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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 游(4)

作品名称:龙脊岭上的罗吉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2-12-08 20:28:33      字数:6218

  快到山顶时,已在不知不觉中从西坡转到了南坡。蹬上山顶,他意外地发现有几株桃花还开着,心中很是高兴。不过马上发现仙女庙,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娘娘庙,是一座有点仿佛被人遗弃的破落小庙,给人一种仙人已去,空留庙宇在人间的感觉。
  “这么小,过去你上来时,也是这样吗?”李玉香问孙兰。
  “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孙兰又极力回忆着道,“那时我太小,记大不清楚了。”
  他这时像很失望地道:“看看山还不错。”
  仙女山虽然只有四五百米高,但是这黄亚岭的主峰,能看到群峰起伏的山头,在午后的阳光中,这一个个山峰显得非常寂寞,令人不忍长睹。
  “这山有什么好看?”李玉香道,“像一个个坟头。”
  “李酒坊,你不仅是个长舌妇,还是一个臭嘴巴!”他骂李玉香。
  “算我说错了。”李玉香讨饶地道,“我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可人家都没有这种感觉的。”他道,“你问问孙兰,她会有这种感觉吗?”
  “我没有。”孙兰摇头道。
  “本来就不用问。”李玉香道。
  他知道李玉香的意里,但还是道:“不问,怎么能知道?”
  “不问也能知道啊!”李玉香又居心叵测地问,“你们知道世界上有一种虫吗?”
  “什么虫?”他问。‘
  “‘应声虫’。”李玉香一面笑一面答。
  “李玉香,我又没有碍着你!”孙兰装不悦地道,“我是没有那种感觉,根本没有帮着他。”
  “下次学校搞演出,哦,不可能了。”李玉香道,“否则,我推荐你们上台演‘双簧’!”
  “你还不忘那次演《绣红旗》!”他嘲讽道,“你不过是滥竽充数。”
  “她演得很好的。”孙兰为李玉香说话道,“她唱的声音最好听。”
  李玉香对孙兰笑道:“你不要理他,他是气气我的。走,我们到庙里面去看看。”李玉香又回转头对他讲,“走啊,还是你领头。”
  “怕了吧?”他笑着问道。
  李玉香想了一下道:“是让你表现表现,像不像人家真的‘英雄’!”
  他道:“那我告诉你,我是绝对合格的。”
  “看来,碰着不靠谱的人了!”李玉香道,“没有一个大英雄,会像你这样不谦虚的。”
  说话间,他已走到了庙门前。庙门也是神殿的门,庙实在是太小,只有一排用石头砌成的让人感到很寒碜的平房。庙虽然够小的,挂的匾额上却写着“金花宫”三个大字。
  “你也记不得过去的样子了吧?”他回头问孙兰道。
  “不记得了。”孙兰摇头道,“好像还有房子的。”
  “可能的,”他用手中的树枝指了指两旁还依稀可辨的墙基痕迹道。他还在心中猜想,过去不仅有东西厢房,南面也一定有围墙和大门的,甚至还有主殿。不知那一天倒塌后,人们只是把废墟清理了一下,不再复建,只是对幸存主殿(也许是过去的后殿),修缮了一番。
  他丟掉了手中的树枝,准备进屋(殿)内看看,他还未跨进殿(屋)内,他已看到了仙女的塑像,只是一个他在连环画本上看到的古代村姑的形象,没有穿戴凤冠霞帔,给他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他虽然没进过太多的庙宇,但镇上和周边的一些庙宇,小时候祖母几乎都带他去过,那些佛教寺院先不去说它了,因为除了观音菩萨外,其他的都是男像。存下的道观、小庙中,凡是有女像的都被塑成像戏中所见的身着凤冠霞帔或戴着与帝皇一样的旒冕,前后垂着好多的玉串。一见就令人顿生敬畏,爱说话的人此时也不敢恣意说话了,生怕得罪了似乎操着生杀大权的神明。他也是在这种时候总感到有些紧张和害怕,老是会把这些穿着“戏装”的女性神明,与已故的人联系起来,不敢朝她们多看一眼。
  
