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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飞来的一刀

作品名称:十里坊人      作者:辉荣珍      发布时间:2022-12-09 18:40:06      字数:4779

  德义和彩香十分惊讶,压根就没有把毅虹和胡林的关系朝婚姻的方向上靠。
  然而,仔细想来,毅虹苦苦地等待着那个男人,总是看不到希望,还值得再等下去吗?思锁都这么大了,得不到父爱,性格会扭曲的。他俩多么希望毅虹成个家啊。
  当然,对于胡林,德义和彩香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他们怎么会把毅虹往火坑里推呢?
  胡林却说,他知道毅虹的秘密。说毅虹没有男人,思锁没有爸爸,这才提出娶她的。这个无赖知道得还不少,真不好糊弄,德义夫妇思来想去还是打算与毅虹好好商量商量。
  “大姐、姐夫,你们先回去休息,酒店有我呢。”
  “有毅虹在我们当然放心,现在酒店既扩大了规模,又增加了早餐和夜宵,太红火了。”
  彩香接过德义的话说:“就是苦了妹子,毅虹,等会儿我和你姐夫找你谈点事儿。”
  “有什么事呀?直接吩咐呗。”毅虹边摆台边说。
  “那可不行,必须单独谈。”彩香向德义使了个眼色,神秘地说。
  毅虹跟着德义和彩香来到包房,德义把门关上,彩香端了张椅子撑住门。
  毅虹心中忐忑,大姐和姐夫找自己有什么要紧的事,为何如此一本正经?是哪儿做错了,还是想辞退自己?不应该呀,从刚才大姐和姐夫的话里看,对自己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
  德义和彩香刚说正题,毅虹就笑喷了,“他已经多次跟我说喜欢我,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有男人。”
  “可他知道思锁没有爸爸。”彩香抢着说。
  毅虹怔住了,胡林怎么知道的,他到底知道多少,还懂什么?难道是思锁告诉他的?不能呀,思锁见到他眼睛眉毛就长了,根本不屑瞧他,怎么会和他说这些呢?
  胡林与金锁是战友,这难道是金锁告诉他的?如果是这样,那就说明金锁不要自己和孩子了。想到这里,她快要崩溃了。为了不让德义和彩香看出破绽,她硬是强装镇定,但头疼胀得像要裂开,她用手使劲按住太阳穴,希望能缓解疼痛。
  德义和彩香见她对刚才的话反应十分强烈,便扯开话题。
  毅虹开始平静下来,何苦自寻烦恼?胡林知道不知道又能怎样?
  “大姐、姐夫,胡林说的这件事直截了当地回答他就是了,我有没有男人与他没有关系,我讨厌他。”
  德义说,如何答复他倒是小事,就是难为毅虹了。彩香补充道,对啊,租住着胡林家的房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大姐、姐夫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忙完酒店的活儿,毅虹就往宿舍方向走去。
  胡林仍然在路边的那块石头上坐着,面朝酒店的方向点瞌睡,毅虹明白他是在等自己。夜已经很深了,按照她的为人性格和行事风格,是应该叫醒他的。
  毅虹的想法也复杂起来。有的时候,女人的善良或落落大方的举止反而被男人误会,以为对他有什么意思。胡林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毅虹在检点与他的交往,是否有让他误解的地方。她思来想去,对客人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并无两样,与胡林接触也同样如此。
  想必,胡林是个见了女人就想黏的人,看来与他保持社交距离是十分必要的。
  她没有叫醒胡林,而是绕了个大圈子远离了他。
  胡林睁开眼,见酒店已关上门,嘴里嘀咕:“不好,人呢?”就转过头去看。
  前方有个黑影在晃动,“毅虹,等等我。”他没有分辨是谁,就喊着冲向了黑影,“咦,真是你呀,我已经等你四五个小时了。”
  “谁让你等的?等也白等。”毅虹没好气地说。
  胡林觉得自己为她付出够多的了,她却如此冷漠,不免心生怨怼。也不知道德义和彩香和她谈得怎样,不管如何,也该摊牌了。他鼓起勇气说:“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了,谢谢你。但是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有男人,他是解放军。”
  “呵呵,思锁没有爸爸,你就别装了。为了思锁,你还是嫁给我成个家好。”
  “我的事,就不用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我已经找德义和彩香了,他们会和你说的,你嫁给我不吃亏。”
  “已经找过我了,我的答复是一样的。不管我有没有男人,这辈子我是不会再嫁人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胡林觉得这个女人太拧,像这样不温不火地下去,迟早会泡汤。还不如生米煮成熟饭来得爽快,先占有了她的身体,再娶不迟。
