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老蔡仗义做“汉奸” 老杜深夜扒火车

　　老杜说：“我早已将个人的生死安危置之度外，本来是想搞一点子弹，现在看来，这里的军火仓库对抗战影响太大了，更是游击队的心腹大患。因此你无论如何得帮我混进军营去，即使搞不到军火，也要将它的防卫情况摸清楚，要让游击队将它端了。”
　　“让我想想。”赵大说，“近日，日本人在搞维持会，如果让老蔡加入维持会做内应，相机行事，事可成。”老杜担心老蔡主动加入维持会，鬼子一定会怀疑，这搞不好倒真有可能偷鸡不着蚀把米。赵大说，“不会。车行在酒行倒闭后不久也关门了，车夫全都遣散，黄包车给工部局折价收去。没有了车，老蔡成了无业游民，他儿子虽然被不要脸的家主婆领去和友邦里的姘夫生活，不用要他供养读书，但他孤身一人，生活十分艰难。如果老蔡主动要求帮日本人做事，混一口饭吃而加入维持会，应该不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老杜听了，觉得可行。但是他对老蔡不了解，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做不可靠。赵大把老蔡的过往介绍一番，听说老蔡营救过地下党，老杜才点头同意。
　　赵大叫来老蔡商议。老蔡一听要他做汉奸，死活不肯。赵大解释说并非要他真心帮日本人做事，而是让他打进日军军营做内应。现在车行关了，大家都生活艰难，需要搞一些军火来变卖换钱，维持会里有个熟人，鬼子那边有什么情报，可以事先得知，对街坊邻居也是好事。老蔡这才应允。如何让老蔡顺利加入维持会，才不至于引起鬼子的怀疑，赵大绞尽脑汁，给老蔡出了个主意，要老蔡去求友邦里的金少爷作保。金少爷在日本人来了后就投靠了日本人，成了皇协军头目。老蔡一听，要他去请求情敌作保，一口拒绝。赵大耐心解释，现在金少爷是他儿子小蔡的养父、他家主婆的后夫，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金少爷如肯作保，他加入维持会就不成问题，且此事只有老蔡才能做到。唯有这样才可取得鬼子的信任。老蔡无奈，涎下脸面去央求金少爷，金少爷一口应允，他以前的家主婆却一脸嫌弃。有金少爷作保，鬼子丝毫没有怀疑，老蔡顺利加入维持会。鬼子将他安排在军营里，负责巡视街坊、铁路，这真是天赐良机。老杜要老蔡留意铁路上来往军列都运送些什么，老蔡知道老杜和赵大在打军火主意，便多留了一个心，没事总往铁路上跑。没几日就把铁路情况都摸熟了，和铁路宪警也混熟了。这一天，老蔡正走在街上，一个巡街的皇协军神秘兮兮将他叫到身边，摘下身上的“匣子炮”往他脖子上一挂，让他帮忙巡视，他去去就来。那时，华德茶馆来了一班唱戏的女子，明里卖唱暗中卖笑，一时间，文人墨客、军警宪特趋之若鹜。老蔡知道这个皇协军到茶馆玩女人去了，便趁机炫耀，神气活现地手摸匣子炮“洋洋得意”在街上走了几个来回，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现在是“皇协军”了。因此惹了一身“狗屎”臭，“一街两坊”无人不知，老蔡做了二狗子。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奉了老杜的指令打进日伪内部为地下党办事的。
　　赵大将良友厂失业工友招笼来，其中不乏过去的义勇军，说是要吃“两条线”的饭，工友们见赵大出头搞军火，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个月以后，老蔡打听到当晚铁路上有一批军火要从江边小火轮上运来，车站运营单上记录的正是机枪子弹，立刻通知老杜。老杜决定立即行动，当夜要扒火车。傍晚时分，老蔡假装巡视，悄悄在篱笆墙下挖开一个洞，再用篱笆伪装好。待到半夜，老蔡来到岗哨，与先前那个皇协军套近乎，无意中向他透露，华德茶馆新来了个极媚的白俄姑娘有奇功，无数嫖客为之倾倒。这个皇协军正是好这一口的，每有新来的必要尝鲜，听说华德茶馆新来了个白俄女，岂肯错过？立马脱岗潜去华德茶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老蔡悄悄来到伪装的篱笆墙前，搬开篱笆，就见老杜飞快从河边跑来，钻过篱笆墙。老蔡领着老杜跑上路基，一路小跑到离江边不远的地方埋伏。一个时辰后，铁轨上射来一簇亮光，一列闷罐子火车开来。等到探照灯扫过，周围漆黑一片时，两人飞快地奔向路基，在列车的黑影里奔跑了几步，瞅准了闷罐子上的把手，猛地跃起。