  当他跨入了门内,见塑成古代少女像的仙女只是坐在一只最普通不过的长条櫈上时,更令他感到诧异,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也一点也不感到紧张了,甚至产生了一种亲切感,又产生了一丝怜悯。认为这位村姑般的仙女,独自一人坐在这冷冷清清山头上,是太冷清了。
  “哟,她是一位小姑娘!”李玉香一进门就叫道。
  “你不要乱说。”孙兰劝阻她。
  “你过去看到的,也是这个样子的吗?”李玉香却问孙兰道。
  “应该是吧。”显然孙兰只是在应付,因为她没有清晰的记忆,是无法作比较的。
  “我们出去吧。”他道。
  “就是来看这些吗?”李玉香问道。
  “你还想看什么?”他觉得李玉香不该这样问的。
  “我问你了吗?”李玉香又与他抬扛起来。
  “那你是问谁?”他反问时又抬头看了一眼神像。
  “问我自己。”李玉香道,“爬这么多山路上来,有点……”显然想说“不值得”,但毕竟在神庙内,也有所禁忌起来。
  他不用猜也知道李玉香想说什么,也感到李玉香不说下去是明智的。但他对“不值得”的想法,感到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是颇有收获的。他认为把仙女塑像平民化(像村姑),给了他很大的一种启发,平民化能产生亲切感。在以后的多多少少年里,他也始终记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看问题千万不要绝对化。
  走出了庙门后,他问孙兰道:“你觉得来得值得不值得?”
  “你得、得、得的,问些什么?”李玉香先插上来问他。
  孙兰在想了一下后道:“还是值得的。”
  “你又……值得什么?”李玉香又认为孙兰为了迎合他,总是言不由衷。
  “我没有说假话。”孙兰道,“我小时候来过,长大后一直想再来看看的,今天终于实现了(愿望),怎么不值得?”
  “你总以为人家说假话。”他这时调侃李玉香道,“是你自己假话说惯了吧?”
  “我又没有说过她讲假话,”李玉香狡辩道,“你哪只耳朵听到的?”
  “我有读心术,会不知道?”他继续开玩笑道,“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七想八想,动坏心思啊!”
  “要么你自己动坏心思。还有读心术哩,你骗三岁小孩去吧!”李玉香道。
  “我是提醒你。”他道,我们抓紧下山吧。”他有点怕天暗了下山不方便。
  “太阳还高着哩,到庙后面去看看。”李玉香道。
  “你一定要看出本钱来吗?”他有点不想再去庙后面。
  “不看白不看,用不了多少时间。”李玉香一把拖着孙兰往庙后走去。
  他跟了过去。
  
