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姑（33）

　　化子云他们几个欢声笑语地朝楼上走来了，毋庸置疑，她的卧室门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敲响。结果两分钟不到，化子阳敲响了她的卧室门，她强颜欢笑地和他们几个就今天的逛街和衣服聊了几分钟，然后她说她有点累，想早点休息，于是他们几个很快都返回了各自的房间。化子阳刚关上他的卧室门，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她让他把方方和然然送到他们父母那里睡一晚。他说她的脸色苍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没回答，他把方方和然然送过去之后重新返回了她的卧室，此时的她正趴在枕头上无声的哭泣，枕巾已经被泪水浸湿了一大块。他坐到床头问她怎么了，她一句话不说，坐起来就倒在了他怀里，她沮丧的说：“子阳，姐完了，姐现在想死的心都有。”
　　“到底咋啦？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和我哥一起替你报仇去。”说着，他就要起身去找化子云。
　　“别去！”她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杨聪。我一直就看他不靠谱，还没有卜顺、卜凡看着顺眼呢，可是你偏偏执迷不悟。”
　　化子阳提到了卜凡，她的心“咯噔”了一下。自从上次她从他车里下来奔向杨聪，然后他带着怨气离开化明村扬长而去，他就没有再和她有任何的联系，他好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她记得他曾经推论过她和杨聪不会有圆满的结局，他也曾经说过，他会等她和杨聪分手的那一天，现在这一天已经来临了，他却没有了踪迹。她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一条信息，看能否得到回复，可是她思索了片刻后又放弃了。她既害怕得到他的回复，又害怕得不到他的回复，如果得到他的回复，他或许会认为她被甩了之后才想回到他身边，或者他会嘲笑她终于被甩了，那么她在他面前岂不是太卑微了吗？如果得不到他的回复，那么她就会多一重纠结的情绪，这几天受杨聪这件事的影响，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晚上睡不着，白天又起不来，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如果再被卜凡影响一下，岂不是雪上加霜吗？
　　“我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情。”
　　“他对你做啥了？”她把和杨聪媳妇通话的内容给他大致叙述了一下，他接着说，“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这个畜牲，等着看吧，我和我哥一定会给你出气。”
　　“反正已经这样了，你听姐的话，你们千万别去找他。怪我自己没心没肺，我罪有应得，是死是活，都该我自己来承受。”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我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千万别声张，不准对爸妈讲，也不能对你哥讲，我明天不下楼了，想在楼上清净一天。你明天随便找个理由给家里敷衍一下，记得替我照看好方方和然然。”
　　“放心吧！我会照看好他们俩，但是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我不会有事。”
　　第二天，化若颖在床上六神无主地躺了一天，这一天她滴水未进，一丁点饭菜也不曾入口。
　　第三天下午，她面无表情地出了门，她父母问她干吗去，她随便编了个理由说去镇上取个快递。全家只有化子阳知道她出门的真正目的。她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追了过去，他想陪她一起去，不说帮上什么忙，至少能壮壮势，不能让别人看到她身后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那样岂不是太可怜了，她同意了。
　　和杨聪的老婆解决好商定的事情后，她又在床上躺了两天，这两天里每次到饭点，化子阳都会盛好饭给她送到楼上，她每次都是随便对付几口，然后重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一次，好奇的化子云终于忍不住，在她的门口堵住了化子阳，他们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咱姐是不是出啥事了？”
　　“她不让我对你说。”化子阳说。
　　“她不让说，你就不说呀？你傻呀？咱俩是她弟弟，她有事了，如果咱俩不出头，你说还会有谁给她出头？亏她从小到大那么疼你，你就这么报恩的吗？”
　　“哥，咱姐真的出事了……”
