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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恶名终附谁

作品名称:大明运祚      作者:徐步      发布时间:2022-12-26 18:20:58      字数:6187

  从接到谍报起,李善长便一直分心投往他处。
  这日辰牌挂起,朱元璋在衙门公堂接见张士诚的使者孙君寿。两旁坐下了文官武将,朱元璋则端坐在大案后,神色淡然,听孙君寿立在案前读出张士诚的亲笔信:
  “始者窃伏淮东,甘分草野,缘元政日弛,民心思乱,乘时举兵,起自泰州,遂取高邮,东连海堧,番官将帅并力见攻,自取溃散,杀其平章实理门、参政赵伯器,遂成深仇……今春据姑苏,若无名号何以服众?南面称孤,势使然也。伏惟上贤以神武之资,起兵淮右,跨有江东,金陵乃帝王之都,用武之国,可为左右建立大业之贺。向获詹、李二将,礼遇未遣,继蒙遣使通好,愚昧不明,久稽行李。今又蒙遣兵逼我毗陵,昼夜相攻,咎实自贻,夫复何说?然省己知过,愿与讲和以解困厄。岁输粮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三百斤,以为犒军之资,各守封疆,不胜感恩。”
  “还是你周王有文采,”朱元璋颔首道,“俺怎就学不来这等好文章。对了,俺听闻你周王甚爱士子雅人,如鞑子走狗汉奸,凡文章高明,必以礼请至,并开了弘文馆。是么?”
  孙君寿敷衍点头,躬身道:“不知吴国公对我王之意,做何回复?”
  “谁不愿意和睦相处?”朱元璋道,“但今天这种局面实由你周王挑起,那陈保二本降附了俺,你家却诱他叛逆,并绑走俺们的詹、李二将和许多儿郎。俺虽不快活,硬是自吞闷气,遣杨宪传书通好,你周王竟将他拘留,随后举兵犯俺们疆域,杀俺们大将!前番俺们做为回报攻围常州,擒获你们张、汤二将,可俺怎么做的?不但未杀他们,仍将他们奉为贵宾,这是多大的气度?如今你周王已知过,那好,将俺的使臣、将校送还,再馈粮五十万石,这桩过节便当没发生,怎样?”
  “五十万石?”孙君寿惊凸了眼珠,“吴国公可知我大周一年课税得粮不过百万石?”
  “那还有来年、后年、若干年嘛,俺的耿总管呢?从此没有了!”朱元璋缓一缓口吻,“俺说,这须你周王定夺,你赶早惊吓什么?”
  “恳请吴国公再思。”
  “思什么?哦,是该思一思,将俺说的这篇润色至文雅好看。可俺没这手段呀。”朱元璋左顾右视,“谁肯为俺润色一回?李参议。”
  李善长正凝神盯住堂门,因而没听入朱元璋的呼唤。
  “李参议!”
  李善长猝然一惊,离座躬身:“请主公吩咐。”
  “帮俺润色一下传给周王的书札,如何?”
  “属下这便动笔。”李善长趁机给朱元璋丢去眼色,抱拳后退。
  他退出公堂,遂来寻刚才一闪而过的那个人影:千户郭英立在下马石前,冲他抱拳示意。他几步抢过去,情急问:
  “是否截住了?”
  “截住了一老一壮年。”郭英道,“那书生着实了得,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眨眼间竟放倒了俺们几十个儿郎!俺跟他交手也没过一个回合!”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人应是卞元亨,此子曾一脚踢死斑斓大虫,依花时泽的气力和武艺,当年也败给了他。他伤了我几多儿郎?”
  “只是被他放倒,并未伤筋损骨。”
  “可伤了他们?”
  “李参议有言在先,俺们对他二人未曾用狠。”
  “嗯。那位老先生现在何处?”
  “安排在镇江的后军大营里。俺这就引领李参议见他去?”
  “距此也不过七十里……好,这便去。”李善长转头呼道,“那儿郎,与我牵马!”
