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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锋芒毕露(2)

作品名称:龙脊岭上的罗吉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2-12-27 17:36:10      字数:5347

  那一天,夏蕗一直陪他走到书记住宅的附近,才告辞回去了。
  书记家所在这排二层的楼,也是老街最东端靠市河边的一幢民宅,解放前是一个老地主的私宅,称之谓“卢宅”,一排五上五下的楼房。本来隔着天井,前面还有一排也是五开间的平房,其中一间称为“墙门间”,供人进出的。东西各有二间厢房,可见天井还是很大的。在五八年拓宽路面时,前面的平房和两边的厢房都已拆除。然后在前面砌了一圈围墙,南面的墙上开了五扇同样门,又在原来的天井里加了几道隔墙,把五上五下的房子改造成了五套独门独户的带院子的房子。房管局把它分配给了县里的领导干部住,有人戏称为青龙县“中南海”。书记住的房,是其中最东边的一套。
  
  他已是第三次来了。第一次,他是与一个大家叫其为“老秀才”的办公室秘书一起来的,“老秀才”是为他带路的。“老秀才”运道有点不好,好的话早该升为办公室主任,甚至升为副书记、副县长也有可能的。当老干部大批离休或退居二线时,他的名字也被列入了供考察、提拔的名单之中的。可就在这时,有人匿名举报他与造反派有关系,等查清并无实质性关系时,位置已没有了。因此,仍然停留办公室秘书的位置上,有人戏称他为“资深秘书”或“大秘书”。“老秀才”难免有时要发发牢骚,说些不把人放眼里的话。
  那天,“老秀才”主动提出由其带路去探望生病的书记,既显示其与书记关系的不一般,又表现自己对书记的忠心耿耿。俩人去的时候,“老秀才”穿着一身毕挺的中山装,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中央,像个首长,而他仍穿着平时爱穿的没有了领章帽徽的旧军装,走在一旁,倒像是警卫员或陪同者。
  这天是周书记的女儿“长公主”(出嫁前许多人这样叫她的)为他们开的门,因父亲生病,她从婆家赶回来的。也许她与“老秀才”是早已认识的,只顾了与“老秀才”寒喧说话,把他晾在了一边。“老秀才”也像忘了应该注意的分寸和来的目的,以能与书记家的“长公主”热络说上话为荣,忘了向“长公主”介绍一下他,直接问着:“周书记好点了吗?”
  “没啥了,休息两天就好了。”
  “现在醒着吗?”
  “在看报,快进去吧。”
  “老秀才”这时才回头对他道:“我们进去吧。”又向“长公主”介绍道,“他是我们办公室的新主任——罗主任。”
  “哦,”“长公主”意识到自己有点失礼,忙对他笑道,“罗主任,快进去。”
  “好的。”他又向“长公主”礼貌地笑笑。
  这时,“老秀才”又仗着与书记的关系很熟,已走进客堂(厅),向半靠在一张藤椅里的周冠山问好。
  “想不到你会来。”周冠山不露声色说了一句,但对走上前的他,却露出了笑容道,“还好找吧?”
  “我让老张带我来的。”他看了一眼“老秀才”后,回答书记道。
  “坐,你们都坐。”周冠山又问“长公主”道,“那罐‘猴魁’(茶叶)放哪里了?你泡两杯来。”
  “我知道。”“长公主”走入了后面的厨房去了。
  “你们辛苦了,”周冠山对他道,“我让闺女打电话,让你们都不要来的。一点小手术,过两天就可以上班的。”
  “周书记,这次是在怀山(市),还是在省城做的手术?”“老秀才”又讨近乎地问道。
  “开一个阑尾,还跑那么远做什么?”周冠山似不满地道。
  “就在本县人民医院做的。”他告诉脸色有点尴尬的“老秀才”道。
  这时,“长公主”端出了两杯用长玻璃杯泡的茶。他从没见过“猴魁”的样子,见玻璃杯里一根根的茶叶,像一根根竖着的柳叶悬在水中,感到很好奇。
  “老秀才”显然见识过此茶叶,拿起杯子品了一口后,向周冠山讨好地道:“周书记,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猴魁’,兰香味好足啊!”