  他掏出藏在口袋里的尼龙绳,冷不防地将毅虹的双手捆了起来。
  “胡林,你不要胡来,你是个堂堂正正的军人,赶紧放开我。”
  “军人?军人就不想女人?先快活了再说。”
  “现在是严打,这是要枪毙的。我喊人啦。”
  “你还挺能吓唬人,我让你喊呀。”胡林用手帕塞住了毅虹的嘴巴。
  毅虹被胡林拽着走进林子,七拐八绕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来到一间小屋。
  毅虹估计这是胡林护林休息的地方,她担心凶多吉少,心中在琢磨逃走的办法。
  她从鼻孔里发出嗡嗡嗡的声音,胡林把塞在她嘴里的手帕抽出来说,在这片林子里,叫也没有人听进。
  胡林点上马灯,把小屋照得通亮。内有一张床,一张凳。
  凳子很特别,凳面是用三根圆木拼成的,看那粗笨的样子,就知道是胡林的杰作。它两边高中间低,如若躺在凳上睡觉的话,人体几乎陷在槽里,胡林称它为槽凳。
  槽凳的一端放着马灯,另一端拴着毅虹。她乘胡林出去解手之机,用脚把马灯勾倒。洒出的煤油在槽凳表面漫开,不一会儿就燃起了一小片淡淡的绿茵茵的火焰。
  她把被捆的双手靠近火苗,对准绳子,一会儿尼龙绳融化断裂,她忍着剧痛冲向屋外逃生,不料与胡林撞了个正着。
  他张开双臂把她搂住,抱进了小屋。他把她按在木凳的槽里,她拼命反抗也翻不出凳槽。
  胡林用绳子一圈一圈地将她网住,虽然对肉体并无伤害,但被网在槽里无法动弹。
  他像踢足球似的,把已损毁的马灯踢出去又撞回来,发出咣当咣当的巨响,那响声被大片森林包围在小屋子里,让人心惊肉跳。
  胡林找出一支蜡烛点上,他抓住毅虹的手看了看,说:“烫成这个样子,真让我心疼。”
  护林员的任务主要是防火,所以烧伤药他是必备的。他找出药膏,轻轻地在她伤口上涂抹,假惺惺地说:“疼吗?忍一忍。以后不要倔,啊,我会对你好的。”
  “呸。”她向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他用双手在脸上搓了搓,“你的唾沫也是香的,我喜欢。”他恬不知耻地说着,就开始粗暴地扒衣服。
  “畜生!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骂是欢喜打是爱,骂吧,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流着口水,目光扫了一遍她白皙的躯体,顿时欲火中烧。
  毅虹在槽内挣扎怒吼,他犹如饿狼扑食。然而,他的身体还未趴稳,就发出一声狼哭似的惨叫,迅即滚落到了地上。
  胡林摸摸疼痛难忍的屁股,湿漉漉黏糊糊的,他把手伸到眼前一看,尖叫:“啊,血……”他斜视身旁突然出现的男人,额头上刻有又大又深的刀疤。就是他飞来的一刀砍伤屁股,坏了好事。
  胡林瑟瑟发抖,唯恐他再砍一刀。他来不及考虑刀疤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没有了疼痛的感觉,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逃命,越快越好。
  他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捂着屁股,像中枪的野狼惊恐逃窜,嘴里喃喃道:“不得了,杀人了,杀人了。”
  刀疤面对拼命挣扎哭叫的女人,顾不上追赶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扔掉菜刀,立即为她松绑。
  “你?”满面泪水的毅虹又惊又喜,她目不转睛地瞅着刀疤,就像见到了亲人一般。
  “毅虹?”刀疤惊呼,但又不忍直视她赤身裸体的样子,就连忙转过身背过脸。
  毅虹迅速穿好衣服,擦了擦眼泪,理了理头发,说:“谢谢你,从天而降,不然……”她实在说不下去了,好似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见到妈妈而嚎哭起来。
  看着眼前脆弱的女人,他不知道怎样安慰她才是。
  “毅虹,不哭,有政府做主,咱去报案吧。”
  “不……不能报案!”
  “为啥不能?难道放过那个王八蛋?”
  “我当然不想放过他,但是我是女人啊。女人,你懂吗?”
  “女人?”
  在接触毅虹之前,刀疤脑海中女人的形象就是他继母的样子,既凶狠又放荡。
  毅虹对儿子关爱,对难友友善,使他看到了另一种女人。刀疤这才明白,世界上的女人还有这样善良的。
  尤其让刀疤不能忘怀的是,他与毅虹被关在同一间黑房子里,那是多么难熬的日子,然而毅虹从未掉过一滴泪。为了救他的命,她和思锁冒着生命危险,闯进“绕死山”,硬生生地挥泪斩足,把自己背出了山。在刀疤的心目中,她是那样的顽强和果敢。
  他从小受着继母的打骂,性格变得懦弱胆怯。毅虹的形象,使他的心灵受到强烈震撼,他也由胆小怕事的怂人,渐渐地变得刚强起来。
  然而,他不能理解,时隔一年,毅虹怎么也怂了?她自己遭人欺负连报案都不敢?
