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有人不禁嗤嗤窃笑了。心想某些缠头懂什么呢，平时只会宰个羊、烤个馕、拦路抢劫偷钱包，军事化的管理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一窍不通。
　　此时，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粗壮汉子走了过去，朝着那个维族小伙子就是几皮锤！嘴里骂骂咧咧道：“死给加拉普！牲口嘛你！连左右都搞不清楚吗？”紧接着又踹了几脚。那个维族小伙子被踹趴下了，四仰八叉地倒在雪地里，“外江，外江……”叫唤着。刀疤脸被激怒了，又朝着他的脑袋踢了过去！
　　没几下子，那个维族小伙子便满脸是血，嗷嗷惨叫着。一个警察走过去把刀疤脸推走了，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与此同时，三个犯人被五花大绑着，拖拉着脚镣被几个提枪的警察押解到了现场。紧接着，便命令他们通通跪在雪地上。
　　那个胖警察高声喊道：“大家都看见了吧，啊！这三个犯人今天想越狱逃跑，逃得了吗？啊！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从今往后谁再想越狱逃跑，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训完话之后，随之对几个值班人员使了个眼色，几个值班人员立即用电警棍朝着那三个犯人捅了过去，“吱吱吱”，电警棍吐着火舌，那三个犯人顿时惨叫起来！
　　紧接着，几个人又从办公室里拿出来了几根花绳子，把绳子往犯人的脖子上一套，绕来绕去把他们捆了，然后把他们的胳膊用力往上一拽，那些犯人就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此时此刻，院子里弥漫着恐怖的气息，惊心动魄的场景震慑了所有的犯人。
　　“啊哟妈呀！求求你们了，我再也不敢跑了。”有个犯人哭喊着求饶。
　　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捆绳子刑法”。犯人的两只手倒背着被拉到了后脑勺，不难看出，犯人呲牙咧嘴，痛苦极了。犯人们大气不敢出，都扫描着那三个逃跑的犯人。他们两只手的颜色由黄变暗红，然后再变成乌青色。
　　警察看了看手表，对值班人员说：“放下来。”犯人被松绑了，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值班人员就抓住他们的胳膊上下左右摇晃起来。不曾想，此时的犯人似乎更加痛苦了，就像被狼狗咬住了手臂，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啊呀呀呀！干部，干部，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逃跑啦！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不到一分钟，犯人又被重新上了绳子，周而复始，一阵阵鬼哭狼嚎，一阵阵哀嚎求饶声，此起彼伏。
　　此情此景，把新来的犯人吓得屁滚尿流，腿肚子直打颤颤！此时此刻，都或多或少都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当初就不该犯浑，但为时已晚，于事无补了。
　　漫天大雪飞舞着，犯人们列队站在这寒风刺骨的院子里。许多犯人破衣烂衫，衣裳单薄。有的穿着破旧的皮夹克，脚踏着曾经时髦的尖头皮鞋，头上也没有戴棉帽子，冻得瑟瑟发抖。王峰的眼睛不安分，瞅着那群犯人，一个个长得獐头鼠目，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群中有一位烫着卷卷毛的帅小伙，脑袋上包裹着一条脏毛巾，上身穿着棕灰色的皮夹克，大喇叭裤裤腿开叉了，几乎成了开裆裤；尤其是他脚上那双浅棕色的尖头皮鞋，既肮脏又破，鞋帮子呲牙咧嘴。没办法，只能用破布条和放炮线横七竖八捆绑着。不难想象，曾经的他肯定是个瑙气的小伙子，沟子后面肯定少不了异性的追求者……
