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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 游(2)

作品名称:龙脊岭上的罗吉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2-12-06 17:44:57      字数:5616

  有一位站在最前排的同学首先叫起来,说县城快到了。他回过头去看,但从人头和一条条(拉住篷架的)手臂的隙缝中,只能看到一些亮光和树影,根本看不到前面同学能见到的东西。
  “他们都在叫什么?”李玉香回过头来,仰视着他问。
  “好像是见到宝塔了。”他道,“我看不清。”
  “我来过几回,从来没见过有宝塔的。”李玉香道。
  “我见过,”孙兰道,“那是千年古塔。”
  “那叫龙峰寺塔,”董老师这时道,“建在一座小山上的。”董老师说的龙峰寺塔,是当时青龙具的标志性建筑,它建在不足百米的龙峰山上。但在县城还没高楼大厦的年代,这塔仿佛高耸入云似的,在很远的地方就能见到它挺拔的身影。有人形容它是一支巨笔,而文庙前的那一亩方塘,则像一块硕大的砚台。每当旭日东升,塔影倒映在方塘上,恰似巨笔蘸墨于砚台。
  “小山下原来有一座很大的寺院叫龙峰寺。”董老师继续道,“龙峰寺在日本人掷炸弹时毁掉了,就留下了这古塔。如果有时间,上去看看,很是值得的。在山上,整个青龙县城也一览无遗了。”
  “那就到这山上去。”李玉香道。
  “我会争取,但也有可能不行,你们要有这思想准备的。”董老师道。
  “司机为什么不肯?”李玉香问道。
  “要看他们厂里的领导,在他出来时怎么关照他的。”董老师道。
  “如果他不肯也没办法的。”他很理解地道。
  “领导会对他怎么说?”李玉香像很不理解地道。
  他因老师在身边,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到了嘴边的话,也都咽了回去。
  但坐在她身旁的孙兰却对她道:“董老师的意思,可能厂领导对他说在县城就只参观一个展览,其他地方都不要去,那他就不肯再到别的点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李玉香道,“我的理解是,厂领导根本不会对他说什么的,就让他开车送学生春游,到县城工人文化馆和龙脊岭两个地方。灵活点的司机就会答应我们的要求,不灵活的就无法商量了。”
  “原来你都清楚,我上当了!”孙兰道。
  他心里清楚这个一刻也闲不住的同学,就是要不断与自己抬扛,便对孙兰道:“你不要理她。”
  “我伤心死了。”李玉香道,“没人理我了。”
  他见老师听着,又欲言而止。
  卡车在他们说话间向前开了一会,就停下来了。
  “到了。”董老师判断道,又强调起安全来:“等司机师来放拦板,下去时不要急,一个一个地来。”
  
  他下车后,发现原来这工人文化馆就在龙峰山脚下。这时,那山顶上的砖塔在早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在等待集合时,仰望着宝塔想入非非。一会儿把这座经无数次兵燹而千年不倒的宝塔,当成延安宝塔山上的经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洗礼的宝塔,充满了瞻仰圣地之情;一会儿又把它想像成镇着白蛇的雷峰塔,尽管他此时连雷峰塔的图片也没见到过。当时雷峰塔的照片是稀见的,不像延安宝塔山上的宝塔,在人民币上就能见到。
  而这时广场(也是停车场)上,虽然没有几辆车,但人很多,显然多数学生是县城或周边一些学校步行来的。
  
  “‘乡下人’,你看呆了吗?”李玉香见他久久不声不响,嘻笑着问他。
  “在这里,你也是乡下人!”他恶狠狠地回怼了李玉香。他的意是,在罗宅镇,他住在镇的西栅门外,叫他为乡下人还勉强可以。而在这县城,罗宅镇这种乡镇算什么?也是乡下,人当然都是乡下人。
  “我是镇上人。”李玉香强调道。
  “你们在这里还不忘抬扛!”孙兰说他们起来。
  “你又帮他腔了。”李玉香装着不满地道。
  “马上集合了。”孙兰道。
  果然,董老师叫集合了。
  
