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艳谍芳子重操旧业 日本鬼子突然投降

　　鬼子不耐烦，拉动枪栓骂道：“八格牙路！”吴妈一看没戏，赶紧起身走人。运粪大妈见鬼子疯狂报复杀人，自己的义勇军老公危在旦夕，便向鬼子自首，军火藏在她的粪车里运出关卡，已运到江边交给老杜了。事情是她一个人干的，与丈夫无关。并且一口咬定偷军火是为了卖钱糊口。鬼子将大妈五花大绑推上铁甲车来到江边，大妈指认交货地点，果然田埂上车辙清晰，地里粪便堆积，臭气熏天。那时，老杜他们早已坐上游击队前来接应的船只，过了江上了岛，鬼子根本不信这是运粪大妈一个人做的事，将她夫妇就地枪决。又将赵大等义勇军工友罗织罪名投入牢房。
　　老蔡被折磨得半死后放了出来，从此背负一辈子的耻辱和污名。他心怀愧疚，每年清明中元都要到小洋房来，燃香祭奠逝去的义勇军夫妇和因他死去的街坊邻居。即使如此，也不足以洗刷他贪生怕死出卖同胞的罪孽，最后不堪精神折磨，自缢身亡。此是后话。
　　话说芳子在上海事变中立下大功，做了安国军司令，回到东北参与对国军作战。但她根本不懂带兵打仗，她的安国军毫无战斗力，每战必败，很快将手下几千人马输得精光，成了光杆司令，无奈又回到上海寻求田中帮助。此时日军在太平洋战争中失利，急需国军方面的情报来调整作战部署，田中重新将她收至麾下，将她派到重庆。那时候国民政府从南京撤出迁都重庆，做了长期作战的准备，以崇山峻岭对抗日军的进攻。重庆成了南京之外的另一个首都。
　　芳子迅速来到重庆，重操旧业，将自己打扮成落魄学生模样，身着高开叉旗袍，出现在重庆军政要员经常出没的白宫夜总会。重庆原是个闭塞的山城，随着全面抗战开始，政府要员大量涌入和美军的到来，山城的娱乐活动也丰富起来。夜幕降临，白宫夜总会灯红酒绿，硕大的招牌开始发出耀目的光芒，将这座红墙绿瓦的夜总会照映得如水晶宫一般，靡靡之音不绝于耳。赔都的军政要员每当周末，就有陪美军找乐子的任务，也都情迷“白宫”。此时的芳子已是白宫夜总会的常客，陪客跳舞成了她每夜的功课。芳子打仗不行，使用肉体炸弹却是行家里手。她虽已不再年轻漂亮，但风韵犹存，伪装成舞女游刃有余地活跃在这些政府要员之中。很快芳子就发现了一条“大鱼”，他就是刚刚到军需部任职的陆部长。陆部长斯文潇洒，进过洋学堂，酷爱华尔兹。芳子便只跳华尔兹，她那优美的华尔兹舞步很快就进入了陆部长的视线里，随后她主动出击，频频邀请陆部长跳舞。一次陆部长搂着芳子细腰正跳得高兴，芳子的脚一崴，跌倒在陆部长脚下。陆部长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踩了她的脚，连忙将她抱起来。芳子借机依偎在他怀里，装作楚楚可怜样。陆部长惊讶地发现，身为舞女身世凄凉的芳子居然会说好几国语言，芳子告诉他，自己原是个大学生，只因家里母病父瘫，一个弟弟还在上学，多年来全靠她一个人挣钱给母亲看病、供弟弟上大学，靠她做舞女的微薄收入养家糊口，她是迫于生计才到夜总会做舞女的。陆部长十分相信，不仅给她大笔钱款，还有意请她做他的贴身秘书，就对芳子说：“你当我的舞伴，只能陪我跳舞，假如你能做我的私人秘书，那么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这是芳子巴不得的事，芳子当然知道私人秘书意味着什么，当夜便和陆部长同床共枕，曲意奉承，陆部长一头栽进温柔乡里不可自拔。真是：软香玉门显神奇，行风施雨摧折地，最是令人销魂处，原是娇娘美人计。
　　年过半百的陆部长被芳子迷得神魂颠倒，索性金屋藏娇，将她安顿在一所公馆里，双栖双宿，沉溺于从芳子那里得到色欲的满足。根本没想到枕边人竟然是个日本间谍，常常在部里开完会，带着机密文件就来到公馆和芳子幽会，一头坠入芳子布下的圈套中乐不思蜀。芳子趁他洗澡如厕间隙，迅速用照相机拍下其随身携带的绝密文件，通过秘密电台将情报传到田中手上，使日军对国民政府的军事部署了如指掌，战场局势很快发生变化，国军连连败退。
　　陆部长是有家室的人，他借口军事紧张夜夜不归，引起陆夫人的怀疑。陆夫人循踪寻迹找到公馆，闯进芳子的闺房捉奸。此时陆部长正枕在芳子大腿上，一边欣赏人间美色，一边口述公文。芳子一脚挂在床板上，玉门大开，一脚在陆部长身上婆娑，手拿纸笔替陆部长做记录。陆夫人推门闯入，看见这一幕，眼都要瞎了，歇斯底里大吼大叫。陆部长极其狼狈，呆若木鸡，芳子却泰然自若，反而羞辱陆夫人说：“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有什么好闹的！”陆夫人大惭，铩羽而归，却不甘心，将此事告到国防部，引起军统的注意。军统很快就查明，这个落难的女大学生大有来头，原来就是制造上海事变的艳谍芳子。军统暗地里将陆部长抓起来，利用陆部长给芳子传递虚假信息、不甚重要或者过时的情报。日军在战场上渐显颓势，军统又向芳子释放中国方面准备与日本方面议和的信息，芳子得到这份情报，得意忘形，以为再次为日本人立下大功的机会到了，便直接向日本军部发报，称如果日本国也有议和的意思，她可以从中调停。日本军部勃然大怒，大日本帝国还没有无耻到需要一个女人来参与国家政事，指令田中清除芳子在特高课的一切信息，让她自生自灭。田中见芳子已无利用价值，便将她一脚踢开。芳子惶惶然如丧家犬回到上海，军统追踪到上海，她只好隐姓埋名，四处漂泊。
