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假信

　　桃子娘拉着桃子连夜奔赴柱子家，夜很深了，柱子家大门紧闭，早已睡觉。“娘，”桃子弱弱地说，“要不还是回家吧？有啥事明天再解决吧？”“不行，俺肺都要气炸了。”用脚狠劲踹门，“开门，开门，混账东西没有这样欺负人的，你们不嫌丢人，俺还嫌呢……”
　　柱子娘听到门外的叫骂声，不慌不忙点上煤油灯，穿好衣服，下炕。小声叫着：“柱子，快穿好衣服起来，她自己送上门来了，咱就先来个软的，要是她不吃这一套，你就拿起菜刀，跟她拼命，她要是不答应，你就适当的给她娘俩放点儿血，要是放不了她娘俩的血，就放你自己的血，到时候随机应变。”“知道了，”柱子粗重的声音说，“娘，要不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俺对桃子没感觉，桃子对俺更没啥……”“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傻孩子，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要是放过了桃子，你这辈子就等着打光棍吧，关键时刻可不能心慈手软，像个娘们，你可是咱家的顶梁柱，你要是不把桃子弄到手，村里人就笑话咱娘俩无能，要是把桃子娶进家门，那可是光宗耀祖了，咱就是使用再卑鄙无耻下三滥的手段，也要达到目的。”柱子被娘激起豪情壮志，拍拍胸脯说，“娘，耍赖俺能行。”
　　柱子娘安排好计策，颤微微的声音问：“谁啊？来了，来了。”敞开门，“哎呦，是你娘俩啊，快进屋，外面冷。”桃子娘边往里走边说：“你说说，你咋净干糊涂事？”柱子娘故意不懂问：“咋了？俺啥事干错了？你尽管说。”三人走进屋里，柱子睡眼朦胧的打着招呼：“桃子，婶子，你们来了，快坐快坐。”桃子娘开门见山说：“你今天可真干了件大好，故意的吧？让桃子公婆来你家看热闹，让柱子趴到桃子身上，气得桃子公婆提出退婚？”柱子娘一脸无奈，摊开双手辩解说：“俺在门外，俩孩子在屋里，谁知道竟然干上你情我愿的事，俺也不知道，要是知道，哪能让外人看到，你说是不是？桃子婆家退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反正有柱子对桃子负责，这事就这样算了，结婚的日期不变，变的就是新媳妇，从杏子到桃子，这俩闺女从小俺看着长大，都像是俺亲生的一个样……”谁知桃子娘听后暴跳如雷，戳着柱子娘的额头质问：“你说的是实话吗？那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俺家二妮可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你听听你都说了些啥？把俺家闺女说的连猪狗都不如，看俺不撕烂你的嘴，叫你顺嘴胡说八道，玷污俺家闺女的名声。”
　　柱子娘也不示弱反口相叽：“是啊，你家闺女好名声，别跟着有家的男人跑了？你家的闺女好名声别被众人捉奸在床？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家闺女好名声，好到美名扬。”这番话，像一把钢刀直击桃子娘要害，这个把名声和尊严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女人，彻底被激怒了，她扬起巴掌冲着柱子娘的脸就是一巴掌。“啪”柱子娘的脸上印上五个手指印。“你个不论理的母夜叉，还敢打俺？呜呜……”柱子娘捂住脸哭诉，“俺家哪里对不起你家了？柱子爹为你们家拆房死了，柱子废了，说好的亲事黄了，你说说，你们说过的哪件事、哪句话算过数？老天爷啊，你睁睁眼看看啊，这人欺负人都到啥地步啊？还发誓赌咒，就不怕遭报应？”
　　桃子娘自知理亏，看到柱子娘悲天抢地，不知该怎样劝慰。桃子始终红着脸低着头，她感觉自己羞惭的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藏起来，看不见听不见。柱子看到娘被打，虽然没人提起杏子的名字，但字字句句都是在说她，一股莫名的怒气油然而生，他一把揪住桃子娘的衣领说：“婶子，你打俺，俺没话说，你打俺娘，俺可就不让了，再说你打得没有理由，亲事是你们家愿意的，到了结婚时跑了，丢的是谁家的脸？他娘的还不是俺家的脸？”柱子越说越激动，“受损失的是谁家？他娘的还不是俺家？俺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人人都在指俺脊梁骨笑话俺，他娘的谁知道俺的感受？要死的心都有，你们谁知道？谁来问问俺的心有多痛？你还不知该好歹的来给俺伤口上撒盐？你摸摸你的良心还有吗？”