  大家排成两人一排的队形后,董老师告诉大家,司机秦师傅愿意多等一会时间,让大家上山看看宝塔和鸟瞰城区。大家听了都很高兴,但当董老师说上山要各人自己购买五分钱门票时,有几位农村的学生就说不上去了。
  他出门时向父亲要过一元钱,他告诉董老师自己可以替他们出门票的钱。孙兰也说身上有钱,也愿意出这钱。李玉香已把家里给的钱,几乎都买了面包和零食,因此只能妒忌地看着他俩不说一句话。他猜想李玉香身上已没有钱了,便问她道:“你不想‘慷慨解囊’吗?”
  “‘长脚鹭鸶’,‘乡下人’,我现在懒得理你!”李玉香感到很失落、很无奈地骂道。
  “你是‘落阱下石’,欺侮人家李玉香。”孙兰替李玉香说话道。
  “哪里?”但他又道,“我又不知道她身上没钱了。酒香,怎么样?给我一个面包,我给你买门票。”
  “谁要你买?我会向人借。”李玉香道。
  “不要听他的,他与你开玩笑。”孙兰道。
  李玉香心想,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在耍贫嘴?但很像担心地对孙兰道:“你要当心,将来不要被欺负。”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酒坊,总是挑拨!”他骂道。
  “老师叫啦!”孙兰道。
  
