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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离愁别恨

作品名称:江海潮涌      作者:辉荣珍      发布时间:2022-12-26 15:35:21      字数:4157

  (一)
  随着步正光、兰芝就是当年去向不明的敌特布震广和郝兰芝身份的确认,布金山、郝爱梓像做梦似的被从看守所释放。作为“布郝要案”专案组,抓捕敌特只是工作的开端,而工作的终极目标是掌握敌人在沿江沿海策应国民党的“国光计划”和彻底捣毁这一计划。对正光和兰芝所讲述的一切,专案组是难以置信的,而这只能成为久拖不决的悬案了。
  正光和兰芝打自首起就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他们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得失,而是想着应声今后的路,也许他会因此而付出代价!想到这里,他俩眼眶又湿润了。
  耿会民已做好晚饭等着应声放学,左等右盼还不回来,他踮起脚尖向远处望去,却不见应声的身影,他疑惑了,决定去找。他顺着去钱家园的路线,边走边喊:“应声,应声……”
  “呜呜呜……”是女孩的哭泣声。
  他循声而去,是一条小河。两岸芦苇上的芦花没精打采的摇曳着,一抹残阳铺入水中,像一条血带在绵长的两岸芦苇间颤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顺着长满了杂草的河边看样子几乎没人经过的小径寻找那哭泣的女孩。前方的河坡仿佛有好多人走过,是刚刚踩踏出的一条新路,还不时散发着被踩烂的杂草流淌的汁水的青香味。哭声是从这条新路下面的芦苇里传出的。
  原来人们为了来去的方便,在小河上筑了一条小泥坝,平时闲着待收种繁忙时使用。小坝大概五寸宽,水面几乎与坝面平齐,到处长满了杂草。吴一芳就坐在这里。
  “小丫头,你怎么在这里哭?”会民问。
  “呜呜呜……”吴一芳哭得更厉害了,“步应声,步应声他……”
  “应声怎么啦?快说呀!”他急不可耐的问。
  “他,他被打死了!”吴一芳大哭起来。
  应声胸部以下全都在水里泡着,水里还映着他血的殷红,头部搁在小泥坝上,嘴巴啃着泥,两手直直地伸在前方,紧紧揪着水草,似乎挣扎过。
  会民用手指摸了摸应声的鼻孔,还有点微弱的气息,便立马将他背起直奔公社医院……
  应声身上有好多处外伤,肚子鼓鼓的呛了很多水。经过抢救,他慢慢的苏醒过来。
  他睁开眼,看到了会民和一芳,眼泪从两侧眼角上不停的流淌出来。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在愤怒的控诉着这个世界对他的不公……
  他和平时一样早早的来到教室,端坐在自己的座位。
  厉老师右手执着教鞭,左手托着课本,课本上面放着纸质四方体粉笔盒。他神情严肃的走上台,不紧不慢的放下教本教具,同学们依旧按照班长的口令起立,他两手像慢慢的拍皮球似的做了让同学们坐下的手势。
  他右手拿起了一支新粉笔,面向黑板想板书什么,可粉笔头中有黑色坚硬的碳质,什么也没写出来。他生气的使劲的在黑板上摁了摁,截掉了一段,继续板书。
  黑板中央写上了“捉特务”三个有些歪七扭八的大字,可笑的是“捉”字右边上方的“口”字里多写了一横。他拿起教鞭,指着第一个字,然后教鞭像光标一样向右移动,同学们齐声朗读:
  “提特务,提特务。”
  他板起了面孔很生气的说:“是捉特务,不是提特务!”
  “厉老师,不是捉特务也不是提特务!”应声报告老师说。
  “你说读什么?”厉大守极厌恶的说。
  “我不认识这个字!”应声回答说。
  “你,坐下!”厉大守呵斥的说,他接着又说:“同学们,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韩桥出了两个国民党大特务,已经被公安局逮捕了,他们的名字叫步正光、兰芝!是步应声的父母,步应声竟然为特务说话!”
  厉大守领呼:“打倒国民党特务!”
