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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谁死庆佳儿

作品名称:大明运祚      作者:徐步      发布时间:2022-12-06 06:39:25      字数:6719

  张天祐与郭天叙兄弟返回滁州,虽然一个掌元帅印一个掌左副元帅印,可麾下也仅有百余亲兵,而且,这众亲兵多已心向胡大海、冯国胜一干将领,等于心向在龙凤朝声名鹊起的朱元璋。张天祐和郭氏兄弟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日朱元璋腾出手,跟他们算一笔旧账。
  “人家也真厉害呀!”张天祐和郭氏兄弟更换了新公服,他负手在前头踏着石板小径,左探右看初秋的草木,心内愈发怅然若失。“先是做主改太平路为太平府,随后设置兴国翼元帅府,自称大元帅,随心所欲任命帅府官,嘿,朝廷居然回应了一片叫好声!也是,他时时口称这太平是皇上的太平,与当时诓骗郭大帅如出一辙!”
  “上疏!”郭天叙叫道,“俺不信龙凤朝是他家开的!”
  “千万莫走这一步!”张天祐霍地顿住脚步,摘下乌纱帽,转身朝那兄弟俩亮一亮,“凭这分量,走那步等于自置自死地!哎,俺们原是依靠杜丞相这棵大树,如今他已驾鹤西去,重权独落于刘某人掌中,而刘某人最信他朱元璋……也不奇怪,人家拿出的那叫功绩!不说连下采石、太平,只说击破阿鲁灰、绊住马、蛮子海牙的合力围困;收服了巢湖水军,收服了陈埜先及部曲;前几天又将溧水取到手,这桩桩大功摆在明处,想以一本扳倒他,真可谓痴人说梦啊!仍有,俺们爷儿仨已受他节制,弹劾上司,他只凭几句喊冤之辞,朝廷就会对俺们动狠手!”
  郭天爵恨恨道:“那么,容这俺们的异姓家奴作威作福?”
  “不这样又能怎样?”张天祐戴上乌纱帽,举手整端正。“本打算寻个好时机除掉他,可是……哎,俺名叫天祐,可天偏不祐俺呀!”
  郭天叙猛拍额头,道:“他逼迫太平的富户献金帛,既然太平是皇上的太平,若这些富户联署告御状——”
  “想简单了!”张天祐截断郭天叙的下文,“赏赉将士怎成罪状?再说,皇上看重太平不假,但未必看重太平的百姓!”
  “索性来一记阴的!”郭天爵咬牙道,“拿下他那个身怀六甲的婆娘,逼他就范!”
  “他若不就范呢?杀了你们的义姊和她腹中孩儿?那天下便无一处可容俺们爷儿仨了!天爵呀,这等蠢主意今后你想都莫想!”
  “那……”郭天爵再无主张,“俺们该如何是好,阿舅?”
  张天祐仰头望天,如若自语:“要么窝囊地活,舍出俺亲外甥女儿;要么,想法子捞战功,看看能否依附刘福通,好歹与朱某人平起平坐,哪怕井水不犯河水……后者难呀!”
  “任怎的,俺亲妹子不能嫁他!”
  “唔?”张天祐迷茫地看向郭天叙,“你说什么?哦,再说,再说吧!”
  这一家无措无计,坐镇太平府的朱元璋却一计衔接一谋,自夏六月甲子日徐达攻克溧水州,他便凝心策划夺取集庆之步骤。凡他所下达的命令无人提出异议,一概听从并及时落到实处。有一人不同,心里揣着疑惑及深虑重患,他便是耿炳文。这夜,趁公办之际他来和州管军总管衙门,面见父亲耿君用,道出心事。
  “阿爷可知,陈埜先着实为反骨奸毒之人,可主公不察,依旧委他兵权,儿子甚忧,俺们或遭其害呀!”
  若论出谋划策,耿君用比不上李善长或冯国用,但论到以事推测实质,只怕要高出那二人一筹。他扫一眼儿子这副神情,指了指案上那盏茶汤,示意耿炳文饮下解渴。
  “陈埜先对主公的用处,”他不高不低道,“惟在于其反复无常、奸诈狠毒。对此你无须暗抱虑患,管好自家那摊子最好。”
  “啊?奇甚怪极!”耿炳文搁下茶盏,续抓挠一侧鬓毛道,“大战在即,重用亡命死士说得过去,哪能亲近鹤顶红、鱼肠剑哪!”
  “你若指进攻集庆,尚谈不上大战在即。”耿君用欲起复落,把双掌担在座椅扶手上,“再有,这鹤顶红、鱼肠剑独为张某人和郭某人而备,你便安下那颗心吧。”
  “张某人和郭某人……”耿炳文不停抓挠鬓毛,“这真个乱了儿子的头脑!”