  原来,接到有关施耐庵的谍报后,李善长料到其出行目的应是与当年赴大都相仿,也推测出其之去向,因而请朱元璋下达密令予通往亳州的各关严密盘查,最终由常遇春的麾下截住那二人。黄昏前,李善长同郭英等数十骑风尘仆仆赶至镇江,不及惜一下酸臀麻股,径直来见施耐庵。远远看见帐外的灯笼光下坐着一人,正是施耐庵,他视左右手扶刀柄的几员红军小校似不存在,对匆匆奔来的一干人也浑如不知,仰头望天,良久不动。
  “施先生别来无恙。”李善长顿住脚步作揖问候,见卞元亨立在暗处,再作揖道,“卞英雄别来无恙。”
  施耐庵离座,和卞元亨先后还礼,道:“这位长官面熟得紧呀。”
  “是的,晚生有幸,曾与施先生、卞英雄见过一面。”
  “老朽可就没那般幸运啰!”施耐庵道,“当时老朽请教长官高姓大名,长官却不屑答出。今日屈驾而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但做回诤友,莫使先生铸成大错。”
  “哦?”施耐庵一愣,“老朽洗耳恭听。”
  “且请问,先生与卞英雄此去之地可是亳州?”
  “长官巨眼慧心,故老朽自知不可隐瞒,此行确为赴亳州。”
  “用意料是为坏我主公吧?”
  “决非。”施耐庵哪能道出实质,“我王有意同你朝交好,于是遣老朽为使。”
  “果真有意交好,何故便服涉险自常州而来?”李善长含笑道,“径直入我疆域,我自会礼敬迎接,并遣精兵护送前往,这该多好?”
  “长官也知,时下吴国公与我王不睦,所以老朽不得不有些计较。”
  “哈哈。无论是否欲坏我主公,这使者、说客、间者,先生断不可做呀。”李善长飞扫一眼卞元亨那双狠眸子,续道,“且不推你此行是否能获功效,只说,张平章一干大将在浙东何等捉襟见肘,今常州又因你王犯我而被围困,有这几路战场日益消损,料结局惟凶无吉!果真至那一步,你王该何去何从?投我主公,他决然不会想;投龙凤朝廷?可朝廷于江南的军政事务俱由我主公主持,投之与投我主公实无差异;投徐寿辉?那厢胃口太阔,你王断不会抱‘以身饲虎’的慈悲!如是,惟有降元这条路方可保住如今的地域及权贵;可是,一旦降元,这恶名万世莫想洗干净啊!”
  “长官凭何断言我王惟有降元一条路?”
  “当年,先生涉险赴大都施展巧计力保高邮不失,若那时脱脱松口接受你王请降,纵使你如何殚精竭虑,也定属无功之举!”
  施耐庵沉默半晌,问:“请长官指教,眼下老朽该如何是好?”
  “先生才学和胆识乃世上佼佼,”李善长叹一气,“憾只憾不具立身庙堂的愚智分寸。依晚生说,最宜及时归隐。”
  “先生何必听他聒噪!”卞元亨喝道,“那人!既落于你手,要杀便杀!不然,归还行李放我们离去!只莫再耍虚头缠磨就好!”
  “卞英雄所想偏差甚大。”李善长不急不慢说,“我不会杀你们,你们若打定主意前往亳州,我定当还物放行,因为亳州也不乏利刃,何必我来动手?至于‘缠磨’二字,如果不是施先生和卞英雄,我决计不会留他们一霎,巴不得让他们早日抵达,为何?我主公与你王的书札中未曾使用‘龙凤’年号,莫非毫无计议单单为留下哪端把柄?”
  “嘶——”施耐庵倒抽凉气,“莫非……”他没有说下去。
  “哪是‘莫非’呀!”李善长巧卖关子,陡转话题,“假如我早已截断你通常州的饷道,如今会是怎样局面?另有,先生可曾听闻常遇春的名号?此人骁勇善战,破关如履平地,却一直未得重用;如今我主公委他统军大元帅印,莫非出于随意?”