  果然,轮到他们进文化馆看展览了。每一个展览室内都有讲解员详细介绍的,这时他想原来想看快一点,看来也是不行的。当他们看完五个图片展览室后出来,已是十点钟了。
  “大家抓紧上山,”董老师嘱咐大家,“十一点准时开车。”
  小山仅八九十米高,而且台阶也很好走。有人十分钟就登顶了,还在山顶大呼小喊着。而他一到山顶,就直奔那古朴素致而又玲珑秀丽的砖塔而去。塔身是六角形的,每一个面上都有一扇拱券形的门洞,两两相对,游人可以随便地进出。塔座的台阶前有一块大理石做的碑,上面刻写着省“重点保护文物龙峰寺塔”等字样。碑的背后还有字,写着建于何年何月,引起他特别注意的是几行字,使他豁然开朗。原来现看到的仅是宝塔原来的砖结构的塔身,本来塔身外面还有木构的平座栏杆等,可供人登临远眺的。不知何时已与内部的木构等,都已被损毁。
  “你看什么?”李玉香走过来问他。
  “孙兰呢?”他问李玉香,刚才他见孙兰与李玉香等几个人在一起,在他后面慢慢走着的。
  “放心,丢不了的。”李玉香道,“你为什么一个人走那么快?”
  “好多人都比我快。”他道,心想自己真要快,第一个登上来也做得到的,还不是为了照顾到她们,才没有一口气爬上来。
  “你看,”李玉香道,“不是来了?像小脚女人,蚂蚁也要被她们都踩死了。”
  孙兰与另外两个女生在上山的台级上露出了头。
  “可以快一点吗?”李玉香对她们叫着。
  “你等她们吧。”他说了一声,又独自走进了宝塔的拱型门。他围着塔心转了一圈,见上二层的门是木条子做的,用一根粗粗的铁链锁住着。塔心与塔身一样,也是六面形的,每面的石壁上,都雕刻着佛龛和佛的坐像。
  “想要拜佛吗?”李玉香走到他身后问道。
  “你自己想拜就拜,不要问我。”可他又放低了声音道,“当心同学笑你。”
  李玉香笑道:“我以为你要拜哩!”
  “好啦!”他道,“到外面去看一看,不要误了上车时间,被老师骂。”
  “孙兰还没进来呢,还在看石碑上的字。”李玉香道。
  “你在这里等她,我先到外面看看。”他道。
  “哼!”李玉香又骂他道,“‘长脚鹭鸶’!”
  “嘿。”他一笑,就从最近的一道门洞里走出去了。当他走下塔座后,又回头看了看这拱券形的门洞,见门洞的上方,每一层与上一层的结合处,都用土黄色砖石组成花纹图样,不仅使层层分明,又增添了不少美感。
  刚才他是从南面上山来的,这时他走到了西面的围栏处,远眺着山下。因为龙峰山位于县城的偏东处,站在此处能看到大半个城区,也能见到城外远处的隐隐约约的山影。
  令他心中激动的是,他看到了那幢一直铭记于胸中的红色石头楼。这时他很想指给孙兰和李玉香看。他也看到了可能是孙兰说的文庙。那是一片古代宫殿式样的建筑,黄色的琉璃瓦屋顶,十分夺人眼目。此时,他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孙兰和李玉香等同学是否从塔中出来?
  李玉香首先在门洞里露面,也看到了他,快步地走上前来。
  “她们还在听人讲故事!”李玉香走到他身边时道。
  “听谁讲故事?”他认定李玉香又在捣鬼,“‘李酒坊’,你怎么不与她们一起听故事?”
  “我才不要听哩,讲陈年百代的东西!”李玉香道。
  “她们真的在听故事?”他打量着李玉香的表情向道。
  “你又以为我在骗你?”李玉香非常不满地道。
  “是谁在讲故事?”他有点纳闷地问道,心想有谁会到这山上来讲故事?
  “一位年纪看上去有点大的老头,”李玉香又道,“有人说他就住在这山下的,常上山来,在这塔中为人讲这塔的故事。”
  “我怎么会没碰上的?”他仿佛表示遗憾地道。
  “你也想听吗?他还在讲啊!看上去,只要有人肯听他讲,他就很高兴。”李玉香道。
  他想了想后道:“算了,没时间了。她们再不出来,要来不及下山了。”
  “我去叫她们。”李玉香道。
  “她们应该知道。”他又道,“不管她们了。”用手指着山下道,“你看到孙兰说的文庙了吗?”
  “哪里?”李玉香问道。
  “怎么这样笨!”他又用手指指着道,“那黄色琉璃瓦顶的。”
  “你怎么知道这一定是文庙?”李玉香道,“你又没有去过!”
  “等一会,你问孙兰。”他被李玉香一问,心中不踏实起来,但又道,“能用这黄色琉璃瓦盖顶的,除了皇宫,要么是皇家寺院,要么是孔庙的大成殿。”
  “她们出来啦!”李玉香道。又对着孙兰她们叫道,“要来不及啦!”
  “等她们过来看一眼,就下山。”他道。
  孙兰走到他面前道:“你急着走,不听到人家的介绍这塔的历史,太可惜了。”
  “回头你告诉我吧。”他指着山下道,“你看那是政府大楼,朝南过来些,这是你说的文庙吗?”
  “从上面看下去,我也认不出来。”孙兰为难地道。
  “怎么样?不一定吧!”李玉香得意洋洋地道。
  “现在不讨论了,下山吧!”他道。
  “大家快走吧!”孙兰也道,“我们好像是最后一批人啦,老师要怪我们了。”
  “老人给你们说了些什么?”走在下山的路上,他问孙兰。
  “我也要听。”李玉香道。
  “刚才为什么不听?”他问了一句。
  “来找你啊!”李玉香道。
  “你们到底要听不要听?”孙兰问道。
  “要听,要听。”他忙道。
  “我讲错,讲不全的地方,你们补充、指出啊!”李兰对与她一起听过故事的两位同学道。
  “你讲吧。”一位同学道。
  另一位也道:“你只管讲好了。”
  孙兰就说起来:“讲这塔的故事的老伯说,他就住在这山下的,开门就能见到这塔的。他从小就在这山上玩的,过去这山下有一个很大的寺庙,在日本鬼子来时烧掉了。有一个老和尚留下来,在这塔的边上,搭了一间茅屋,在里面修行。老和尚喜欢他们这些小孩,常拿一些东西给他们吃,还给他们讲一些故事。一次讲到了这塔,老和尚说,这山原来是一个龙冢,是一条青龙的坟墓。”
  “什么?”他叫起来。
  “龙冢就是龙冢,你叫什么?”李玉香不满地道。
  “你说的是什么龙?除了恐龙是没有那种龙的,你知道吗?”他反问道。
  “我要知道来干什么?”李玉香更不满地道,“人家是讲故事!”
  “好吧,你讲吧!”他对孙兰道。
  “我再讲下去。”孙兰道,“他说古时候,天上一条小青龙,用天上的宝物造出了人头蛇身的两个人。可能就是指人类祖先女娲氏和伏羲氏,他们都是人头蛇身的(这句话是孙兰自己加上去的)。人头蛇身的两个祖先,又用大地上的泥土造了许多人,因泥土不会一下子就干的,就放在太阳底下晾晒。眼看着快要晒干时,天下起雨来,他们赶快把泥人往屋里搬。泥人实在太多,搬到最后,只能用大扫巴去扫。结果有的泥人就坏了,不是少了腿就是缺了胳膊,这就是后的残疾人。造出的人又经过一代又代的繁衍,世界上人就越来越多了,也变得越来越贪婪,老天要惩诫人,就不让下雨,眼看着赤地千里,哀鸿遍野,老百姓都要渴死了。小青龙为了拯救后代,冒着被惩罚的危险,犯下天条,私自行云布雨,拯救了百姓。天庭派天兵天将捉拿青龙,青龙不认罪,被屠龙刀斩成三段,有头的一段就掉在这龙峰山这地方,你知道吗?中间那段就掉在现在的龙脊岭那里,原来是平地,那长长的龙身化为了山岭。
  尾巴那一段掉在当今的龙尾湖那里,龙尾虽已没有了头,但仍力大无穷,在地上卷出了一个大沆,就是现在的龙尾湖,也叫峁湖的。这头的一段,被天兵移来一座小山,镇在山底下,这座小山叫作了龙头山或龙峰山。当时鲜血流遍大地,汇成为青龙港。百姓感念青龙,在山下建造了龙峰寺,念经为青龙超度,并建了这高高的龙峰寺塔纪念它。小青龙的魂还留在此地,有缘的人,还能见到宝塔上有游龙的影子。”
  他心想越说越奇了,本想问老人是否说了他自己有没有见过游龙的影子?
  但已到了山脚下,见班主任董老师正在向他们招手,仿佛叫着“快,快”!
  “快走。”他叫了一声,小跑起来,但他不愿一人先跑在最前面,因此,让李玉香领了先。
  