  “你呀,”耿炳文瞥左觑右,招手示意耿炳文凑近,低声道,“张天祐和郭天叙早已在主公心底种怨结仇,如今只不过为声价一时隐忍,却难消铲除之意!何况,身旁有李百室频繁鼓动,更兼大业基石将成,——已留不得这二人了!”
  “杀——”耿炳文倒抽一口寒气,“用陈埜先?”
  “先看看吧。若近来调张、郭去太平府,你阿爷这番估摸即得真确。”
  耿炳文才要张口,堂外有人报:“禀总管大人,三位朱公子护送大元戎夫人抵达和州!”
  “三位朱公子?”耿炳文骤转茫然,歪头看向父亲。
  “朱文正、朱文忠、朱文英。”
  朱文正系朱元璋的侄子;朱文忠则是朱元璋的外甥,本姓李;而朱文英原姓沐名英,乃一孤儿,这三个后生均被朱元璋收为义子。耿君用起身绕出公案,与耿炳文出衙门迎接来人,但只见到朱文正一人:他单薄的身量渐趋魁梧,桀骜英气比昔日更盛,背负双手立在灯笼光下,睨着耿氏父子走近。耿君用暗抑不快,也反剪双手,含笑道:
  “闻报主母临至,不知现于何处?”
  “由两位弟弟护送去客舍歇息了。”朱文正撇了撇嘴,“俺说耿总管,你须尽快给俺们找好大船,俺母亲急着见父帅哪!”
  “还须大公子考量,”耿君用道:“主母身怀六甲,再有数十日便要生产,怎可贸然渡江?即使非渡江不可,也须仔细择选出好水手,仍要等待风平浪静的时日。俺个人寻思着,最好报给主公,聆听他有何主张。以上,大公子认为呢?”
  朱文正随话省悟,陡变态度,抱拳躬身道:“晚辈多谢总管提点!可否为俺备一小舟,俺连夜过江上报父帅?”
  “这个使得。俺叫炳文伴你渡江。”
  东方泛起鱼肚白。朱元璋滞留在太平大元帅府的公堂里,独守灯光自顾沉想。李善长循回廊匆匆而来,见堂外值夜的某员亲兵不停搓掌似心困犹豫,便折向他身前顿住步子,凑近跟他耳语几句。随后,李善长付出六分笑意,步入公堂,引来朱元璋的目光。
  “两桩好事:其一,为郭大帅至死痛恨的孙德崖欲夺我滁州,今已被胡通甫麾下斩杀,其部曲大多归降主公;其二,三位公子护送主母自滁州已至和州。炳文陪伴大公子连夜渡江来报消息,善长已安排他与炳文歇息去了。”
  “百室见俺并非为这两桩,”朱元璋道,“其一你当知俺已接到消息;至于其二,果然给俺报喜,又怎能阻文正儿入堂亲口讲给俺听。”
  李善长哈一哈腰肢,道:“吴国兴探得,陈埜先与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福寿秘密交通,企图乘我不备毁我之势。”
  “嗯,”朱元璋不愕不急,问,“百室已有计议?”
  “请速迁滁州陈副帅并郭元帅,赴太平节制陈埜先部曲。”
  “不可!他们到底……眼前俺正谋略集庆,岂能为此坏了大计!”
  “主公呀!”李善长心知朱元璋发虚辞是为哪般,扮出情急道,“为大计,更要尽早熔炼陈埜先这柄抵我要害的利刃!既然烧旺火焰,为何不趁此再熔化几柄非我所用的刀剑哪!”
  “哎!俺知晓这一天必定来至……”
  “请主公速下军令。”
  “当断不断惟害惟悔!”朱元璋用力一拍大案,“此事由百室经办!这样看来,今岁攻不得集庆了,也是,巢湖的舰舸都被俺弃光了,欲攻集庆须先备好舰舸、操练出强悍的水军方能成事!”他须臾眼含柔情,“俺呢,回和州守着浑家,多早抱上亲生的娃娃,多早再为取集庆费心思。”
  隔一日,张天祐和郭天叙心悸胆颤地抵达和州。李善长从太平府赶过来,代朱元璋接见他二人。官舍厅中摆上洗尘酒宴,坐席的无非这三人。
  盏没端、箸未动,李善长先发刺耳声音:“我主公对二位元帅着实够尽情义了!”
  舅甥脸色俱变。见李善长抿起嘴唇,张天祐暗下壮胆,问:
  “不……不知李都事此言何意?”