  施耐庵再次倒抽凉气:“原来是你着意不断我毗陵的饷道?”
  “着意?”李善长沉下脸色道,“你王先诱我儿郎,随后拘留我使者,更无端犯我镇江,进而觑我应天,为此坏我大将、伤我儿郎,今又一方遣使假意与我通好,欲致我麻痹;一方遣先生赴亳州,欲借圣上削我主公权势,也好暗里备兵砺戟,伺机再度伤我!可惜我主公身边不乏晚生这等人物,早已识破机巧、解开连环,只待你王背负降元恶名,再难施我暗箭!”
  “太恶!”卞元亨叫道,“竟使奸诈诡谲推我王向狗鞑子那厢,令天下男儿所不齿!”
  “是鞑子狗!鞑子的走狗!”李善长霍地拔高嗓音,“你王若宁死不愿,纵有用之不竭的奸诈诡谲,对他又起何效!”
  施耐庵止住卞元亨欲发的恚怒,软口吻道:“于驱除鞑子还汉人、南人之天下,吴国公和我王毕竟为同志呀!我等是否尽心尽力化解这段不快?”
  “凡鞑子占我之地,本各自克城划壤,互不侵犯;但你王图霸之欲过早露出,自坏规矩,贸然犯我,如今势为我所掌握,我主公怎会作罢?换了你王,定然也不会答应!”
  “这……如此,惟鞑子得益!”
  “并非惟鞑子得益!你王定会降元,届时,凡我义师,谁都可夺其地、占其城!常州肥厚,高邮肥厚,姑苏更肥硕无朋啊!”
  “莫妄想要挟!”卞元亨喝道,“你道我大周无懂连横合纵之人么!”
  “晚矣!”李善长道,“你王已落于我彀中,纵隆平宫中张仪、苏秦多不胜数,也都将同你王背负恶名,除了鞑子,又有谁听?”
  “你!”
  “晚生话到此处,先生仍想赴亳州还是另有打算,只要说出,晚生均从。”
  施耐庵发出一声令人心酸的浩叹,摆手道:“哪方来哪方归吧!”
  “晚生不敢对先生食言,都从先生。行李少时归还,明日晚生亲自送先生和卞英雄启程。”
  “不劳动长官了!”施耐庵抱拳道,“若无他事,请回!”
  李善长揖了揖,转身而去。在百步外,郭英与他走了并肩,不解发问:
  “李参议为何说给他们许多机密实情?”
  “为阻止施耐庵赴亳州而为之!”李善长苦笑道,“主公过早显露强势,与张九四书札中不注龙凤年号,当时便令我提起了这颗心,奈何再三劝说他俱不听,为此我一直仄耳关切那厢动静。施耐庵当年曾赴大都离间,将脱脱这么一个权重大臣废黜,嘴皮子和计谋可想而知!倘若他将这一计复用在主公身上……如今我不可与朝廷生出毫厘嫌隙,仍要依靠圣上和刘丞相牵制元廷,以助我滋养壮大啊!朝廷若因此对主公生嫌起疑,之前我那番鼓动即无用功,这怎能甘心!”
  “杀之焚毁凭据,一样可消弭此患!”
  “杀之,不如断了施耐庵包括张九四使用此计之念。再说,张九四遣使求和本藏诡匿谲,何妨借些许实情,令其受一遭猜度兼惶惶之苦。”
  双方虚中有实,辨实剥虚,各伺机寻隙,积澜蓄飙持续了二十余朝暮。江南的气候仿佛忽然进入冬季,昨日物象风情仍如秋月,今日刮起北风,寒气刺骨。将撤午牌,公堂中静悄悄,若非堂外护卫亲兵五步一立,谁知彼时正在议事。武将不多,谋士几个,左右成列而坐,朱元璋独坐一处,抿嘴看着大家传阅谍报。
  “龙凤五年八月戊寅,察罕帖木儿破我国都汴梁,”有人念出文移内容,“刘丞相护驾至安丰,遂以安丰为新都。”
  “哈!”朱元璋一霎锁紧眉头,“听你这语气,是为圣躬无虞而庆幸呢,还是为朝廷终于选对了国都而欣慰?”