　　后来，那三个越狱犯都被折腾惨了，灰头土脸地瘫倒在雪地里。再瞅瞅那些警察和工作人员，似乎也有点不厌其烦了。最终，那个戴眼镜的胖警察宣布批斗现场大会到此结束，同时还宣布，这三个越狱犯每个人除去已被执行过的十绳子，每个人还欠十绳子，待空闲了再做理论。
　　解散后，大队人马有序地进入到各个监号里。眨眼之间，诺大的院子里面仅剩下了这九个新来的犯人，都规规矩矩地杵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听候发落。
　　开饭了，王峰排在最后一个。食堂的炊事员给每个犯人发了一块玉米面发糕和一碗白菜汤。大家一字队形领取。但是，令人胆颤心惊的事情紧随其后；那个凶残的刀疤脸站在饭桌前，瞪着秃鹫般的三角眼盯着新来的犯人。每个犯人领到饭菜后，自然要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经过，每个人通通少不了挨他几拳或者几巴掌。一个小伙子的菜汤被刀疤踢翻了，发糕也掉到了雪地里。这下惹恼了刀疤脸，他冲着那个小伙子扑过去就是一顿拳脚，小伙子被打得满地打滚，一个劲地求饶喊叫着：“啊呀呀呀！妈妈呀，爷爷饶命啊！”
　　一个警察闻讯过来制止了刀疤脸，那个小伙子才侥幸躲过了此劫。刀疤脸依旧骂骂咧咧地返回到饭桌跟前，继续盯着打饭的犯人。最后轮到了王峰，王峰灵机一动，先端稳了那碗菜汤，然后闪电般的抓起那块发糕就撒丫子了，比兔子跑得都快。那神速，连给刀疤脸反应的机会都不给。然而，这也照样惹怒了刀疤脸，他怒不可遏骂道：“嗨嗨！驴日哈地，鬼点子蛮多的嘛，一肚子坏水，你给老子站下！聋了吗？老子让你小逼开的站下！”
　　王峰懒得搭理他，直接一溜烟地跑到了墙角处。刀疤脸追到近前，朝着王峰飞起就是一脚，王峰一闪身躲开了。刀疤脸气急败坏骂道：“喔哟，我把你个驴驴子抬哈地，还不老实啊，看老子不敢一脚踢死你！”说着又飞起一脚，王峰又机智地避开了，然后就朝着院子里跑了起来。刀疤脸追了几圈也没有追到，不免恼羞成怒，继续追打着。王峰左躲右闪，刀疤脸又扑又抓，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但始终抓不住王峰。刀疤脸顿时火冒三丈，吼道：“嗨嗨！我把你个贼怂小白鞋，你逼撑得很是吧？喔哟外，我把你打不哈吗？”
　　王峰见此情景，干脆站住不跑了，撇嘴道：“喔去！兄弟你帮家点就行了煞，那么死心眼干嘛？啥秋意思煞，我又没有招惹你一个。好吧好吧，我端端支哈，你踢吧，踢吧。”王峰停住了脚步撅起了屁股。刀疤脸朝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不曾想王峰的细腰一闪，又被踢空了。刀疤又吼叫：“嗨嗨！小白鞋，咋么个，你活腻歪了是啵！端端支哈！”接着又飞起一脚，王峰只是轻轻一闪，被踢中了风雪小大衣。
　　王峰做了一个鬼脸，嘿嘿笑道：“行了煞哥们儿，这次真的被你踢中了。差不多就行了煞，沟子踢肿了，以后咋么家出去卖沟子煞，嘿嘿嘿……”王峰幽默的语言把刀疤脸逗乐了。
　　刀疤脸笑道：“算秋喽，二皮脸，皮嘴真他娘的会说。爷们儿累了，不和你玩了。”刀疤脸扫兴而去。没走几步又突然站住了，手指着大伙吼道：“我可警告你们哈，你们这些驴日哈地，谁要是不把饭菜吃干净，要是发现谁浪费了粮食，看老子咋么家收拾他！”
　　以前只是耳闻，听说石坂梁子特别残酷无情，一般的小哈啰压根就过不了三关，不把你小逼开的屎打出来才怪！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有几进宫的人悄悄说，像刀疤脸这样的人其实并不是什么警察，说白了就是一个正在服刑的劳改犯。那么，到底是谁给了他那个特权，想打谁就打谁？在这个闭塞的深山沟沟里，他这样的劳改犯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一个管理者和地头蛇，不禁令人纳闷费解了。
　　然而不难看出，那些警察对他此行为却视而不见，睁只眼闭只眼，为什么呢？
　　有明眼人一语道破了天机，只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那就是以恶惩恶，以毒攻毒！