  周冠山只笑了笑,又对他说起来:“小罗,你喝水,这是我一个老同事送的。刚才小张说有兰香味,说得不错,只有真正生长在猴岗上的茶树,才会这种醇厚的香味。关于这茶,还有许多故事的。”
  “爸,你又要向人吹嘘你的故事了。”这时,“长公主”在一旁道,“什么一对白毛猴,生了一只小毛猴,小毛猴一天跑出黄山,迷路了没有回去。猴爸爸,还是猴妈妈?老爸,你说。”
  “人家也没有告诉我,只说是老毛猴岀来寻找。”周冠山笑道。
  “连这也说不清楚,还会是真的吗?”女儿“长公主”一点不给父亲面子,又继续道,“老毛猴找不到小毛猴,真的会急死吗?死了又成了神猴、仙猴的,会说人话啦!它对一位好心地把它埋葬在山岗上的摘茶老汉道:‘老伯,我好感动啊,记着明年您再来此摘茶吧。’老汉听到说话声,但不见人影,虽感到奇怪,但也没太放在心上。第二年春天,当老汉来到山岗上采摘野茶时,发现整个山岗都长满了绿油油的茶树。老汉正在纳闷之时,又听到那个声音说:‘这些茶树是我报答您的,您好好看管,今后就不愁吃穿了。’这茶叶是与众不同,喝过的人都说好,有人还说这是天下最好喝的茶叶,因为是猴送的,就把它叫为‘猴魁’。山岗也称为猴岗,老汉住的山坑称为了猴坑。我不相信,那会有这种事?”
  “在黄山北面是有个叫太平县,真有叫‘猴岗’、‘猴坑’的地方,”周冠山道,“就是送来茶叶的这位老同事去过那里,说风景也不亚于黄山。”
  那肯是瞎说了,他心中想,哪里的风景能胜过黄山的?不是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之说吗?他也想到那次与战友一起去黄山的情景,他们是从北路上去的,一口气登到北海游始信峰一带地方,见一座座仿佛像石笋一样的山峦,从万丈深谷中拔地而起,其中有一峰,顶上面有巨石如猴(猴子观海),人家告诉他们这峰叫“猴子望太平”,当时理解为盼望世界太平的意思,原来是眺望这太平县!
  这时,“老秀才”也表示不信地道:“一定是先有猴岗、猴坑这些地方,产的茶叶也叫猴魁了。”
  他觉得“老秀才”的说法有道理,但没等他有所表示,“长公主”却反驳起来道:“按照你的说法,碧螺春(产于苏州东山的一种茶)一定要产于叫碧螺的地方了。”
  他感到“长公主”太傲纵或太蛮横了,也是那种你说东、他偏说西的人。
  “老秀才”这时道:“‘碧罗春’,我知道的,原来专指长在碧罗泉旁边的几株茶,后来把碧罗泉周围山上产的茶,都叫为了‘碧罗春’。”
  “也有故事的。”他想到一位战友送碧螺春(茶叶)来时,给他讲关碧螺春来历的故事。
  “你说,让我听听。”书记对他道。
  “我也想听。”“长公主”道。
  他小心翼翼地说起来:“这茶原来叫‘吓煞人香’。传涚很久很久以前,洞庭西山住着一位叫碧螺的美丽、勤劳的姑娘。有一天,碧螺姑娘到洞庭东山上砍柴,爬到半山腰闻到一股清香,抬头张望,只见在峰顶的石头缝里长着几棵绿油油的茶树,碧螺姑娘爬到茶树边,采了些嫩芽揣在怀里,茶叶沾了热气,透出阵阵异香。姑娘用当地方言大叫‘吓煞人哉,吓煞人哉!’回到家,碧螺姑娘把摘来的嫩芽焙制成象‘铜丝条、满身毛’的干茶,冲泡后招待邻居。大家觉得奇香扑鼻,饮后更觉妙不可言,就问碧螺姑娘这是什么茶,姑娘随口回答‘吓煞人香’。碧螺姑娘又带着大家爬上山峰,把小茶树挖来,移植在村前村后的山坡上栽种。碧螺姑娘去世后,老百姓为了纪念她,就把这种“铜丝条、满身毛、吓煞人香”的茶叶改称为‘碧螺春’。”
  “你这算什么故事?”他一说完,“老秀才”就道,“据我所知,‘碧螺春’的名字是康熙皇帝所赐。那年康熙皇帝下江南,喝了此茶,赞不绝口,一问名字,叫‘吓煞人香’,觉得太俗气,就改名为碧螺春的。”
  “还是他的故事好听。”“长公主”表示道,并一点不给面子地批驳起“老秀才”道,“你也迷信皇帝起来!我就是讨厌把什么都与皇帝扯上关系,好像一与皇帝搭边,一摊臭屎也变成香饽饽了!”