  堂上登时鸦雀无声。
  “张士诚那部来去飘忽的人马终于有了准动向。”李善长打破肃静,“也是,郑佥院为其增了七千好汉,哪能白废这股好气力。”
  冯国用羽扇不离手,随后道:“常州尚不能取,如今它消耗去张九四的精气,几乎与浙东局势相仿,应让张九四死死抓住,而非断了他力保的念头。”
  “大郎说的甚是。”李善长道,“善长那日与施耐庵交谈中忽然想到:如果能将火候侍弄至好处,迫张九四最终降元,又有多少肥田宝地任由我去获得?再,我可先取长兴,截断他或自浙东驰援常州的兵马。”
  “战略一定要,但目前拿出的战略务必紧随趋向,”朱元璋插入话,“毕竟俺们的粮食不富裕,铺得太开恐怕吃不消。”见大家顿然缄默,他笑道,“俺不想费这个脑子,只画出个框,由你们或粘或贴。俺呀,索性将这颗心系在俺如夫人的肚皮上,不几天俺又要添娃娃啰!哈哈,都说俺长了个难看的瓢把子下巴,可俺夫人、如夫人还有好多女人偏爱这个大下巴。老大没随俺,这老二嘛,应该随俺了吧?”他没能得到回馈的笑声,尴尬地立起,冷不丁快步径直离开。
  如今,夫人马氏等家眷已搬至应天,她怀抱儿子迎出,打量丈夫脸色有异,忙把儿子交给乳母,有请丈夫去厅堂落座。
  “官人遇见不快活的了?”马氏轻挪一双大脚,坐到朱元璋下首的位上,“可否说出来,看妾能不能帮你开解开解。”
  朱元璋没好气道:“你莫跟俺来这套文绉绉的!还‘官人’‘妾’呢,酸不酸耳朵!”
  “好,”马氏愈发温和道,“有不快活的跟俺说说?”
  “俺、俺、俺的好听么?”朱元璋就是找茬,“你村不村呀!莫忘了,如今你已为国公夫人!”
  “你个瓢把子!”马氏噌地立起,双手叉腰,眉眼却笑眯眯的,“快说给俺听!”
  “他们想叫俺成个哑子!”朱元璋接过婢女敬来的香茗,将她瞪走,接道,“议事中俺说了一句,好嘛,他们个个封口僵舌,活生生要俺的难堪!”
  马氏心知丈夫生起邪火小性,想了想,道:“他们知晓凭个人捞不到多少富贵,更认准了只有你能捞到天下所有的富贵,于是都将自家的富贵系在你这里,等着你按功劳分给他们;他们也知晓,你要捞到天下所有的富贵,须他们一心一意地辅佐,对此你深信不疑就是。还有,俺听过当年刘邦问韩信:‘你估算一下,俺能带多少兵?’那韩信答:‘你不过能带十万。’刘邦又问:‘你能带多少?’韩信答:‘多你个百倍千倍吧。’刘邦笑了,说:‘那为何你还要归附俺?’韩信怎么说的?”
  “‘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擒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你这番话俺听得迷糊。”
  “俺这是跟秀才从书上读的,意思是:你刘邦不善于带兵,但善于统领将帅,俺老韩就为这个归附了你。还有,你刘邦的手段乃上天赐给,不是所有人都能具有。”
  “原来你个瓢把子知晓这篇!”马氏放下手,回到座上,“既然你知晓这篇,还耍哪家的邪火小性?你就统领好他们,对于你想不到、想不明的一些事,放手给他们得了。”
  “嗯,听了你这席话俺心里舒坦多了。”朱元璋端盏揭盖吸两口茶汤,突兀道,“你妹子跟俺有婚约,俺岳父也早过了小祥,不如娶了她怎样?”