　　“你们俩进来，别在门口说了。”化子阳的话被化若颖打断了，他们进来站在了她的面前，看着两个弟弟已经长大成人，还商议要替她出气，她有一种莫名的欣慰。她接着说，“你别怪子阳，是我交待他不说出去的，我不让说自然有我的道理。弟，你这份心姐领了，姐也知道你是真心想替我出气，可是姐的事比较复杂，不是打打架出出气这么简单，这件事如果闹起来，最终受影响的还是咱们家。再说了，姐也不希望你们俩任何一个人出事，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你们俩谁出了什么事，姐这一辈子都会心有不安。我这件事，以后你们谁都不要再过问，谁都不要再讨论，姐自己解决，听到没有？”
　　“听到了。”化子云兄弟俩异口同声。
　　晚上李香琴给她发信息时，她再次把她和杨聪的事给她讲述了一遍，李香琴咬牙切齿地把杨聪痛骂了一顿，然后又对她安慰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她说事已至此，哪怕是跪着走，她也怨不得别人。李香琴让她不要悲观，或许过两天关于钱的问题就能解决。她说李香琴在痴人说梦，她又不是开银行的，这么多钱，就算她工作了，没有两年，也挣不到这么多。最后李香琴说让她该吃饭就安心吃饭，该睡觉就安心睡觉，总之不要再为钱发愁了。
　　腊月十五的月亮皎洁又明亮，如水般清凉的月光浇在了化若颖的身上，她抖了激灵，然后裹了裹她的毛绒外套。吃过晚饭，她独自出门走在了村外的一条小路上，她拒绝了所有人的陪伴，她想孜身一人散散步。凝望着遥远的月亮，她若有所思，嫦娥和后羿应该不像传说中那么相爱，不然她为何要独自吞下仙药奔向月亮呢？也许嫦娥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奔向月亮，而是在奔向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吴刚。吴刚又为何日复一日砍伐桂树？他为何要做这种徒劳无功的工作呢？也许是他甘心情愿，因为只有接受这个惩罚，他和嫦娥才能天天在月亮上见面，如果能和相爱的人天天见面，那么他的工作就不是徒劳无功，他无穷无尽的劳作都是为了和心爱的人见面。
　　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啊，虽然她知道这是她自己幻想的，自己杜撰的，但是谁又能证明它一定是虚假的呢？本来就是一个远古的传说，既然是传说，在传说的过程中就会出现偏差，一个人出现一点偏差，参与传说的人多了，偏差自然就多了，那么最原始的真相便不得而知了，后来人只能妄自猜测。
　　比如说她自己的故事，她和瞎子老卜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一直在零零星星的流传，几个月传下来，竟然变成了不争的事实。可气的是传说者一口咬定然然是瞎子老卜的孩子，更可气的说方方指不定是谁播的种呢？面对这种传说者，她能怎么办呢？除了义愤填膺，什么也做不了，总不能让卜顺和然然做一个亲子鉴定来堵住悠悠之口吧！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清者自清。然后就是她和卜顺离婚的传说，她出轨这是铁定的事，至于怎么出的轨，出轨了几个男人，这些传说者的想象力和编故事的能力，真的已经达到小说家的水平了。
　　这些莫须有的传说，想多了只会让她头皮发麻，她应该想些正经八百的事情才对，比如说欠下的债如何偿还？年后她应该作何打算？以前那种开口就能要到钱的日子，已经和她挥手告别了，往后的生活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了，不，光养活自己还不行，还要养活她的女儿然然。想到这些，她的头皮更加发麻了。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化明村已经变成了模糊不清的黑色物体，为了能够享受绝对的清净，她把手机放在了床上，省得谁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惊扰到她。可是这样做，她掌握不了时间了。她感觉时间不短了，应该往回走了，不然，家里人又该担惊受怕的出门四处寻找她了。
　　回到家后，客厅里她父亲和她大伯在一边抽烟一边拉家常，自从她父母返回家后，她大伯每天都会到她家里来个一次两次，有时候会和她父亲聊一会天，有时候简单说两句话，有时候只是随便站一会儿，有时候甚至看一眼就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她进来的时候听到了几句，是关于化子云结婚的事。她父亲说每个地方的彩礼不一样，不知道何巧莲那边需要多少彩礼。她大伯说就算比这边高，也不能高的太离谱，他存折里存了差不多有二十万，应该够了。
　　家里其他人都进到了自己房间，休息的休息，玩手机的玩手机，聊天的聊天。方方昨天已经被卜顺接走了，以前卜顺每次都是过了腊月二十才返回家。卜顺说他今年之所以早回来几天，是因为他姐姐要给他介绍一个对象。虽然她和卜顺已经离婚，她也确定自己不会和他复婚，但是卜顺找对象这件事竟然让她内心抽动一下。
　　她走进自己的卧室，拿起手机，手机里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李香琴打过来的，然后还有她发的一条信息。李香琴说：“你明天来我这一趟，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