　　如此以来，刀疤脸这样的人无形之中就成了警察手里的香饽饽，顺理成章地成了一条会咬人的狼狗！
　　听到了刀疤脸的训斥，大家都害怕挨打，吃饭的速度既快又干净，就好似秋风扫落叶。这就应了那句老话；鬼怕恶人。
　　吃罢了饭，犯人们齐刷刷地蹲在墙边，王峰胆大妄为，居然点了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哦——那久违舒服的感觉！
　　不一会儿，新来的犯人都被押到石坂梁子上去干活。
　　“嗨嗨嗨！小白鞋，你他妈的聋了吗？发什么呆呀，快点过来干活。”四个犯人朝着王峰呲牙咧嘴。
　　王峰跑了过去，问道：“叫我干嘛？有啥事吗？”
　　“有个锤子事！”那个大个子小白脸撇嘴道，“你他妈的还挺会装蒜啊，我们叫你过来，难道要请你吃烧鸡逛大街呀？还愣秋个啥，还不赶快下来背石头。他妈的，那么壮实的块头，一到干活的时候就知道偷尖耍滑，真他娘的，一点眼力劲都没有。”高个小白脸训斥着王峰。王峰定眼一瞧，天呐！那块石头也太大啦，就像个磨盘。别说一个人背走，就是两个人抬，恐怕也要费把子力气。王峰有些胆怯了，喏喏道：“哥们儿，我以前下过煤窑，腰杆子受过伤，肯定背不动啊。”
　　“你说啥？大组长，你过来一下。这个家伙说他的腰杆子受过伤，我们帮他治疗一哈咋么个？”
　　一个身材魁梧的少数民族汉子走了过来。盯着王峰冷冷道：“咋么个兄弟，听说你的腰杆子坏了，真的坏了吗？”
　　王峰指着腰故意装可怜：“下井的时候砸伤了，现在还没好呢。”
　　大组长拍了拍王峰的肩膀，手指着不远处一块圆巨石说：“兄弟，你看到了吗，那个大圆石头就是专门治疗你这种病号的。”
　　“治疗，咋么个治疗法？”王峰不解问道。
　　“看来你是新来的吧？那我先要给你讲解一下，谁要是偷奸耍滑的话嘛，我们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就没必要再客气了。你不妨仔细瞅瞅，那帮子坏怂都是外科大夫，专门治疗腰疼病的，听明白了吗？待会吼上几个人过来，把你脸朝上按到那块大圆石头上，然后再爬上去几个人使劲压。”
　　“啊！不会吧，怎么能那样，那样不把我整报废了。算了算了，我还是背石头吧。不过，你让他们把这块大石头砸成两半，我也好背得动嘛。”
　　那个小白脸撇嘴道：“哟哟哟哟，你他娘的算老几啊，还敢指挥我们的大组长。给句痛快话，背还是不背？看你那个骚情样子，大冬天还穿着一双小白鞋。”
　　王峰发火了：“我穿鞋子碍你啥事啦！背就背，有啥了不起的。大不了把咱爷们儿砸死！砸死了去个秋！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大组长喊来了四个人，一人抬着一个角，喊着口号，一、二、三！一叫劲硬把那块巨石抬到了王峰的脊背上。王峰顿时就感到有座泰山压顶的感觉，但已经骑虎难下了。只能咬紧牙关挺住，心里面暗暗骂道：操你个先人，大不了砸死老子，这个仇迟早要报的！”一怒之下，王峰居然背起来站稳了脚步，然后缓慢地背着走了。面前是一个斜坡，脚窝子里面全是积雪，假如稍不留神摔趴下了，不死也得残废！
　　王峰咬紧牙关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居然一股作气冲了上去！
　　冲到了坡顶上，王峰不禁一阵窃喜，一溜小跑到了石堆旁，一闪身就把那块巨石掀翻在地。瞬间觉得腰部受伤了，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又感觉有液体流出，估计是出血了。王峰把蒋八喊了过来，王峰把衣服掀起来说：“兄弟你帮我看看，后脊背是不是出血了？”
　　“喔哟外！王哥，你的脊背咋么家整得煞，有一扎长的血口子，还流着血呢！”蒋八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卫生纸帮忙捂在伤口上。
　　王峰切齿道：“就是那四个毛驴子整得我，二天有机会了非要整死他们不可。谢谢你了兄弟，你不用管我，干活去吧。”
　　蒋八同情地望着王峰说：“老哥，这样怎么能行呢，最好去找医生包扎一下，发炎了可就麻烦大了。”
　　“没事的，离死远着呢，放心吧兄弟。”
　　蒋八望着王峰，只能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