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是你啊！”一听敲门声我立马抬头，不是慧英，是乐五的表哥来找我。聊到很晚我也不敢留他过夜，一来隔了一层关系，二来我们这里毕竟跟连队有很大的区别。
　　乐五的表哥走后，我躺在床上叹息。哎，失意，落魄，皆为情字，我告诉我还是不要太多情，还是把感情淡化一下好。
　　“你坐一下吧！”上午在和肖来昌修理医疗器时慧英过来了，我叫她进来坐，但她看见有人也就急着要走。我考虑到影响问题也没敢挽留，我送她到门口就问，“你找我有事吗？”
　　“我就要走了，我晚上得去修理所跟阿邓阿宝他们打个招呼，我来跟你说是希望你能来，你来好吗？”
　　“好！”看着她渴望的眼神我无法拒绝。
　　我请假说要到866医院去，866医院和修理所几乎连在一起，两家单位同在火车站后面。刚到火车站，碰到小张也来了，一起进修理所。
　　酒买了不少，人也来了不少，阿宝也来了……
　　慧英写了一张纸条给我：我想走，你想不想走？我看了摇头，她接着又把纸条递过来：真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该怎么办？看见我笑了笑，她又写到：你几点走？一起走。我翻了一张九号的日历递给她。
　　她喝酒很厉害，别人没请的，她自己喝，别人敬的，她也一口干完，情绪很是反常，老是气别人，都给她搞得不愉快。比如别人敬她一杯，她却说：“你不要敬我，我也不敬你，都不要互相敬。”吃饭时小邓他们夹菜给她，她都一律打回去。
　　“谢谢，谢谢。”小张却不同，她老是愉快地接受。相比之下慧英很不受欢迎，我不得不提醒她。当别人问她要吃饭吗？她说不要，过了一阵又说要。
　　我对东东说：“这个奶奶很难伺候。”
　　东东用老乡话跟我说了好几遍：“对不起，作为一个男人都有自尊心，何况有那件事……你也是过来人，上次呢她讲来这里没有一点意思，没加油站好玩。气得我火冒三丈，我跟她说话，她放下脸来‘谁跟你说话’，我可会气？作为我是老乡，不敬她的酒，不是不给你面子，请你原谅……”
　　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生她的气，但是我根本没想到东东提的事有什么对不起我？经他提醒我才有所思，现在明白了。
　　“你不要生气，是我要她陪我来的。”我劝东东，同时心里有点窃喜——慧英对所有男人都很刁蛮都很不讲理，却唯有对我很客气很温柔。
　　由于时间关系我要走了，慧英要我等她，但看她们还在不停地说话，我就先走了。走了很远，慧英追了出来。要跟我一起走，没办法，只好等她上楼去拿东西。
　　“我一看你不在，赶紧追下来，在楼梯上差点滚下来，瓜我都不吃了，把小张、阿宝他们都抛弃了。”为了我慧英不等她们了，她也真不好做人。“我觉得很奇怪。”慧英看着我说，“我怎么觉得你跟阿邓、东东一样很自由自在的？”
　　“在部队里面后勤兵就是稀拉兵，像阿邓他们这个修理所，经常要加班修车，经常要出去外面修车，经常又要出去试车，谁知道他们在哪里？谁会去管他们？还有加油站也是这样，只要有人加油就行了。何况只对军车加油，军车又不是很多，又不给老百姓供油，所以在加油站工作也很清闲也很自由。”看着慧英询问的眼神，我明白她是要我说自己的情况，“至于我嘛，领导也很难弄得清楚。我会去866医院，又会去174医院，又会到大队部卫生所去；有的时候又要送病号去医院，有的时候又会为老百姓出诊，而且大家都知道中队长又经常抓我的差，所以领导都很少过问我的事情。”
　　慧英听我说完一副开心的样子：“走，到你那里，我们互相留个地址。”
　　我觉得有点不妥，可想她一个姑娘家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我写好了地址交给她。她放进包里，随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小纸条给我，原来她早已经写好了啊，这使我受惊若宠，她说她只相信小邓、阿宝和我。结果这么晚了在我房间还坐了好一阵时间，我俩的话说了很多，而我也很关心她劝她。不是考虑影响，我肯定会留她多玩一会，她大概看出来了，也就告辞了，希望她走，走了又惆怅。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明天5点她坐车回老家离开厦门离开朋友，我只感到忧抑。
　　哎，紫霞呢？
　　
