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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拆房

作品名称:情劫      作者:田园风光      发布时间:2022-12-05 20:02:46      字数:3505

  杏子支支吾吾,用手捂住头,前言不搭后语地敷衍着母亲的提问。“我想想,我是怎么跑到河边的?半夜做了个梦,还是怎么着来?好像是去找东西,找来找去就找到了河边,看到了就去捞,一不小心滑进河里……”实在搪塞不过去,她就装晕昏过去,她娘就着急,又是请村医,又是找神婆子摸魂。神婆子把手搭上杏子的脉搏一试,就说丢了魂,并且还是丢在水里,并教杏子娘怎样去叫魂。杏子娘拿了杏子一件上衣就到白浪河边,嘴里念念有词:“杏子真好了,杏子的老伙计搂住杏子的脖子,回家吃饭去……好了好了,走了走了……”杏子娘装模做样地用衣服包住,像把杏子的魂儿抱回来一样,一路狂奔回家,将衣服给杏子穿上,算是叫回了遗落在水里的魂。杏子也就借机好转起来,没过几天就去油坊。娘也不再过问,怎么好好地就跑到河边掉到河里?柱子做的坏事也就被蒙在鼓里。
  经历过死亡之后,杏子不再动不动就咯咯大笑,并且对柱子敬而远之。她不敢告诉娘,是柱子在背后对她图谋不轨。她害怕娘知道后不顾一切跟柱子拼命,并且这样也会把李文哲拖进来,他俩暗地里约会的事毕竟也不光彩,一旦抖露出来,她娘会打死她。若被她婆家人知道,就更得不偿失。她还是很在乎名声。但她对李文哲却由原来的迟疑不定,转变为死心塌地,这辈子她已经认定了他。在油坊,他三人谁都不肯再多说一句话,他们都知道那晚上是怎么回事,却都心照不宣装作若无其实。就连柱子爹也一目了然,他对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也无可奈何,觉得像欠了杏子家的债。夜里偷偷跟老伴说:“咱家这个不中用的儿子,吃不到葡萄,还想吃,幸亏杏子闭口不提,要不杏子娘那个母老虎,冲咱家发起威来,可真有咱家的好果子吃。”“唉,咱家这儿子,俺也不知道说他啥好,他打小就喜欢杏子,如今杏子就在身边,他却无能为力,出歪招也失败,正招更没门,俺也是着急上火,就是替他使不上劲。”柱子爹生气地说:“俺说,以后你就别掺和这件事情了,杏子都定亲了。”“定亲又不是结婚,你难道眼睁睁看着儿子喜欢的闺女嫁给别人?”“你咋还犯糊涂呢?”柱子爹翻过身去:“不跟你说了,从来就跟你说不明白……”柱子娘也生气地背转身:“不说就不说,谁还稀罕听?”
  杏子家决定盖房子利用空闲托泥胚时,柱子爹就领着柱子来帮忙。二喜爹有时也来帮忙。很快杏子家盖房用的泥胚备足了,只要晒干了就可以用了。杏子娘又让柱子爹计算好该用的木料、高粱杆、麦秆。秋收之后,杏子家就打算盖房。
  李文哲暂时住在白浪河堤上两间小屋里,这是村里为防水患,专门派人在这里看守。如今李文哲主动要求看护堤坝,就住在了这里。这里远离村庄,远离村里的是非口舌,远离村庄的人多眼杂,很适合一个想入非非的单身男人居住。隋金凤去叫过几次之后,也就不再去叫。夫妻关系就僵在了那里。
  李文哲又回家,商量盖房的事。这次李文哲想明白了,不要哥嫂们凑份子,只要出人出力盖房就行。至于盖房所需的钱,谁家有谁家出,算是李文哲暂借,只要手头有了钱就归还。但就是这样也没有谁能出钱,都害怕这个不成器的小弟还不起。主要大家都穷,孩子又多,一年到头解决温饱都成问题。哥嫂们只要动不到自家的筋骨,也就没有啥异议,都知道住丈人家不容易,那隋金凤也不是个好惹的主。虽然同他们已经是一家人,但是每每见到,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副瞧不起穷人的样子,丝毫没有一点儿亲近感。就让他们一大家子人很不自在,一直耿耿于怀的还有,每逢过年过节,也不知道孝敬公婆。他们早就对隋金凤的所作所为大为不满,也都想扬眉吐气一把,所以帮助李文哲盖房子就是对隋金凤最好的报复。
  李文哲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他跟哥嫂们拉土和泥,制作了大量泥胚,秋高气爽的天,泥胚干好就准备盖。其它材料也已经备好,只等选个好日子就打地基盖房子。
  农历的八月初八,是村里算命先生掐算的盖房嫁娶的良辰吉日,李文哲与杏子家同一天盖房,都是四间泥胚房。杏子家帮忙的人很多。李文哲只有兄弟五人。杏子娘三忙着擀饼招待帮忙人,虽然她男人离家远公事在身,盖房这头等大事也不能回家。但是有她在,村里老少爷们很给她面子,来帮忙的挤破门。杏子家盖房麻烦,要先拆掉旧房。杏子一家先搬到生产队里的马棚暂住。因为杏子爹不在家出谱的人多,拆房没有规章制度。有人建议从房顶开始拆,从头至尾有条不紊。这样虽然慢,但是安全性强。有人建议从房基开始拆,拆除底层,上面的墙壁就会坍塌下来。这样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又省力又省时。有人极力反对危险操作,柱子爹大力赞成这个简便又快捷的方法,大伙怀着新鲜好玩的心情,拆倒一面面墙壁。就在最后一面墙壁倒下的时候,柱子爹跑的速度没有超过墙壁倒的速度,被一面墙壁倒塌的土埋葬,柱子被砸在土里还露着头。