　　美国在太平洋战争中损失惨重，向日本国本土丢下两颗刚刚研制出来的新式炸弹，一颗叫做小男孩，一颗叫做胖子。日本广岛和长崎突然卷起巨大的蘑菇云，瞬间二十万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苏联红军也越过边境向日本关东军展开闪电进攻。日本七十万关东军兵败如山倒。不一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一夜之间，国军开进上海，市民们如见到久违的亲人，路边摆开茶水摊，欢迎国军士兵。良友厂的工友们冲进小洋房，将赵大和被军事法庭判刑的义勇军工友从牢房里接了出来，同时出狱的还有众多英美眷属。工友们不顾受尽折磨而变得虚落的身体，重新戴上义勇军的袖章，走上街头挥舞旗帜高呼口号庆祝胜利。那些英美眷属原本是租界里的贵族，被日本鬼子抓来塞进为战争征用的民房里和鬼子兵混居当炮灰，这是鬼子“玉碎计划”的一部分，仅小洋房里就有五十人之多。这些英美眷属在劫后余生后，同样感激国军士兵将她们解救于水深火热，不禁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围在一起跳起踢踏舞。一位踏着爵士乐节拍起舞的美国女子兴奋地高呼：“上海，万岁！”“一街两坊”的居民们都涌上街头观看，像看西洋镜似的看她们当街无所顾忌地载歌载舞，不禁受到感染，也在一边扭起了秧歌舞。
　　铁路上静悄悄地，铁甲车静静地卧在铁轨上。一些国军士兵正在拆除街上的关卡、掩体。一些缴了械的鬼子兵在司令部外临时搭建的帐篷内玩扑克，等待被遣返，他们的脸上已不再有往日嚣张的神情。
　　过了些日子，街上的铁轨拆了，鬼子的军火库改做了菜场，日子如往常一样平静了，阿毛娘子手里拿了一双鞋面布和鞋底，出门踱到胭脂店买烟。胭脂店老板被日本兵抓去修铁轨时被枕木压到脑袋死了，现在换了他儿子做老板。小老板事事躬亲，正在卸排门板。
　　“嗷哟，新娘子哪里去来？每次总是阿毛来买香烟，阿毛又不抽烟，从来不曾见你自己来买。”“一街两坊”的人，对阿毛娘子的称呼仍然停留在她挺着大肚子来到这里的当夜，尽管她现在已经是有三个女儿一个养子的母亲了，所有人还是叫她新娘子，新娘子便成了阿毛娘子的代名字。阿毛娘子说：“阿毛被日本鬼子打断了腿，腿脚不便了，在家里坐享清福。”
　　“阿毛真是罪过，替房东阿海吃了不少苦头。阿毛有今天，多亏有你。”
　　“我家阿毛跟阿海比，不及人家一根脚趾头。当年要不是我，阿毛早就被日本人打死了。”
　　“一街两坊都知道，新娘子是巾帼英雄，敢跟日本鬼子较劲。”小老板说着，翘起大拇指夸赞阿毛娘子。
　　阿毛娘子沾沾自喜，买了烟，问小老板：“洋火有吗？”然后从烟包里抽出一支烟来，叼在嘴上。小老板从柜台下拿出一盒洋火，擦燃了给阿毛娘子点上。阿毛娘子叼了烟，朝友邦里走去。见肉庄门前坐了一排妇人，有的拢了袖低了头在晒太阳，有的一边晒太阳一边纳鞋底。肉庄开在军械库旁的民居里，在“一街两坊”建成之前就有了。阿毛娘子是纳鞋底的高手，会在鞋底上纳出满天星和忘忧草等等花样。她拿着自己纳了满天星的鞋底，有花的一面朝外，慢悠悠踱着小脚来到肉庄门前。隔壁邻居阿庆婆也在晒太阳，阿庆婆是隔壁四号里的无锡女人，又矮又胖像只柏油桶。阿毛娘子和阿庆婆是极要好的邻居，当初阿毛娘子生女儿时难产，不是阿庆婆及时出手相救，阿毛娘子就过不了鬼门关。见阿毛娘子走来，阿庆婆便和她打招呼：“新娘子真稀客啊！住在你隔壁只听见你日夜咳嗽，从来不见你真人，身体可好？”
　　阿毛娘子答道：“谢谢你的牵挂，我身体蛮好，只是腿脚不便，出来少了。”其实，阿毛娘子帮祥海看顾酒行时，常常偷偷溜去烟馆，只是天未亮就出门，所以邻居不常看到她。近年来烟馆关了，她除了到菜场买菜、去胭脂店买香烟，确实是足不出户。家里鞋底纳了不少，今天却是八年来第一次拿自己纳的鞋底去给小皮匠做棉鞋。她在阿庆婆身边坐了一会，又起身朝友邦里走去。友邦里弄堂口有两个摊头，一个是修鞋子的小皮匠，一个是烤红薯的。阿毛娘子来到小皮匠摊头前，却见小洋房里的陈太太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