　　“小袁，你这房间要租给老百姓，你就搬到伙房那一排住。”队长进来交代我。
　　我本来不高兴，可也没办法，紫霞很久不来信，再加上慧英地走，使我特别烦。
　　搬过来住才发现很合算，这样一来就是一间一厅了，虽然热些，可是也住不到几年，再说天气热可以到上面住。再说了，门窗正对千帆过，阳台脚下浪拍岸，真是风景这边独好，潮水大的时候，浪花还会直接拍进阳台过道上来。我搬下来“伙房”是不怎么高兴的，像我这种待遇他们当然会嫉妒。
　　这一天也是够辛苦的，亏了有阿杜和通讯员，阿杜确实不错。没想到左中平有这么臭，我叫他拿走他的物品，他还叫我问教导员，还是老乡？小魏就更不用说了，怪不得阿杜叫我放鞭炮。
　　搬家忙个不停，很累，然而更累的是我的心，我老是想到慧英，想到她穿着铁路制服站在我面前的神态，我一直想着这种神态，想着想着我就不免要长叹一声，这一声有多苦啊！
　　表面上我说说笑笑，然而我的心亦疲倦的不能再疲倦。我简直怀疑我是否喜欢上了她，我弄不懂。倘若是这样，我对得起紫霞吗？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明知她要走，而且从今天下午一走，也许永远不会见面。我还要为何想着她？而且老不放心，我总是安慰自己，反正要走了，反正不能见面了，又何苦忧忧郁郁不开心？何苦自己害自己？
　　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寂寞，也许是缺少女人的爱，缺少紫霞的爱，我才把感情放松，而且我怀疑她是否也喜欢我呢？我自己告诉自己，反正她又不爱我，反正她不是个好人，反正我们不能再见面，反正我们不能结合……
　　唉，我是怎么回事？可有一点我相当清楚，她对我很好，她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意。
　　我的心很苦，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烦恼，我总想发泄，我想咆哮。
　　我老是想起她穿着制服站在我面前，脸上有种说不清楚的笑容望着我。我这样对得起紫霞吗？紫霞可能已经和别人在一起，女人是受不住寂寞的，更何况她是紫霞。她在干什么？还能想到我吗？她会和别人结合吗？从现在开始我是不是应该要有准备？应该不悲伤？
　　我在想些什么？我在干些什么？难道忘记了以前的话不要相信女人——倘若紫霞抛弃了我的话。
　　我发觉自己越来越愚钝，脑子不好使，我恨自己为什么如此重感情，如此善良，如此多情，我应该懂得自古多情空余恨，无论是紫霞还是谁？
　　我老是想着慧英穿着制服站在我面前……
　　我老是考虑紫霞……
　　我实在是闷，向谁诉说？苦，实在是苦，下次再也不要多情，应该学学东东，不在乎什么。
　　
　　晚上买了些茶点算是为小佟接风，四个人坐一坐。
　　“队长情绪怎么样？”佟卫东探家回来刚好和队长夫妇一路同车，因为有传言军区责令队长提前转业，所以我们问小佟。
　　“有点像落水狗一样，没有那么多的笑脸了。”小佟轻轻地说。
　　“如果队长真的转业了，你们队部有些人就轻松了，就开心了。”阿杜说。
　　“没有鱿鱼来破，我的手会发痒。”我伸出手做了一个剪刀的动作。
　　“你犯贱。”左中平用花生壳砸我的头，大家都笑了。
　　“阿杜，11:40了，休息吧。”我不收摊，阿杜就会总坐下去。
　　阿杜走后我就在想，老同志毕竟是老同志，在我们的交谈中可以学到不少为人处世之道，现在我更加明白自己有很多地方远远不如别人——不如别人聪明。使我有点担心，又庆幸当兵还是有一些好处的，要不然老是在家逗姑娘，只会一无所获。和老同志一起还能开阔眼界，能活跃思想看得更远更深，可以明白好多事情，容易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这样对自己得益不少。我想经常和老同志在一起，还是有必要的，特别是我们阿杜同志。
　　跟阿杜私下里谈的最多的就是爱情、工作、事业、入党问题，而我自然会想到紫霞，最近又来了个慧英，在我寂寞时给我快乐。聊天中不仅能学到一些处事之才，亦能解闷，而且阿杜是比较好的对象，我们聊聊天，彼此都能带来放松。
　　还是有朋友的好，可是我再也不想也不敢在厦门动“真格”的了。
　　老是有慧英笑容满面站在门口的样子，老是想着紫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