转移到朱家大院。此时朱家大院也遭到飞机轰炸，院子塌了，正在起火。
　　郊区的战斗打了十多天，城里的街市照常做着买卖，工厂依旧开工，茶楼饭馆一如既往地热闹，菜农依旧早起将自家地里种的菜挑了拿到城里去卖。除了远方偶尔有几声枪响外，一切如常。黄浦江上却不一样，江面上，摇橹木船帆船舢板船沙船齐头并进，和兵舰货船争航道，靠岸的、离码头的挤在一起，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吵杂。兵舰在忙着装货，货船却在运兵，都争着要靠岸。避难的、迁居的争着要离开码头，汽笛声混乱地响着。一阵枪声划过天际，从八仙桥那边传来，军舰等不得许多重要人物到来就提前撤离了。
　　花衣街沈府距离黄埔江不远，福生怕流弹飞进家里伤人，叫雇工把他睡觉的弹簧床垫搬来靠墙堵在窗户上。窗户刚刚堵上，大门就被“乒乒啪啪”地敲响，福生推开门一看，门外是几个蒋军溃兵，个个灰头土脸神情疲惫，看上去并无恶意。福生连忙招呼道：“老总，屋里请。”溃兵并不想进屋，说道：“兄弟，我们不进屋，有衣服给一套穿吧！”福生看出他们是想做逃兵，也不做声，到自己房里找出三四件长衫、短褂、几双布鞋，溃兵们就在门口换下破烂不堪的军装穿上便服，将所有的枪支弹药都扔进门外的井里。福生见了道：“老总，你们不打仗了？”一位年长的士兵说：“真是兵败如山倒，老蒋完了，我们不想再做炮灰了。”这些以前神气活现的蒋军士兵，烧杀抢掠欺小凌弱的坏事一定没少干，如今成了丧家犬四处奔豕。福生竟生恻隐之心，问他们道：“仗已经打到城里，全国都要解放了，你们要往哪里跑？”一个说“回山东老家种地”，一个说“回四川做生意”，还有的说本来就是少林寺和尚，回去仍旧做和尚。福生说：“上海现在处在解放军三十万大军包围之中，四面八方都有解放军，就算你们穿了平民服装，也未必能出城。这种光景下老百姓哪有出城的，窝在家里还来不及！一看就知道你们是蒋军逃兵，抓着了也是有罪，倒不如弃暗投明投奔解放军还可以立功。你们都是当兵的，又不是当官的，解放军一定不会为难你们。投奔了解放军，要回老家说不定还给路费呢！倘若你们这样逃回家乡隐居起来被解放军查到麻烦就大了，势必还要连累家人。”士兵们一听有理，但是都不信有回家给路费这样的好事。福生就把自己所了解的解放军优待俘虏的政策说给他们听，溃兵听了马上改变主意，都不想再过漂泊流离的日子，决定投奔解放军。福生说：“如果你们真的想明白了要投奔解放军，就在我家住一晚，明天一早我把你们领去。在天亮之前你们还可以改变主意。”士兵都说好，就在福生家坐地等天亮。
　　厚德府毁了，朱家大院也塌了，战事还在进行，祥海和弄草儿无处安身，跑到沈府来找福生。沈老板说福生在花衣街未回，他正要去花衣街，他已给福生买好去香港的船票。祥海不解地问沈老板，为何要福生去香港？共产党向来支持民族资本的发展，对资本家持友好态度。沈老板说，国民党完了，共产党就要来了，但是共产党靠造反起家，造的是资产阶级的反，将来不知会怎么样，劝祥海也先到香港避一避再说。然后留祥海和弄草儿吃过晚饭，亲自开车前往上海。此时，天空下起了大雨，马路筑有堡垒、堆着路障，却不见硝烟、不闻枪炮声，外围战已经结束，一路行车未受到任何阻扰。倒是弄草儿不得安耽，下车吐了几次，祥海以为她过于惊吓，将她抱在怀里不断地安慰。半夜时分，沈老板将祥海送到“一街两坊”，急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