  庙后是一大块菜田,一位白发老者伛着腰正在田里劳作。看上去,在为农作物除草的样子。
  李玉香回过来问他道:“想不到吧?”
  他正想上前去向老者请教,见李玉香这样问,便道:“刚才在殿内见两边的小门都关着,就猜想好像有人住的。原来他在屋后种田,怪不得见不到人。”
  “我们去问问他,是不是一直住这山上的。”李玉香道。
  “问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这山上的?”孙兰道。
  老者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已直起腰来,柱着锄头,望着他们。老者的衣着令他感到奇怪,竟穿着已很少见的大襟衣服,这种衣服只有像祖母这样的女性老人还穿的,男的除了庙里的和尚好像是没有人再穿的。
  “老同志。”他抢先上去叫道。
  “你叫我什么?”老者大概耳背听错了他的话,可能以为他是在叫“老头子”,显得很恼火的样子。也可能是老者长期孤独地生活在这山中,头脑里根本没有“同志”这一概念的。因此,听不懂“老同志”是什么意思,就只能理解为骂人的“老头子”。
  “老师傅,”李玉香马上向老者解释起来,“你别生气,他叫你老同志,是现在大家都这样叫的。男的叫男同志,女的叫女同志,小的称小同志,老的叫老同志。”
  “还有根据姓叫的,”孙兰补充道,“姓张的叫张同志,姓王的,叫王同志。”
  “姑娘,”老者打断孙兰话道,“你怎么知道我姓王。”
  “她会算命的,是算出来的。”李玉香开玩笑地道。
  “不要相信她。”孙兰对老者道,“她是与你开玩笑的,我哪里会算命?”
  老者看着她俩,若有所思地道:“要说算命,我师父是会算命的。我看过他替好多人算过命,那是很准的。那时来找他的人每天都有,有的是附近山下的种田人,也有的是从很远地方来的,这都是一些有钱的人了。他们一般都是坐船到山脚下,再坐轿上来的,烧过香就让我师父算命。”
  这时,他与孙兰相互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告诉老人:“她过去也这样上过山,你还记得她吗?”
  “那时她还小,不记得了。”老人道,“对大人还记得一些。”
  他马上就问老人:“那您还记得一个姓辛的轿夫吗?”
  “他还活着?”老人有点激动地问。
  他没把握地道:“可能吧,前几年,我碰到过他。”他当然指的是,前几年父亲带他来看过水库回家,在快到镇上时碰上辛老伯的那一次。
  “他活着要六十(岁)多了,他比我大五六岁的。”老人道。
  他又与孙兰相互看了一眼,交换着眼神。李玉香也看了一眼他们后,问老人道:“老师傅,你也会算命吗?”
  “我不会,”老人道,“师傅不让我学。说我太笨,让我先学识字,可我只愿意干活,也不要学识字,一看到书本就头痛。”
  “你师父还在吗?”他问道。
  “不在了,不在了!”老人摇着手道,“活到现要七八十多岁了!”在当时国家公布的平均寿名仅五六十岁,能活过七十岁的人是极少的。
  “他去世前,没有教会过一二个徒弟吗?”他问道。
  “好像也没有。”老人道,“他老人家还会替人扎针,许多人在其他地方看不好的病,来找他看,有时一针下去就好啦。”
  “是吗?”他瞪大了眼问。
  “那他要收人家许多钱吗?”李玉香也问道。
  “不收的。”老者道,“他对山下的穷人一般都不收钱,他只在门口外放一只功德箱,随你放多少钱,不放也可以。对有钱的人,他是要收的,收多少,多不多?我都不知道了。”
  “这扎针的活也没传给后人吗?”他一边问,一边又遗憾地道,“太可惜了啊!实在太可惜啊!”
  老人像想起了什么道:“他是有一个侄儿的,他好像也帮人扎过针,后来不知去了哪里,他活着的话,也有五十多岁了,与我差不多岁数的。”
  “您有五十多(岁)了?”他表示不相信,“您看上去,最多五十(岁)。”
  “是的,是看上去只有四五十岁。”两个女同学都表示着认可。
  老者笑道:“阎王爷大概忘记我了,让我活这么久。”
  “是仙女需要您帮她在这里看门。”他道。
  老人既高兴又担忧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走了,这里怎么办?师父活着时,这里好热闹。师父一走掉,没有人上山了,房子也都塌了。师父活着时,本来是要修房子的,刚把娘娘殿修好,师父就生病了。他整日盘腿坐着,不吃不喝。大家劝他吃药,他说气数到了,吃药也没有用了。”
  “他到底生的是什么病?”他生疑地问。
  “什么病也不是,”老者道,“他是大限到了,是无疾而终的。”
  他听得有点糊涂,到底有病还是没有病?心想一会说有病,一会又说什么病也没有,是否这老者已活迷糊了?
  “他算老死的,对吗?”这时孙兰似小心翼翼地问老者。
  “这位姑娘说得就对了。”老者道,“‘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已活过了七十(岁),是寿限到了。老古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他过不了那道坎啊!”
  他感到很困惑。他与同学都只有十八九岁,又处于一个和平的年代,平时哪里会考虑生死问题?七十三(岁)、八十四(岁),对他们来说是十分遥远的未来,脑子里想也不会去想这两个数字的。面对着老人深信不疑的说法,他感到既陌生、又神秘。说不信么,不敢太不相信;说想相信,又不敢太相信。
  “老伯伯,你是否会记错?”李玉香此时却问起老人,“他走时候真真好好是73岁,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吗?”
  “你这鬼丫头,看来,你比她要调皮得多!”老者笑着道。
  “老伯,您说得对。”他趁机贬损李玉香道,“她是一个非常狡猾的人。”
  “自己狡猾还说我狡猾,”李玉香笑道,“人家老伯不会听你的,你这样坏的人,人家老伯是不会上你当的。”
  “姑娘,他也不坏的,”老人道,“我看得出来,你们都不是坏人,都是很有出息的贵人啊。”
  “老伯,你不要管他们,”这时孙兰对老人道,“他们碰在一起就这样说来说去的。老伯,我想问一个问题,不过,你其实已告诉我了的。我是想问,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山上来的?”
  “你问这个?”老人像想了半天道,“姑娘,我想过了,我记得是我十五六岁时,我就上山来了。我老家是凤阳的,那年逃荒到这里时,全家都生着病,是师父救了我们。父母与我都留在了这庙里,帮师父做些杂活,我那时还小,不会做什么,师父把我留在身边,本来是要教我识字,传我本领的,可我就是笨,不想识字,只喜欢跟着父亲干活。父亲活着时,是不肯闲着的,他把山上可种菜的地,都慢慢拾去石块,种上了蔬菜,他只是想减轻一些师父的负担……”
  这时,从屋子前面传来了说话声。
  “我们的同学来了。”他告诉老人,表示要走的意思。
  “你再碰到姓辛的,告诉他,我已不恨他们了。”老人对他道。
  “你本来恨他?”他吃惊地问,“他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不提啦!”老人道,“他把我女人拐跑了。”
  “你有女人?”他在吃惊中问道。
  “你问得怪不怪?”李玉香在一旁道。
  “你别打岔!”他极讨厌地道。
  李玉香也恨得竟在他背拧了一把。
  “不说了。”老人表示坚决不想说下去了。“多少年过去了,已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我们走吧。”孙兰拉了拉他袖管道。
  “老伯,”他遗憾地道,“我们找同学去了。”
  