  “凭二位做过的那一桩桩,迄今留你们吃酒嚼肉,这情义还不厚么?”李善长哼一鼻子,续道,“我主母念二位的好,我主公因即将得麟儿也正快活着,恰好前日提起郭公大祥后迎娶郭小姐一事,我主公不忍看着你们这些近亲不得出息,将授与郭元帅和张副帅兵马,来日多建功勋,于大宋经营出座富贵门第,上能对得起郭公在天之灵,下可荫庇子孙后代福泽延绵,不负此世此缘!哎,二位若再做出哪般歹毒勾当,天都不容啊!”
  舅甥愣罢彼此相觑,一时不敢断定是福是祸。张天祐拉了几次长音,怯怯问道:
  “国瑞欲许给俺们多少兵?”
  “五千精骑及陈埜先的六万民兵。”
  “民兵……”张天祐摇了摇头,“这战力也太弱了。”
  “战力本乃良将操练成就,将无能,便是天兵最终也将练成懦夫庸子。话又说回来,陈埜先这众部曲可比你等从濠州带出的红军强悍多了。”打量张天祐自顾冲郭天叙丢眼色,李善长借上文道,“怎么,张副帅和郭元帅不信善长所说?这也容易证明:三日后就要进攻集庆,届时二位即知晓此部战力。”
  张天祐急切叫道:“用兵岂敢这般仓促!”
  “张副帅谨慎至过于胆怯了。”李善长明白张天祐的计较,“攻集庆岂止你这一部?再有,你与郭元帅于后掠阵,无多少凶险可冒犯!”转而换副口吻,“当然,我主公仍为元帅和副帅备下一桩松快的军务,无非清点帐篷、兵械、弓箭之损耗,仅是,这功绩嘛,着实难以报大一分。”
  “若是——”张天祐瞥一眼,“这两样俺们都不受呢?”
  “那便回滁州,过既往的日子!”李善长的语气已如冰似雪,“但是,郭小姐终将为我家主母,岂能受那等萧条清寂,务必及时接至和州!”
  这“萧条清寂”四字对郭天叙来说,比拱手相送同父妹妹的奇耻大辱更甚!他飞觑张天祐一眼,假咳几嗓,端起酒盏朝李善长示意毕,一饮而尽。
  “郭元帅是何打算?”李善长明知故问。
  “以前俺因为私心办了不是人的勾当,岂能一错再错!”郭天叙掼酒盏铿然道,“自今起跟国瑞同心戮力,经营出一座大好的富贵门第!再有二心,天地不容!”
  李善长神情淡漠,问:“张副帅如何说?”
  “这……”张天祐犹豫片刻,高声道,“一家人本当亲厚如一体!翻篇!从今往后,跟国瑞长成一颗心!”
  “初始,此印我主公已许了陈埜先,今复许给二位元帅,陈某人未必甘心!凡遇事,二位可先行后闻,务必尽早将这部民兵打造成实落落的‘朱家军’!”李善长端酒盏敬向他舅甥,“我势力愈发雄浑,便可赢取愈发多的奇功大勋,如是,那富贵门第还怕得不到么?”
  “李都事说的太对!”张天祐带起郭天叙,等李善长离座后举盏道,“倾了!”
  秋七月壬辰日,张天祐率精骑并统领陈埜先的数万民兵,逼近集庆路,遂发起攻击……
  朱元璋在和州住得似十分惬意,每日多半天陪伴马氏,要么同如夫人李氏耳鬓厮磨。是夜,耿炳文渡江赶至和州拜谒朱元璋。秋虫的的,秋月皎皎。那两扇院门紧闭,几盏灯笼在小风中轻轻摇曳。耿炳文盯住其中一扇门板,手抓革带自搜耐性。候了足有半个时辰,其中一扇门吱呀打开,有员亲兵探出身颔首,无声引导耿炳文步入前厅。朱元璋坐在大案后,趁灯光端盏浅吸茶汤。耿炳文迟疑片刻,深躬一揖开宗明义:
  “郭元帅、张副帅攻集庆无果。李都事让属下上报主公:其二人远离战场,一味观望。主公当示恚怒,迁其和州,冷漠待之。”
  “炳文,”朱元璋搁下茶盏,忽而问,“你可知李百室的用意?”
  耿炳文那颗心突突急跳!他父亲已推测出朱元璋意借陈埜先剪除郭、张二人,故而明了,这一问答不好,他父子遂在主公心底种下忌讳!又想:此情实不必劳俺跑一趟,李百室既认准了俺,十之八九认俺或俺阿爷定能知解其中真意,俺若装憨扮愚只怕更糟!眼前,朱元璋那双目光也容不得他再做斟酌,于是陡横心胆,道:
  “他二人必死!若能战死沙场,也属大造化!”