  这下众人惊慌失措,喊叫声响成一片。“不好了,有人被砸到土里了……”“快来救人啊……”在场的人一起涌向土堆,先把柱子连拖带拉,从土里刨出来。柱子满脸是土,疼得“嗷嗷”直叫,“俺的腿断了,俺的腿怕是废了……”“先送柱子去医院。”杏子娘还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大声说,“快套上马车,去医院。”
  呼救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庄,村里的人都急急忙忙赶来救人。老人、孩子、路过的人们都停了下来,用双手漫无目的地刨着。从半下晌一直刨到傍晚,柱子爹才被众人七手八脚刨出来。但是由于呆在土里时间太长,人已经没有了呼吸。直挺挺的像根木头。柱子娘与四个女儿早就闻讯赶来,加入了寻救的队伍,当她们看到平时和蔼慈祥的一家之主、深谋远虑的一村之长,刚刚五十岁,为乡亲帮忙拆房断送了性命,实在是觉得冤屈。柱子娘哭了个昏天黑地:“当家的,你一闭眼,扔下俺娘们可咋活呀?柱子还没成人(指结婚)……”“爹啊,你醒醒,你不能死,家里不能没有你啊……”五个女儿围住爹,哭得悲天悯地。
  杏子娘也傻了,做梦也没想到,拆房会发生这样人死人伤的悲惨事情。杏子娘抱住柱子娘哭嚎:“父子俩热心肠,从备料开始到现在,就跟自己盖房一般。精算材料,购买材料,一样样一件件,都替俺想周全,可还没盖起新房,咋就伸手不管了呢……”众人劝她们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入土为安重要。柱子娘抹把眼泪,沙哑着喉咙说:“他就柱子一个儿子,还在医院,总不能养儿不送终吧?”“那咱们去医院看看,柱子伤的咋样?”杏子娘建议说,“看能回来不?”“好,咱们这就去看看柱子伤的咋样?”
  李文哲听到杏子家出事后,扔下自家的活不干匆忙赶了过来。正好杏子娘大喊着送柱子去医院,李文哲套上马车,拉上柱子、隋金凤,赶往医院。到了乡镇医院,经过检查,发现柱子的腿断了。乡镇医院做不了手术,需要转市医院。李文哲又赶着马车往市医院去。
  杏子娘托人连夜怕电报,催杏子爹回家。自己套上马车,拉上杏子,柱子娘直奔医院。来到乡镇医院,得知去了市医院,又连夜赶到市医院时,天已经亮了。等到找到柱子的时候,柱子已经进了治疗室。
  隋金凤以为借机可以跟李文哲和好,就时不时没话找话问:“小五,盖房的钱够吗?”“够。”李文哲低低地说,“都借到了。”岁金凤埋怨:“俺有哪,你还用到处去借?借的谁的快还回去吧?俺手里钱多着呢,你把借的钱还给人家,回家俺给你拿钱。”李文哲看都不看她一眼说:“都借够了,等俺挣足了钱就还。你的钱俺不用,你留着吧。”李文哲声音冷冷的,态度也冷冷的。隋金凤低头看了看自己稍微隆起的肚子说:“孩子四个月了,等他出生,咱就搬进你盖得新房。”李文哲一声不吭。
  “大妮。”金凤娘和杏子娘还有杏子风尘仆仆赶来。“柱子咋样了?”“刚进手术室。”“俺爹呢?”金凤迫不及待地问。“你爹,他……呜呜……没了……呜呜……”柱子娘实在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放声哭起来。金凤也跟着哭起来:“爹,咋会这样命苦?外甥快要出生,你见不到了……呜呜……”
  李文哲见她们恸哭,就悄悄走出医院。杏子与娘,已经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话语。她们像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亲手屠杀了大恩人似的。杏子偷偷地问:“娘,你说这事该咋办?”向来雷厉风行有主见的女人,这次却像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长时间以来,她除了生产队一天不落工,还备足了四间房屋的材料。她不光体力累,脑力也累。她还要精打细算着盖房钱,毕竟手头不是很宽裕。尽管外头有个挣钱的工人,但是除去一家子的开支后,也没多少余钱。多年来,一直都是柱子爹里里外外帮忙,才让她少操很多心。她对柱子爹也是出手大方,把别人买不到的东西,送给他。像烟酒糖茶粮油布票之类,都是按规定限量购买。因为杏子爹的关系,这些东西杏子家应有尽有。杏子娘时常把家里的稀罕东西送给柱子爹,表达对他的谢意。如今突然发生让人意想不到的天灾人祸,这个男人婆再也没有了主意。
  “这事还得等你爹回来再说。”杏子娘突然感觉自己累了,好想找个肩膀靠一靠。她从来没有这样心急如焚地盼望丈夫快快回家,替她挡一阵风遮一阵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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