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姑（31）

　　人们常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过年是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传统节日，也是全家团圆的节日，无论平时出外工作有多忙，无论挣钱是多是少，无论成就是大是小。但是在过年的那一刻，大家心里最惦记的就是和家人吃一顿团圆饭，如果再有一件或多件令全家人欢欣雀跃的事，那么这个年就过得意义非凡。
　　对化若颖家来说，今年最令人欢欣鼓舞的，就是她的大弟弟化子云在来腊八这天从外地务工回来了。化子云务工回家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他带来了一个女孩，也就是化子云口中的女朋友。听他介绍，女孩叫何巧莲，今年十八岁，老家是附近省的。何巧莲的到来不仅给家里带来了难得的喜庆，更是一扫化若颖离婚给家里带来的阴影，家里谈论的话题和关注的对象从此转移到了何巧莲的身上。从这方面来说，化若颖真的应该感谢何巧莲的到来，从此她的父母和邻居以及亲朋好友不再数落她离婚的事，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渐渐被忽略。
　　何巧莲刚进家门，化若颖对她做了一个从上到下的打量，何巧莲和她一样有一头齐腰长发，只不过何巧莲的头发是蛋黄色的，而化若颖的头发早就染成了黑色。何巧莲的眉毛弯弯的像柳叶，这一点和化若颖差不多，何巧莲的眼睛清澈明亮，扑闪扑闪会说话似的。粉嫩白皙的娃娃脸，小巧的嘴唇涂着浅红色口红，笑起来露出玉一般的牙齿。粉色的毛呢大衣，米色的毛绒短靴，只是下身穿的有点过于单薄，粉色的短裤下面是两条菠萝肉色丝袜，这些已经能够表现出她满满的少女心了。这身装扮化若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费劲巴力回忆着，她记起来了，她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去卜顺家的时候正是类似的装扮，那时她十九岁。
　　化若颖的母亲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把何巧莲带进暖和的卧室里，然后又把化若颖的暖手袋递给她，顺便也不忘关心地问一下她父母的身体怎么样和她家里的情况如何。她很乖巧地回答说她父母无病无灾，家里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随后化若颖家里三三两两的来了好几波人，他们要么是附近的邻居，要么是稍微远一点的同村人，每一波人都会对何巧莲赞不绝口。这一幕，化若颖再一次似曾相识，她第一次跟卜顺到他家，也是这样类似的情景，别人还夸卜顺真有本事，全村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子，卜顺母亲的笑脸比阳光还要灿烂。可是当她告诉卜顺的母亲，她家里有两个弟弟时，卜顺母亲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一大半，好像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变成了多云转阴。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才让她明白，卜顺的母亲是怕化若颖的娘家占卜顺家的便宜，毕竟她有两个弟弟，如果她弟弟结婚了，当姐姐的她磕头礼拿少了，别人也会笑话她。再说定亲结婚的花费，更不是小数目了，像化若颖这样一般的家庭很难吃的消，所以卜顺母亲总是对化若颖处处提防，总是担心她会把卜顺家辛苦挣的钱转移到她的娘家。由于卜顺母亲时不时从中作梗，她平时花钱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程度的限制。
　　晚饭前，她大伯走进了他们家，其实白天她大伯已经来过一次了，待了一会就走了。她大伯再次来进来，手里拿着一沓钱塞给了何巧莲，说是给何巧莲的见面礼。然后转身就要走，她父母挽留她大伯吃过饭再走，她大伯摆摆手说家里已经做好饭了。何巧莲数了一下，一共是两千块钱，她并没有装进自己的口袋，而是放在了饭桌上。化若颖母亲见状说这是她大伯的一番心意，让何巧莲装起来，等化若颖父亲以及化子云都说让她装起来时，何巧莲才把钱装起来。饭后何巧莲问化子云他们的大伯为什么出手这么大方，他说他大伯从小就把他当最亲的人对待，所以出手大方。
　　晚上，化子云和何巧莲被安排在化若颖隔壁的一间卧室。她第一次跟卜顺见他父母，她并没有住在卜顺家，虽然他家里人一致挽留她，最终她还是让卜顺送她回了家。她执意要回家并不是因为离家较近，也不是对卜顺家生疏的原因，更不是她反悔做卜顺的女朋友；再说那个时候她已经发现自己怀上了卜顺的孩子，如果她没有下定决心要和卜顺结婚的话，在卜顺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一定会让卜顺做好避孕措施，即使当时她喝酒喝的晕头转向，但是她心里却明镜似的。她执意要回家，是因为卜顺母亲对她态度的转变让她极不舒服。
　　农村盖的楼房简直没有丝毫隔音效果，他们俩说的话，化若颖能听的一清二楚。何巧莲说没想到他有一个天仙似的姐姐，化子云说他姐姐在十里八村不数第一也能数第二。
　　“那你说是我漂亮还是你姐姐漂亮?”何巧莲问。
　　“你们两个都漂亮。”化子云说。
　　“挺会说话，谁都不得罪啊！”
　　“我说的是实话。”
　　“你姐姐为什么离婚?”