  当他们绕到屋前时,见五六个同学已走到下山的路口了。这几个同学应该是因吃干粮,而比他们晚一步进峡谷来的。显然,他们也在天生桥那里分成了两路人,他们几个上了仙女山,其他的人也继续往峡谷深处去了。
  “等一等。”他叫了一声。
  “他们还在山上!”一同学回头看到他们后,高兴地道。
  “我们遇到了人。”他上前解释道。
  “遇到人了?”这同学又开玩笑地道,“遇到‘仙人’了吗?”
  “他险些要被‘仙人’留下了。”李玉香又趁机报复了他一下。
  “那个高高坐在庙中的女仙吗?”那同学笑着问。
  “你听她瞎说!”他道,“我们在屋后遇到一位正除草的老人,好奇问了几句。”
  这同学恍然大悟地道:“原来你们到屋后去的。”
  “是她要去找‘仙人’的。”他也报复李玉香道。
  “你去说吧!”李玉香道,“你看大家会相信谁?”
  大家都笑起来。
  
  在这次春游后不久,征兵土工作就开始了。他经过报名、体检等后,光荣入伍。
  想到春游时的孙兰与现在的孙兰,心中极难平静,他也为自己未知的工作安排和前途,有点胆心起来。
  他慢慢地走下了桥。
  走过酒坊弄时,他看到了父亲正背着一个深绿色大邮袋从邮局里出来。
  父亲满脸推笑地问他:“这么快就回来啦?”
  “还要等通知。”他告诉父亲道。
  “休息几天也好。”父亲说着把邮袋背到了一辆邮局专用自行车前。
  他要帮父亲把邮袋固定到自行车的龙头上,父亲不要他帮忙,让他快回家去。
  “早上在你一走后,就一直问着我,你是不是回去吃中饭?”父亲道。
  “哦,”他道,“我就回去。老爸,下午还要送些什么地方?”
  “我只送镇上和附近的地方了。”父亲有点尴尬地笑道。
  他曾听父亲说过,在一些非常偏僻的村子里,很少有外人去的,而父亲是唯一穿着制服的,一年要去好几次的人。父亲一到那里许多人会与他打招呼,急着要告诉他村里最近发生的事,有的还问他政策上的一些事,仿佛把他看成是公家(政府)的代表。让父亲在心底里,有几分自豪的感觉。因此,父亲是很乐意去这些地方的,尽管要跋山涉水赶很多路。可一年前,领导认为他年纪大了,换了年轻的人去。父亲心里一直有一种失落感,并萌生了“自己已老了”的感觉。他此时安慰父亲似地道:“这不是很好吗?”
  他此时也想,会不会让我“子承父业”,也干送信、送报纸这一行?真的这样,那我就提出来,让我去送最远、最偏僻的地方。
  
  他回到家时,见昨天已来过的二叔罗冬生又来了。叔叔已不住地他们隔壁的后罩房里,已搬到酒厂分给他的房子去住了。
  “我以为今天去了就给你落实地方了。”叔叔有点失望地道,接着又道,“我昨天就说过,按照你的级别,到我们酒厂当个厂长什么的,绰绰有余的。我也说过,如果安排得不满意,找一找你大叔叔,只要他说一句话,就搞定了。”
  他的大叔叔秋生,已在过去当区长的那个城市升为副市长了,但已多年没有回来过,自祖母去世后,信也难得来的。只有这位在酒厂当工人的二叔,常把他挂在嘴上。当然,厂里的领导看在他有一个哥哥是“大领导”份上,在各方面对他照顾有加,在分房中二叔也拿到了本来只分给干部的房子。他对二叔道:“大叔叔很忙的,我不想麻烦他。”
  “我也不过说说的,我要回厂里去了,等你好消息。”二叔兴冲冲地来,有点扫兴地走了。
  他有点感到悲哀。他决定第二天去乡下,看望插队的妹妹罗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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