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祥海别出心裁完夙愿 婆媳同心共结文明婚

　　陈太太介绍说：“这位是赵先生，大中国饭店的厨师，我的爱人。”原来陈太太有了伴侣，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外形十分般配，都是圆筒身材。大家打过招呼，瑞金多了一个外公，祥海也有了丈人，都敲赵先生的竹杠要去“大中国”吃饭。于是众人又去“大中国”吃饭。
　　瑞金上学去了后，陈太太孤零零一个人需要陪伴，祥海就偕弄草儿住到小洋房，和陈太太做伴。几次想要提娶弄草儿为妻一事，却顾虑陈太太的感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想陈太太已从赵大那里打听到祥海和弄草儿的往事，赵大说祥海早晚会娶弄草儿做妻子，要不然他不会名不正言不顺就偕弄草儿住进丈母娘家里，只是他还在顾虑丈母娘的感受。陈太太得知原委后，一日，拉着祥海的手，先说了一通早知女儿的意中人是祥海，当初就不会硬要女儿嫁陆公子，如今后悔莫及之类的话，主动劝说祥海，不要顾虑她的感受，该怎么就怎么。说弄草儿是个好女人，配做瑞金继母，自己也会因有这样一个好媳妇而高兴。祥海想不到陈太太如此通情达理，大喜过望，说了句“谢丈母娘大恩大德”，“噔噔噔”跑上到顶楼。祥海住的是陈小姐以前住的房间，推开房门，弄草儿在浴间洗澡，祥海推开浴间门，不顾她身子还是湿淋淋的，一把将她抱起。弄草儿惊道:“你干嘛，发疯了你！”祥海不理她，将她抱到卧房床上。弄草儿赶忙拿床单遮住赤裸的身子。“不行……”祥海说着将床单掀开，“要红色的……”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在床上摸来摸去，摸到弄草儿的一件大红色肚兜。“这个好！”说着盖在弄草儿身上，肚兜只遮了弄草儿的腹部。祥海常常做一些出格的事，比如给她擦身、给她画眉毛、出其不意地在她屁股上捏一把。只要是两个人在房里的时候，弄草儿总是被他出格的举动吓一跳。后来渐渐地习惯了，还十分享受地沉浸于他那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狂野举动。现在她不知他想要干什么，有些惊慌失措，将双手紧紧护在胸前，两腿交叉在一起，紧张地问道:
　　“你，你要干嘛……”
　　祥海不怀好意地笑着，走到另一间房，那里有一架梵蒂莎留声机。不一会，留声机放出一曲熟悉的歌声，歌声悠然地飘起，萦绕在房间里，那是弄草儿最喜欢听的《花好月圆》: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轻一曲……祥海高兴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地旋进卧房，变戏法似地拿出一枚钻石戒指，捧在手里，在床前单膝下跪道：“你愿意嫁给我吗？”弄草儿猛然明白，祥海是在向她求婚，可是哪有这样子求婚的。立刻羞红了脸，将手捂了胸口坐起身来，颤抖着手接过钻戒，激动得语无伦次地道:“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地幸运，因为你正在做的是我一生的期盼。”
　　“这一生我错过了很多，我将不会再错过你。我将牵起你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此生不离不弃……”
　　未待祥海说完，弄草儿已经泪流满面。
　　“我真的很幸运……”说着，一只脚伸过来，悄悄用脚尖将自己的一只棉底拖鞋，抵到祥海膝盖下，嘴上却说:“不要跪了，赶快起来。”祥海却一把抓住她的脚，俯下身就亲。弄草儿“哎哟”一声，晕倒在床上……
　　祥海寻了一个吉日，携手弄草儿，请陈太太上座，跪地行礼，请求母亲大人祝福他们择日合卺成婚。陈太太平白无故又多了个乖巧女儿，开心得合不拢嘴，称如此的话，她要先与赵先生结婚，然后再顺利顺当给女儿女婿办一个盛大的婚礼。祥海连忙劝阻说，不如两辈人一起办，婚礼不须铺张，现时时兴文明婚礼，到政府公证处举办仪式，既隆重又新潮。陈太太和祥海的年纪差不多大，也是新式人，听祥海如此说，便一口答应。