这条小铁路总共才十多里路，列车开得不快，两人稳稳当当贴到了闷罐子上。老蔡从屁股兜里掏出铁钳，将锁扣钳断，打开车门进入车厢，车厢内堆满了印有日文码放整齐的绿色木箱，老杜撬开箱子一看，里面果然是机枪子弹，立即搬起子弹箱推到路基上。这时，“阿妹”、赵大和十几个义勇军工友也已进入路基，沿铁路接应。一位工友的老婆是“一街两坊”的运粪工，早已推起粪车等候在篱笆墙外的河边。赵大指挥工友将滚落在路基上的木箱迅速搬至篱笆墙外，将箱子藏进粪车。老杜和老蔡一连推下四五个箱子，列车已快到站，老杜叫了一声“跳”，先跳下车。老蔡却意外发现一箱枪械，兴奋不已，等到他将枪械推下再要跳车时，列车已经到站，他刚下车就被宪兵抓了个正着。
　　老杜见老蔡被抓，决定仍按原计划行动，火速将子弹运出城。此时，公鸡才叫过头遍，大妈推起内里装了子弹箱的粪车，和往常一样，大摇大摆进入日哨岗亭。来到祥庆坊，敞开喉咙喊了一声：“马桶拎出来啊——”
　　居民睡梦中醒来，都惊讶今天粪车来得特别早，运粪车每天只来一次，错过了马桶就要在家里臭一天，无奈启明星还在夜空闪烁，就起床拎马桶。不一会，弄堂里的马桶就排起了队，像红皮锣鼓一字排开。大妈镇定自如，一只只拎起来倒入粪车，不一会粪车就满溢了。大妈和往常一样推起粪车朝岗哨走来，事先将粪车周身都泼了粪水。当这辆奇臭无比的粪车接近岗哨时，鬼子远远地捂紧鼻子挥手让大妈赶快离开。这辆内藏军火的运粪车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了岗哨，但是大妈没有将粪车推到垃圾桥粪行卸粪，而是往相反方向过高郎桥推到江边，将粪车倾覆在田野。老杜“兄妹”率游击队已等候多时，一拥而上，从粪车里扒出子弹箱，扛起子弹箱火速离去。大妈无事一般推起粪车回粪行交差。
　　老蔡被抓进宪兵司令部，关在小洋房地下室。鬼子对他严刑拷打，逼他供出军火下落和同党。老蔡咬紧牙关死不开口，鬼子将保人金少爷一家人统统抓来劝供。老蔡肉身受不了铁刑，又兼家主婆披头散发，拖着儿子到牢房来求情，请求老蔡看在儿子的份上，供出同党，保全金少爷。如果金少爷死了，儿子也没人供养了。老蔡外表三大五粗铮铮铁骨，内里却是侠骨柔肠，见了儿子，心中已是崩溃，捱到天亮，猜想老杜他们已将子弹运出城外，无奈供出老杜“兄妹”是同党。但自己不知他们的来路，只知他们是在“两条线”上“吃饭”的，是为换钱才扒了火车。鬼子马上扑到阿毛家里，老杜“兄妹”早已撤离。宪兵恼羞成怒，又将阿毛抓来审讯，阿毛一问三不知，被打断一条腿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是客人自己上门寻求租房的。阿毛娘子见阿毛被日本人抓去，便奋不顾身前往宪兵部要人，老杜来路不明，要问就去问岗哨宪兵怎么会放他进来的。再说老杜在日本商行扛大包，现在出了事，商行跑不了干系。日商掌柜怕事情闹大牵连到自己，连忙给宪兵司令送去贿金，宪兵部也怕事情闹大于宪兵部不利，受了贿赂便放了阿毛。阿毛一瘸一拐回到家里，阿毛娘子抱住痛哭流涕。吴妈连忙服侍阿毛躺下，给他伤口上了药，询问赵大情况怎样。阿毛说，阿大没事，老蔡没有咬出阿大来，吴妈稍觉宽慰。鬼子不甘心一无所获，觉得仅凭老杜“兄妹”两个要在戒备森严的铁路上，在宪兵鼻子底下运走军火绝无可能，军火一定藏于街坊某处。于是展开疯狂搜捕，凡是怀疑对象，特别是曾经的义勇军，统统抓起来审问。凡说不出当夜行踪或者无人证明和担保的，立刻拉出去枪毙。赵大也被抓了进去。老杜走之前，曾嘱咐赵大不要回家，外出避一避风头。赵大寻思去华德茶馆坐一宿，便来到华德茶馆，正好和那个皇协军打了个照面，赵大特地请他吃了一顿宵夜。鬼子提审赵大时，赵大便说那一宿他在华德茶馆过的夜，有皇协军作证。那个皇协军此时已经明白赵大和老蔡是一路的，为了自己脱岗一事不被泄露，心照不宣，连忙作证他下岗后在华德茶馆见过赵大，赵大才逃过一劫。但赵大曾是义勇军教练，鬼子仍不放人，急得吴妈跑到友邦里去求金少爷，金少爷刚刚从宪兵部放出来，自身难保，哪里帮得了吴妈？吴妈病急乱投医，拖住他家主婆跪地相求。他家主婆怪叫一声：“哎哟喂，了里个妈妈，你不要跪我，跪我有什么用，我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要跪，跪到小洋房去！”吴妈听后当了真，立刻跑到小洋房，在宪兵部外水门汀地上“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呼天抢地祈求鬼子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