  “后面还有人吗?”当他们小跑到了卡车前时,董老师问他们。
  李玉香喘着气,回答道:“好像设有了。”
  他未等董老师说“快上车”,已先上了车,早先已上车的同学中,有一位经常与他开开玩笑的同学,这时又与他开起玩笑来,问他道:
  “‘党代表’同志,把队伍带到哪里去了?”
  这时,车上的同学都哄笑起来。称他为“党代表”,因为最后到的这批同学中,只有他一人是男生,因此把他比作了电影《红色娘子军》中的那位男性党代表了,当然,这只是一种戏谑而已,并无其他意思,更无恶意。
  “抓‘南霸天’去了。”他也笑着回答道。
  “抓着吗?”那同学还问。
  “不是在车上了吗?话最多的就是!”他笑道。
  一车的人,又都笑起来。
  “‘瘦猴’,我们又没超过时间,你话多什么?”刚上车的李玉香也骂起那位同学来,“算你会说话吗?”
  那同学仍兴致勃勃地开玩笑,大叫道:“说了‘党代表’,‘连长’出来说话了!”
  “那你还不交械?”他道。
  在孙兰爬上了车后,董老师也上了车,司机又把拦板翻上后,用铁销锁上了。
  只顾了爬上车的孙兰并没注意到他们开的玩笑,爬上车后问起李玉香:“你们在笑什么?”
  “笑你像狗熊爬树。”李玉香随口编排道。
  “啊!我有这么狼狈?”孙兰真的认为大家都在笑她,心想一定是自己爬车时,样子像想象中的狗熊爬树一样笨拙,因此又问道,“样子很难看很难看吧?”
  “没有,与你开玩笑。”李玉香道,“放心,没有人会笑你笨拙的。是有人在与他——”说到这里李玉香回头看了一眼他,“开开玩笑的,说他是‘党代表’,说你是那个女‘连长’。”
  “你又瞎说什么?”在她们身后的他忍不住地斥责李玉香,“一天到晚信口雌黄!”
  “怎么不一分为二啦?”李玉香嘴不饶人地回击他。
  “董老师,”这时有人道,“你又有了一个‘高足’。”平时,大家都把喜欢哲学课的他,戏称是班主任、也是政治教师的董老师的“高足”。
  董老师大概受了感染,这时也开着玩笑道:“平生得一‘高足’,已足矣,何况两位!”
  他这时更觉得董老师不是像平时给人的那种高不可攀的印象,而是相当亲和的,他愿意成为他真正的高足。
  在他们说话间,卡车已起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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