  “老秀才”有点受不了了,但碍着书记的面,又不能太得罪“长公主”,又要维护自己的面子,因此,有点恼羞成怒地道:“我这是有历史记载的,他说的算什么东西?是乡下人茶余饭后的胡编乱造,是道听途说来的‘垃圾’级的故事。”显然,“老秀才”把积在心里的不满、怨恨,都发泄了出来。
  他觉得“老秀才”有点过分,心想“自己毕竟已是其顶头上司,怎么能在书记面前如此不把我放眼里?”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书记。
  “长公主”也像被“老秀才”的这番言论惊呆了,看着父亲不发一言。
  “争论什么?”书记冷冷地道,“有啥可争论的!我要休息了。”
  “老秀才”这时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忙道:“周书记,我没有想与罗主任争论,他也不过是说了一个听来的故事,又不是他自己编的,我一点没有要贬损他的意思。罗办,你说对不对?”
  他想到以后还要其配合工作的,因此道:“我倒感觉,是他说的(故事)是更合理。”
  “我要听的是故事。”书记也驳回了他,“我要休息了,你们先回去吧。”
  “长公主”这时也道:“我爸真的要休息了,你们还是走吧。”
  他尴尬地看看“老秀才”,无奈地道:“走吧。”
  “你先走,我留一回。”“老秀才”道。
  他点了头,“长公主”把他送出了门。在门口时,他好像听到书记的声音:“过去的账还没有给你算哩!”显然,书记在训斥“老秀才”。
  “他过去一直往我家跑,”“长公主”告诉他道,“后来他与林县长熟识后,就来得少了。他这种做法是最犯忌的,他还不懂,有苦头让他吃的!”
  “嗯。”他心中有些震撼,只想快点离开,仿佛这是个是非之地。
  不久,这位“老秀才”被调到机关事务局去当干事了。他相信,一定是“长公主”告诉他的那个原因。不过,他想到也有可能书记认为让“老秀才”继续留在办公室,不利于他在办公室开展工作,才做出的决定。但在一些人看来,当然也包括“老秀才”本人,都认为是他对“老秀才”的一种报复。他对“老秀才”不把自己放眼里,当然是有些想法的,但不至于要把他赶走,而且他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当听说“老秀才”在家闹离婚时,他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老秀才”,认为当初只要劝一劝书记,或许有可能让“老秀才”留在办公室的。自从“老秀才”被调离办公室后,一般人都认为“老秀才”的政治生命已结束,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老婆更是天天奚落“老秀才”,将其骂得一无是处。“老秀才”实在无法忍受下去,提出了离婚。
  他自然想到了二婶天天骂着二叔的情景,因此,完全理解和同情“老秀才”的处境。他甚至后悔那次让“老秀才”陪同去书记家,如果“老秀才”不陪着同去,就不会讲什么故事,也不会让书记生气了,至少自己可以心安理得一些。当然,他后来知道,“老秀才”并没有真的与妻子离婚,他们不过是在吵架到高潮时一种相互威胁。这种高潮,据说在以后还经常出现,虽有一潮高于一潮之势,但总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第二次去书记家,他是跟着去接书记的小车前往的。那次接了书记,就直奔省城开会的。
  在本来就不大的县城,去过了两次,因此,不用问人或找门牌号,就直接走到那扇红漆门前,按了一下电铃。就在此时,他似乎听到了宋薇的声音。心想难道书记也让宋薇一起来听他的汇报?