  不把这个害人的禽兽抓起来,不还是要祸害别人吗?只有将坏人绳之以法,好人才能安身。这是他在余州的日子里悟出来的道理。
  毅虹挥泪用菜刀为他截掉半只脚后,他被她送进了余州市人民医院,经过精心治疗,很快康复出院。
  他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家,虽然不知道家境怎样,也不知道公安会不会继续追捕自己,但是他想,纵使家境变得十分富裕,哪怕那宗杀人命案告破使自己的冤屈昭雪,宁可再被收容所收容,也不愿意回到让他不堪回首的那个家。
  于是,他就在余州城里以乞讨和捡破烂为生。
  一天,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根据举报线索,政府在西郊黑铜山捣毁了一窝地下收容站。
  公安和检察干警,不畏艰险,跋山涉水,行程数万公里,向受害群众及其亲属取证,使这起罕见大案有了确凿的证据。经查,黑铜山百分之八十的家庭曾从事“保人生意”,为首的人叫黑坚玉。目前已被起诉和判刑的达二十人之多,另有多人在逃,其中属于夫妻共同犯罪的就有十多对。
  为了弘扬正义之举,政府正在查找这位冒险举报化名“一红”的勇士。
  他本来认为一个捡垃圾的人离政府太遥远,可这些议论,倒使他感到与政府的距离拉近了许多,他突然发现自己对政府有了信心。这不正是自己被关押的地下遣送站吗?出于好奇,刀疤一路乞讨,来到黑铜山。
  黑坚玉家关押外流人员的黑房子大门敞开着,里边没有一名外流人员,当然门口也就没有看守了。
  刀疤这才相信,黑坚玉真的被抓起来了。他想把这一好消息告诉难友,特别是救他性命的毅虹母子。如今斯人安在?他真的很想念他们。
  他又感到非常羞愧,自己一直在余州,为何没有想到报案去解救难兄难弟呢?他在责问自己,即便想到了,有这个胆量和勇气去报案吗?他从心底里佩服那位报案人。
  “刀疤。”黑嫂发现了他。
  “黑嫂?”刀疤非常吃惊,难道是以讹传讹?地下遣送站还在?他只知道黑嫂与黑坚玉是夫妻,他想,黑嫂在,黑坚玉肯定没有被抓。顿时,像一盆冰冷的水从头浇到脚,他的心凉透了。
  刀疤哪里知道,黑嫂的命比他还要苦啊,她与黑坚玉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刀疤拔腿就溜,可是只有半只脚的那条腿不听使唤,哪里跑得快?
  “刀疤,你命太大了,还活着,太好了,你跑什么呀?让我瞧瞧。毅虹和思锁你见到了吗?你帮我谢谢她为我写了信。”
  黑嫂还是那样唠叨,但是她提到毅虹为她写信的事,使他放松了警惕。他疑惑地问:“写信?”
  “是的,不是她写信,我和黑哥怎能重逢?”黑嫂指着站在她身边的黑哥,流着泪说,“黑哥是来接我回G州老家的。”
  黑嫂被拐后,黑哥变卖了家产,四处奔走,寻找她的下落,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坚信总有找到她的那一天。当收到毅虹为黑嫂代写的家书后,激动万分,千里迢迢从G州赶到黑铜山。
  当时,他在村部打听黑嫂时,引起了村里人的警觉。后来,黑坚玉派人用拖拉机把他送到了荒郊野外。
  黑哥不气馁,找到余州市公安局反映情况,公安局因此正式立案调查。
  刀疤听后唏嘘不已。既然毅虹为黑嫂写信,那捣毁地下遣送站的报案人一定是她。他既为黑嫂与丈夫的团圆感叹,更为毅虹的勇气和正义所感动。
  刀疤哪里知道?他在医院脱离危险后,毅虹在去鹭城之前寄了两封信,一封是为黑嫂写的,另一封就是举报黑铜山地下遣送站。从政府遣送站的个别管理人员与犯罪分子勾结,到黑坚玉等人混进号房物色发财对象,从大摇大摆把外流人员带出遣送站,到把这些人分流各户监管,从关进恐怖阴森黑房子,到逼迫家属带钱赎人,详详细细地描述了黑坚玉等人的犯罪事实,才使公安局在较短的时间内顺利破案。
  面对毅虹,刀疤不解,她不怕黑坚玉报复,而为黑嫂、为所有受害者伸张正义,敢于向黑嫂家人报信,敢于向公安报案。而现在,深受恶魔残害,竟然不报案,公理何在?
  “毅虹,还是报案吧,让政府来惩罚他,为你出口恶气,也不让他再残害更多的人。”刀疤劝慰地说。
  毅虹哭得更厉害了,她抽泣着说:“他坐几年牢还能回来,可我的名誉回不来了。”
  刀疤似乎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如此看重自己名誉节操啊!他忙说:“毅虹,不报案了,我发誓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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