  马氏嗫嚅少时,道:“你知俺从不拈酸吃醋,愿你娶上几个姊妹,也好人丁兴旺。但是对这个妹妹……俺着实怕你背负恶名!”
  “婚约乃阿舅依俺岳父的遗愿跟俺定的,何来恶名?不会,恶名都由张九四或刘福通、徐寿辉一干人瓜分了,俺就是想背负,到那里捡去?”
  “就此事,”马氏紧蹙双眉,“你还须仔细思量。”
  “反正俺不能违背长辈的意思。”朱元璋冲马氏摆摆手,“此事暂放下,但这门亲决计不可废。”他架起二郎腿,“那个高丽女子如何了?”
  “听说她是被文正三兄弟掠来的?”
  “谁这般嘴欠!”朱元璋换了语气,“且看她是否被播了种子,没有的话,那也是块好田地,终叫她为俺添几个儿女。”
  马氏轻叹一气,道:“既然你已拿定主意,俺不再多说。但俺还是要劝你一句:千万莫背负恶名!”
  “你看你怎不信俺的话呢,世上的恶名,都叫张九四一干人瓜分了,到俺这里,只剩下青史流芳。”朱元璋撤了二郎腿,笑哈哈立起身,“今晚俺要好生疼你一回,因为你将俺一肚子闷气全然排解,俺要酬谢。”
  朱元璋怀揣不愿示人的思谋越来越多了,属下们也越来越畏惧一探究竟。冬十一月壬午日,周军猛将张德率将士并郑佥院的叛军,向围困毗陵的红军发起攻击,接到快马传来报捷,他不仅毫无喜色,反而陡然发出一股怒火。
  “……张士德企图一击即破常州之围,与郑佥院七千叛军同常州守军攻我徐、汤二营,”冯国用读道,“之后,常、廖、胡三部驰援,自张士德部后方夹击,大败之,徐部擒获张士德等将。——主公,张九六被徐天德生擒了!”
  除却李善长,大家皆笑逐颜开,不等出声,但听朱元璋拍打座椅扶手喝道:
  “屁!俺已接到谍报,那张士德仍在浙东将兵!此次冒犯俺们大营者乃张德!多添一字便想换桩奇功?欺俺愚笨?那也莫欺天下的耳朵和眼睛!传播开来,不止丢俺一人的脸面!哼,你们也高兴得起来!欺俺!他们太欺俺了!”
  李善长忙离座打哈哈,道:“毕竟获得一场大胜,喜昏了脑子,也是有的。”
  “喜昏了脑子?常州依旧在张九四手里攥着哪!”
  “何啻一个常州,仍有许多丰壤大城,终将归于主公。”李善长和声说,“张士德也终将会被徐元帅擒获,早晚而已。”
  “俺已降他官职,你凭什么许他这杆帅旗?”朱元璋暗自压住火气,舒口气道,“成!这功劳俺就给他徐达,到时候若让张士德好端端地张扬复张扬,看他羞也不羞!另,复其帅旗,以下诸将都官复原职。”
  “主公英明。”
  “哪来的英明!”朱元璋瞥了瞥李善长,“吴国兴这次不亚于独入虎穴,应记大功!不过,”他顿住话,令大家的眼珠已觉发酸,方道,“倘若哪日一个失算被执,人家会不会兴高采烈地广播:抓获吴国公了!抓获吴国公了!依俺看他兄弟应改改名字了。嗯……”他略思片刻,“俺又非人家的父母,凭什么呀。算了!俺还想说什么来着?”他慢慢站起来,“还说什么说,有你们——俺真个幸运!”道出这句,在众人惶惶目光中,迈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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