  他正猜想着之际,墙内响起了向门口走来的脚步声。
  “谁呀?”门内传出书记周冠山的声音。
  他忙回答道:“周书记,是我,罗吉。”
  “我不是让人通知不要来了吗?”书记周冠山开门时道,但又道,“快进来吧!”
  他站着未动,解释道:“我早已出来的。书记有事,我就不进去了。”
  “也好,”书记道,“你写个简单的汇报提纲,明天一上班就交给我,开会前,我要看一看。”
  “好的。”他点头道,“那我就回去了。”
  随着身后的墙门的关闭,他心开始不平静起来。他不知道书记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心想不是已叫(实际上的)组织部长宋薇一起来听汇报了吗?不过,他又怀疑起自己刚才是否真的听到了宋薇的声音?也许只是一种幻觉而已。
  他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久久地呆坐着,心底波澜起伏。直到很久后,他才翻开了写有汇报提纲的笔记本。
  他在县供销合作社调查了几天,越调查越感到供销社的问题水深莫测。供销社的匿名举报信不断,主管局、信访部门,乃至县纪委都派人去过,但都不了了之。甚至在去过的人中,有人不久就被调离了原岗位。也许这不过是一种巧合,但总让人生疑。被一再状告的供销合作社的党委书记王振龙,许多人背后叫他为“王迷糊”。公司内外都有人对他的迷糊还津津乐道,传布最广的一件(迷糊)事,是几年前一次报上登出新当选的人大副委员长名单,共二十二名,可老王硬说是二十三名,还要与人家赌东道。结果有人去查报纸,原来是这位“迷糊”书记把阿沛•阿旺晋美看成了两位同姓‘阿’的人啦!在传布中,难免有人添油加醋,他的迷糊也被无限放大了。
  供销社虽人不多,但人际关系十分复杂。写匿名举报信的人,也始终没有浮出过水面。那一次又次的举报信,是同一个人写的,还是由不同人写的,也不甚了了。这些举报信所指向的王振龙,除了被夸大的迷糊,说来说去就是私设小金库还算点事,但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小金库的钱,大部份用于了过年过节给职工发了土特产。然而,那些举报信、或者说写举报信的人,却非要把他置于死地不可。用几个与王振龙关系较好的人话来说,是上面有人在操控。也有人暗示,(县供销社)书记与主任长期面和、心不和,在暗中勾心斗角。他陆陆续续到供销社去了好几次,又是座谈会、又是个别谈话的,想把它彻底搞清楚。有时也觉得很清楚了,并认定被人称为“王迷糊”的书记王振龙是一个平慵、保守的干部,缺乏进取心,已成了县供销社改革的阻力。
  但总算觉得搞清楚了的问题,临到要汇报又觉得不甚明了啦!特别是关于书记王振龙,他究竟是改革的绊脚石,还是像有些人坚持说的那样——“要不是老王紧紧把守着,供销社的一点家档早已被人弄光了。”
  不过不管怎样,他已写了十几页的调查报。但在会上汇报之前,他想多听听书记周冠山本人的意见啊!因此要求单独汇报一次。书记也答应先听一听的,但临时又变卦了。次日的汇报,已让他觉得如临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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