　　不一日，陈太太和赵先生、祥海和弄草儿，两对新人，邀亲朋好友到政府公证处，同时举办文明婚礼，街坊邻居都看热闹。一通鞭炮过后，公务人员将新人迎入礼堂。一张长条桌蒙了洁白的桌布，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当场书下生辰八字文明婚帖，两对新人各自拿过婚帖互换，在长条桌前向老者致谢，然后祥海和弄草儿向丈人丈母父母大人磕头谢恩，夫妻相互鞠躬致敬，以示将来相敬如宾。算是喜结良缘了，回头给赵大、老蔡等各位宾客点喜烟、端糖茶、吃喜糖，见证新郎新娘的文明婚礼，再至“大中国”吃喜酒。祥海见识过阿毛嫁女儿的奢侈，内心是竭力反对的，自己的婚宴只办了简餐四五桌。陈太太在中国没有亲戚，丈母娘和女婿就合并了一起办喜宴。喜宴后回到小洋房，王开照相馆请来的照相师早已在花园里等候，给两对新人拍下文明结婚照、合影照。花园洋房已不再有花园，树木、花圃都已被日本人挖去、砍掉了，赵先生植下的花草还没成样，但不妨照相师技术高超，在水泥地上拍出西洋婚照，留下两对新人的美好纪念。祥海夫妻从此改口称赵先生、陈太太为父母，再放鞭炮迎入洞房，有情人终成眷属。
　　人们总是喜欢将错失和惋惜的人与事视为“命运”，又喜欢把触不可及和爱而不得铭记为“注定”。然而，世上有太多的事讲述不清也没有理可循，讲究的是缘分，有缘人冥冥之中注定相遇，这就是命运注定。弄草儿只因祥海的一个承诺，便矢志不渝，不惜做乞丐也要将心上人找到，如今年近半百修成正果；陈太太和赵先生，只因那皮匠摊上的一次邂逅，因阳光下的一瞥终成夫妻，都是前世有缘。当晚，两对新人同床共枕，新妇旧人一如少女般热情，夫妻恩爱，不在话下。
　　婚后，祥海回到广福，在广福寺给陈小姐立下牌位，陈太太盛赞祥海有情有义有孝心，女儿有了归宿，外孙也有了寄托。她嫁到中国孤苦伶仃，百年之后恐怕也回不了法兰西，先要在这里占个位置，免得她死后成了孤魂野鬼，无可寄托。祥海大笑，称活人给自己做棺材可以，给自己立牌位是不可以的，丈母娘如花似玉一定长命百岁，大可不必考虑这种事情。一席话说得陈太太心花怒放。谁知西洋人全然不忌死亡，再三叮嘱祥海，一定要给她占好牌位，和女儿同住她才放心。祥海万般无奈，解说活人不能享受祠堂祭祀，这个礼仪规矩在中国已经几千年了。可是丈母娘不答应，哭哭啼啼说道，她不想再和女儿分开。赵先生说，佛教有一种延生牌位，为生者祈福、消灾免难而立，是可以放在寺庙里的。祥海去向和尚打听，还真有。于是，祥海给陈太太在陈小姐牌位旁边立了一块延生位。陈太太这才转忧为喜。
　　祥海又将厚德府扩建，在原有三进三院的基础上，将首进扩建成三堂五厦的四合院。中院自己居住，下院辟作藏书院，上院扩建成厅院，新修了庭院廊房。廊房下，摆放红木太师摇椅、茶几和搁凳。庭院四周摆开盆栽花卉，把庭院点缀得五彩缤纷。祥海极喜欢这个新扩建的庭院，整日不是坐在太师椅上抽烟喝茶看书，就是看着弄草儿洒水扫地，侍弄花草。院门外是一望无际纵横交错的沟渠和田埂。接着请原班工匠将弄草儿家也修葺一新，一到周末和学校放假，祥海就将陈太太和瑞金接到乡下来度假，一家人过起恬静祥和的田园生活。唯独赵先生因是厨师，请不出假来陪伴夫人，陈太太很是遗憾。
　　日子过得很快，瑞金已读完速成初小，祥海又将他送进自己就读过的圣依纳爵公学继续深造。瑞金捧回课本的那天，祥海拿在手上看了又看，一脸惆怅。瑞金见祥海手捧书本陷入沉思，就问：“阿爹，你是不是觉得书本印得不好？”
　　祥海拍了拍手中书说：“是啊！阿爹读书时的课本印刷得可精致了，你看这课本，纸张粗糙制作拙劣，内容还错误百出，这样的教科书不是误人子弟么？要是商务印书馆还在，何至让港人来印书，又何止如此粗制滥造误人子弟！”
　　瑞金说：“说实话，苏区都比它印得好。我们现在都不用它，都靠老师的手抄上课。”
　　祥海说：“儿子，你不知道，我们的商务印书馆，曾是远东最大的印刷公司，还有远东最大的图书馆，都被日本人给炸了。要是它还在，区区教科书怎么会要到香港去印刷？”
　　瑞金道：“我知道。日本侵略者杀我同胞、占我土地，苏维埃的教科书上都写得明明白白。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重建？”瑞金曾在苏区念书，深知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历史，也清楚日本人的轰炸摧毁了商务印书馆。
　　祥海说：“阿爸早有这个想法，厂房造好，正要买机器，可是日本鬼子来了。阿爹的厂房被日本人占去，厂房变作了碉堡。阿爹办厂的事一耽搁就是好几年，现在日本人走了，正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好辰光。”
　　瑞金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问：“阿爹要开印刷厂？那太好了！阿爹印刷的书，一定是最好的！”
　　祥海说：“对，城里的食堂就是为了开印刷厂办的。以后阿爹办起印刷厂，还要将广福的小学舍改建成图书馆，将阿爹书房里的书统统搬去，让乡下的孩子都能免费读到好书。现在我带你去看看阿爹的厂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