  大家跟着厉老师呼起了口号,一时间,“打倒国民党特务”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同学们群情激愤,对步应声怒目而视,好像应声就是特务似的。
  放晚学了,胡进炎组织了六个男同学约应声到附近小河的小泥坝玩耍,应声不愿意去,怕回家晚了耿叔叔会担心。
  “不去就是国民党特务,你害怕了!”胡进炎威协的说。
  “我不是特务,去就去!”应声不服气的说。
  到了小河边的小泥坝附近,胡进炎喊:“捉特务,捉特务!”六个同学把应声摁在地上,拳打脚踢,应声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吴一芳追过来,边跑边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胡进炎说:“关她个屁巴子的事,不要睬她。把步应声拖到坝头上去。”
  几个人把应声摁在小泥坝上,面朝水面。胡进炎揪着应声的头发,把他的头像按葫芦似的按在水里,而水面上不停的啪嗒啪嗒冒着气泡。
  “胡进炎你是个畜牲,不得好死!不得了啦,要淹死人了!”吴一芳大喊大叫。
  胡进炎见应声不反抗了,也害怕起来,赶紧把应声的头拉出水面,搁在小泥坝上,应声一动不动。此情此景,同学们面面相觑,胡进炎做了个手势,大家一溜烟走了。
  吴一芳看着应声的样子,以为他死了,便伤心的哭起来……
  应声惨遭毒打,会民十分心疼,又感到内疚,为没有保护好应声而自责,觉得对不起正光和兰芝的托付!他去找老师理论,不管应声父母是什么人,不能把应声当作特务啊!差点出人命!厉大守老师却说,这不是没有死人嘛,再说这是发生在放学以后的事,老师怎么管得?遇上这样无情无义的老师,到哪里为应声讲理去呀?会民想找肇事孩子的家长,转念一想,如果家长联起手来对付他,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也罢,应声快升四年级了,将转到其它学校就读,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二)
  应声虽然差点丢了性命,但康复很快,再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耿会民却忧心忡忡,组织上让他第一批从“四清”工作队撤回县里。他想,必须尽快回县里一趟,争取留下来陪应声。
  “一芳,如果我要出趟远门,你能不能帮助照顾一下应声?”会民为难的问。
  “好的,如果你出去时间长的话,也可以让应声住我家。”一芳乐意的说。
  “住你家?不行吧?”会民有些疑惑的说。
  “我有四个哥哥,就我一个女伢儿,我娘听我的。”一芳自信的说。
  会民随一芳来到她家商量,果不其然,一芳父母觉得应声很可怜就爽快的答应了。会民要给一些钱和粮票,一芳家说什么也不肯收,会民没辙。他想,去县城也不知顺不顺利,需要几天?人家帮了忙不能让他们经济上吃亏,得想出个弥补的办法呀!
  会民发现她家土灶上有个小方格,里面摆放着火柴、蜡烛、灯盏什么的,农村称之为灶洞,他就悄悄的把钱和粮票塞进灶洞里,心里觉得舒坦多了。
  “会民回来了。”在下乡前的动员会上耿会民代表队员们发过言,分管“四清”工作的梁副书记一眼就认出了他并高兴的说。
  “梁书记,我是来争取……”会民说。
  梁副书记打断会民的话:“不用说了,是为那个孩子吗?都反映到县里啦,说你放走了敌特,还处处庇护敌特的孩子!不是我把它压下来,你还能来讨价还价?我们是个农业大县,需要你这样的技术干部,赶紧回来吧!”
  “那孩子和已掌握的‘四不清’问题怎么办?”会民为难的说。
  “孩子的事你回去安排一下,我也会给公社打电话,父母是敌特,孩子是无辜的。四不清问题有其他人管!再说了‘四清’的内容也发生重大变化,你在下面再不上来,你清人家还是人家清你还说不清呢!”