　　桃子娘从柱子从左手轮到右手，再从右手轮到左手，感觉头晕目眩，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软了口气说：“柱子放开俺，有话慢慢说。”桃子也走上前求情柔柔弱弱地说：“柱子，你松开俺娘吧？”柱子余怒未消说：“不放，俺早就活够了，俺杀了一个够本，杀了你娘俩赚一个，别以为俺是好欺负的，让你家一而再再而三的耍俺。今天咱就把话说清楚，桃子到底愿不愿意和俺结婚？”
　　娘俩被柱子的威胁吓坏了，哆嗦着说不出话。柱子见时机已到，顺手拿起早就准备好得菜刀，架到桃子娘脖子上问：“要是不愿意，你娘俩都甭想活。”“哇”桃子哭出声说：“俺愿意，只要你放过俺娘，你说啥俺都愿意。”“柱子，快放下刀。”柱子娘趁热打铁说，“亲事就这样定下了，反正二喜家也退亲了，要是再有变故，那俺也管不住柱子。”
　　桃子娘彻底被吓傻了，颤抖着嘴唇说：“嫂子，放心吧，二妮有主见，说话办事都是说一不二的，快把刀放下，伤着谁也不好，婚事你和桃子慢慢商量。”
　　桃子紧咬着嘴唇一字一句说：“俺答应了你就不会变，俺愿意照顾你和你娘。”柱子娘眉开眼笑，冲着柱子使眼色。柱子心领神会，顺手收起刀说：“桃子，婶子，天不早了，俺送你俩回家吧。”桃子娘使劲点着头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又使劲摇着头说：“不用，不用，你腿脚不方便，俺娘俩作伴，不用送，你们早点歇歇吧。”娘俩相互搀扶，慌慌张张离开。
　　回到家，桃子娘还心有余悸说：“这柱子娘俩，简直是心病狂，二妮，要不你也逃走吧？走得远远的，他们找不到你，要杀就杀俺老婆子。你们都走了，俺反倒没啥好怕的。收拾收拾，连夜就逃吧，要不你落到这种人家手里，一辈子就毁了。”
　　桃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娘”桃子抽泣着说：“俺姐跟着五哥走了，你说俺一个人往那里走？深更半夜，俺连出门都怕，哪还能走出村子，走向车站，去找爹？还是去部队找二喜？”“都中啊，二妮。”桃子娘若有所思的说，“你要有胆量，要敢闯，你是去逃命，走出去就获得新生，快走吧。”
　　桃子迟疑着，思索着要不要听娘的话。让她一个人走，走向一个茫然的未知，她真没有这个勇气。“嫁给柱子吗？”她自问着，本能地摇摇头。柱子娘俩的质问，又响在耳边“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了不算，算了不说，还是人吗？”桃子一向有主见，现在她却犹豫不决，她怕她一出走又会引起村里的轩然大波，她娘又将迎来一次羞辱而无地自容。他们家将会在村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诚信，将会被全村人瞧不起，成为全村人议论嘲讽的话柄。她觉得不能这样做，她就应该承担起照顾柱子的责任，承诺起姐姐失信的诺言。她不能自私自利的只为自己的幸福而背信弃义，她要牺牲自己成全他人，成全的还有自家在村里的尊严，这些都是很重要的。
　　桃子斩钉截铁地说：“娘，俺不走，俺要留下来，遵守承诺，嫁给柱子，这样姐姐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家，咱家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村里活得体面。”桃子娘躺倒炕上，有气无力说：“二妮，好孩子，快睡觉吧。”
　　二喜爹一大早就起来修门，将两扇腐朽了的门准备再在底下附上薄板，用钉子订上。他正拿着锤子往板上钉钉子时，桃子娘推着两扇木门来到门前说：“大哥，俺来给你赔门了，这是俺家倒下来的，俺看着你家门口正好能用上。”二喜爹有些不好意思说：“他婶子，俺只是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没当真，正好家里有，这门以后也用不着了，谁家能用上就给谁家用，俺看着你家门框正好，来按上吧。”“嗯嗯”二喜爹跟桃子娘一人搬着一扇，往门框上一按，正合适。再关上两扇门，也正好严实无缝。二喜爹“嘿嘿”地笑着：“他婶子，进屋坐。”桃子娘就跟随着二喜爹进屋来。
　　二喜娘看到桃子娘进来，笑脸相迎，拿了个马扎说：“他婶子，快坐。”“嗯”桃子娘接过马扎坐下，突然没了话说。二喜爹进了另一间屋，小心翼翼地粘贴着信封。他把冒充二喜写的信拿出来，交给桃子娘说：“他婶子，这是二喜刚来的信，你转交给桃子。”桃子娘本来是想说退婚的事，可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因为大闺女跟这家人家退过一次，二闺女再来退婚，于情于理实在说不过去。但还是艰难的开口问：“嫂子，你们昨天说的退婚，还当真吗？”二喜父母面露难色，二喜爹硬着心肠说：“这是二喜寄来书信，你拿给桃子看吧，信里应该啥都说清楚了。”桃子娘欲言又止，接过信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