　　“听我弟弟说，她在那边，她婆婆经常为难她，三天两头找她的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就离婚了。”
　　“我感觉没那么简单。”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我没问过她，我和她打小关系就不大好。”
　　“你姐姐那么漂亮，是个男人都喜欢，说不定是她先在外面招惹男人了，才引发了家庭矛盾。”
　　“她长得漂亮就一定在外面招惹男人啊？那你长得也漂亮，难道你以后也会在外面招惹男人吗？”
　　“讨厌，会不会说话。”
　　“我和她关系再不好，她毕竟是我亲姐，谁说她坏话我也不高兴。”
　　化子云这句话暖到了化若颖，她想不到自己不怎么待见不怎么疼爱的大弟弟，在别人面前居然也会维护她的尊严。她记得小时候，她这两个弟弟经常会因为争夺好吃的好玩的而打架，只要她赶到现场，她就会偏向化子阳，她偏向化子阳并不是因为他比化子云小两岁，而是她内心深处根本没有把化子云当亲弟弟来对待，可以说她的心里只有化子阳一个弟弟。化子云今天能说出这句话，让她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觉得她以后不能再什么事都偏向化子阳了，从明天开始她要把他们两个平等对待。于是她决定这两天找时间带他和何巧莲到县城逛街，顺便给何巧莲买一身衣服，全当是她对未来弟妹的见面礼。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情有义，不错，知道维护家人。”
　　“不过你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我听到过一点传闻，她和她的初恋又在一起了。”
　　“怎么样?我就说我不会看错。”
　　“你的眼睛毒辣行了吧！别说我姐了，说说你吧！你对我家的印象如何，还满意吗？”
　　“别的倒没什么，如果咱俩结婚了，你姐姐总不能还住在家里吧！”
　　“她只是离婚，又不是不结婚了，这个不用你操心。不管怎么说，这是她出生的地方，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如果这里都容不下她，她得有多伤心啊！”
　　“主要我不想和大姑姐一起住，我有一个闺蜜，结婚以后和大姑姐一起住，天天吵架天天闹矛盾，经常给我诉苦。更何况你姐姐又离过婚，情况更复杂。”
　　何巧莲的话让化若颖好笑又好气，但是自己又不能去找她理论，首先化子云毕竟是她弟弟，再说化子云从一开始就在维护她，作为姐姐的她，不应该当着弟弟的面和他女朋友置气，万一因为她说了几句反驳的花，惹得他们分道扬镳，那么她就是这个家里的罪人了。再转念一想，如果他们俩结婚了，那么她就成了外人，所以她更不应该说什么了。再说了，他们说的也不乏事实，如果自己过去理论，反倒越抹越黑，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保持沉默。
　　他们的谈话虽然不受听，但是激发了她想尽快和杨聪结婚的欲望，前两天他们约会时关于他离婚的问题聊了几句，他说他离婚的事已经提上了日程，他给他媳妇提离婚了，他媳妇在考虑中；同时也激起了她对杨聪的无限思念，于是她拿起手机给杨聪发了一条信息：“老公，我想你了。”
　　她的这条信息发过去之后如同石沉大海，迟迟没有收到杨聪的回复，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多希望有那么一瞬间手机突然响动起来，过了一会手机果然想到起来，她如饥似渴的打开手机查看，结果是一条明天天气预报的信息，她粗略地看了一眼，说明天最低温度零下三度，北风四级。她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等待，不大会儿手机又响了，是李香琴发来的信息，李香琴问她明天去不去县城逛街，她回复说明天不确定去，但是她准备最近带她弟弟和她弟弟的女朋友一起去。又过了一会儿，离婚之后一直安静的卜顺居然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他说方方想妈妈了，问她能不能接方方跟着她住几天。虽然她对卜顺家有各自矛盾各自不满，但是孩子毕竟是她亲生的，她回复说明天她会去把方方接到她家住几天。
　　等来等去，始终没能等来杨聪的信息，她开始在心里猜想他不回信息的理由，最有可能的一种理由就是他正和他的合法老婆在被窝里卿卿我我的缠绵。想到这个，她把手机扔到了床尾，然后抱着被子在床上不停的辗转反侧。有那么一瞬间她后悔自己发出了这条信息，因为这条没有得到回复的信息，害得她一直到后半夜都没合眼，清晨五六点的时候她才昏昏沉沉有了睡意。
　　寒冷的冬天里，化若颖一般不吃早饭的，所以她的家人早上不会打搅她，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大多睡到上午十点钟才会起床，这次五六点才有睡意，她心想今天的午饭估计也和她无缘了。
　　隔壁房间传来何巧莲打电话声音的时候，化若颖正睡的迷迷糊糊，但是她能感觉到何巧莲在打电话的时候情绪激动，声音自然而然比昨天晚上要大一点，她听的很清晰，何巧莲说：“喂，谁啊？是你，你从哪里搞到了我的号码?你现在找我干吗？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想我干吗？咱俩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你当初一声不响的离开我，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不够爱你?你还要我怎么爱你?我十五岁就把我的第一次给了你，还为你生了一个小孩。现在知道问孩子了，晚了，我当时已经把他送人了，是男孩，我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怎么养他，如果不是房东心眼好，对我特别照顾，我可能要死在南方了。你真可笑，你居然怀疑我和房东的关系，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了，我和他怎么可能有不正当的关系，你分明就是把我玩够了，然后去找其他女孩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不知道我和你的事，没必要告诉他，他很爱我，我们准备明年结婚。你别没事找事，你现在已经结婚了，还想干吗？没什么事我挂了，我男朋友上楼来了，以后不要再随便给我打电话，要不然我把你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