  没想到事情会搞得这么糟糕,会民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谢别了梁副书记,立即从县城直接赶往公社医院接应声出院。
  在公社医院大门口碰到了由两个男孩搀扶着的应声,会民很惊讶。手提出院用品跟在应声后面的吴一芳告诉他:昨天,朱众辉、鲁厚强的家长把他俩五花大绑,还带着除胡进炎以外的另外几个男孩来医院向应声请罪,他们知错改错,应声原谅了他们。
  原来,郑严老师知道胡进炎组织殴打应声的事后,分别找肇事学生进行批评教育并通报了家长。大队党支部书记朱学童知道儿子朱众辉参与殴打事件后,觉得不能滋长孩子的暴力行为,就牵头组织肇事孩子及其家长向应声道歉。
  会民连连点头,两只手同时摸着朱众辉和鲁厚强的头说:“知错即改就是好孩子!”
  他让一芳他们先送应声回家,他要去找一芳父母托付应声今后的事……
  队长施步仁做小动作弄走了耿会民非常得意,但是他没想到耿会民又跑到县里去请求留下不走。他想,得想办法让他自己滚蛋!施步仁让他的相好女人柳梢挨家挨户游说,散布耿会民要彻查队里私分公粮的问题,不但要社员们把到嘴的粮食全部吐出来,还要罚扣下个月口粮的流言。
  原来施步仁发现会民掌握了他“四不清”的问题后,就用给社员私分队里的储备粮的办法收买人心。社员们在口粮计划外分得了一些粮食,都很高兴。而施步仁恐吓社员说,全队的人都在一条船上,只要有一个人出了“四不清”的问题大家都跑不了。从此社员们都缄口不言“四不清”的问题。
  多少双眼睛盯着会民啊!他刚回到家和应声还没说上两句话,只听到“耿会民出来”的喊声由远及近包围了过来。
  耿会民走到门外,应声紧跟其后。“耿会民滚蛋”的吼叫声此起彼伏,社员们有的拿着棍子有的拿着扁担也有的拿着钉耙,像是来打群架的。耿会民想,如果正光和兰芝在家多好啊!他们肯定会站出来帮他说话平定事态。会民知道他现在没有人出来帮他,看来不服软是收不了场的,那样对应声更不好!应声见此情此景,自然想起了同学们对他怒目相视高呼“打倒国民党特务”的口号的场面,不禁害怕起来。
  耿会民高声的说:“社员同志们,误会了,我来不是整群众的,也不是赖着不走。组织上已决定我回县里,今天在县城办了点私事,回来就打铺盖,这几天就走人啦!”
  社员们慢慢安静下来。施步仁叫喊说:“大家听到了,这几天滚蛋,不滚蛋我们再来!”社员们在喊着“滚蛋”声中离开了现场。
  “耿叔叔要走了?”应声眼泪汪汪的问。
  “没有办法?”会民眼眶湿润了。
  应声搂着他的腿大哭起来,会民擦掉眼泪说:“男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哭,要坚强!”
  应声突然想起了他父亲讲述的布叔叔受冤屈的故事的情景,想起了他和他父亲的对话。
  “冤!那怎么办?”应声天真地问。
  “布叔叔夫妇也可能坐牢,也可能被杀头!还有可能连累伢儿……”
  “假如你是布叔叔的伢儿,你会怎么做?”正光问。
  “坚强!”应声想了好久回答道。
  应声从心底里不相信父母是敌特,他想他必须要牢记对父亲说过的话。他擦了擦眼泪,仰视着会民。“耿叔叔,我不哭,坚强!”
  “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就找一芳还有她父母,知道吗?”
  应声点点头。
  会民拉着应声到房间,手指着两箱书说:“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这些书全留下给你看,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书。这两箱书都看懂了,你就有本事啦!”
  应声默默的看着会民,小心脏里很激动,嘴里滴咕着:“这两箱书看懂了,就有本事啦!”
  眼下,面对一个尚未跨进小学四年级门槛的孩子就要独立开启自己的人生道路,耿会民心里是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这条道路是怎样的崎岖曲折、布满荊棘……后来他虽然每月都给应声寄五元钱五斤粮票,但是他脑海里不时浮现出应声孤独、熬饿和受欺凌的情状,他问自己,难道我们的这个时代就应该有这样的孩子吗?年轻的耿会民迷茫了,陷入了深深的忧思和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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