  “呀!”朱元璋当即立起,绕出大案走到耿炳文身前,轻擂其胸脯。“炳文对俺的这颗心啊,俺抵死珍重!嗯,你跟你阿爷合计一下,待他二人回到和州,你爷儿俩便悉心来打磨他们,早晚打磨得他们惟抱建功立业之志,早晚罢手!”
  “主公放心!属下定办妥这桩!”
  翌日,郭天叙和张天祐接到大元帅令,偕几员亲兵乘小舟渡江返回和州。朱元璋不曾与他二人会面,无只字申饬,无一事作难,每日供给丰足,数十天下来直养得这二人心烦意躁,坐卧不安。此前,因朱部红军攻克溧阳,耿君用遣军士送来肥羊及河鲜,今日又载酒载肉而至,客舍里外一时笑语不断。
  张天祐听到动静现身探究竟,指一指摞在庭中的那宗酒肉,问:“怎个说头?”
  “习老爷攻克芜湖,上司命小的们送些酒肉,让两位元帅爷爷欢庆欢庆!”
  “俺们凭什么为他人的功勋欢庆!”
  “习老爷本属两位元帅爷爷带出的上将,故而上司命小的们送来了这些!”
  “习……是那习伯容么?”
  “正是这位习老爷。”
  “哼!”张天祐反剪双手转回门槛,续寻郭天叙。“俺说,”他见郭天叙仰在榻上,恹恹挠胸抚肩,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也真能躺住!怎的,酒肉不缺的日子甚为熨帖是吧?那好,外头又堆起了美酒好肉,快去受用吧!哈,也该当受用,这本是习伯容为俺们赚来的,可劲地死吃海喝吧!”
  “阿舅朝俺发哪门子邪火!”郭天叙还一句,少刻忽地坐起,“习伯容?是那个曾为俺们打杂的黑汉子?”
  “打杂?人家攻克了芜湖,已成为我大宋龙凤朝的上将!”
  “阿舅——”郭天叙二眸霍然一亮,“阿舅想对俺说什么?”
  “一个打杂的都建立了奇功伟勋,丢不丢脸!真快羞臊死了!俺们再这般吃喝下去,擎等着给哪个卑微人打杂吧!”张天祐发泄罢,捋髯缓了语气,“看来鞑子越来越不堪了,那习伯容远算不上将才,却一举拿下芜湖,以此考量,集庆势必被攻克……俺们不能再闲下去,统军立功,时不我待呀!”
  “难!”郭天叙大摇其头,“前番无疑给他落下一个怯战的印迹,势越对他有利,他越不会重用俺们来掌兵权!”
  “这个……”张天祐蹙眉思忖半晌,“好外甥莫忘了还有一位大元戎夫人,俺们求到她那里,或能成事!”
  马氏渐至临盆,除了朱元璋、李氏、医官和几位近身侍候的婢女,任谁也难得一见。不过,郭天叙把话递入,一个时辰后耿君用便遣人来请。去年,张天祐因怨恨耿君用施巧舌把他从和州吓走,在军中大损威信,曾绑了耿炳文欲行报复,如是两厢会面岂能适意,特别张天祐和郭天叙,生怕哪句带出差池勾起耿君用的积怨,由此大受刁难,续而丧失机会。步入公堂,窥一眼耿君用的眉目,这舅甥愈发似胸动响鼓!张天祐紧忙抓一帖定神符:
  “耿总管,”他着意扮出两分傲慢态度,“你家主母是否传来哪些话呢?”
  “哼!”耿君用仰头望着某根大梁,无疑郁愤道,“凭借裙带,夺人将得战功,何等龌龊!何等可耻!”
  这口吻和措辞对张天祐来说恰是真正的定神符;他当下沉了脸色,喝道:“耿总管不认为太过放肆么!”
  “少招惹俺的坏性子吧!”耿君用噌地立起,冲那舅甥戟指点了点,遂黯然加沮丧地落回去,拍打案上那道文移,软塌塌道,“二位元帅可赴太平督战。就这样,恕不相送。”
  张天祐努嘴示意郭天叙上前取了文移,对视一眼,转身并肩往外走,在堂门口逢遇了耿炳文;这后生气咻咻撞开他二人,直冲耿君用而去,发声近乎吼叫:
  “阿爷!怎回事!你说,怎回事!”遂听耿君用怒气冲冲叫道:
  “少朝俺嚷嚷!怎回事?只因你没有一个为大元戎生儿育女的亲戚!你能奈何?老老实实受着吧!”
  张天祐扯拽郭天叙的一只袍袖快走出百余步,慢下脚步,略乱呼吸道:“好外甥听明白了?俺们抢了耿炳文的差事,或说战功!”
  “阿舅认定此属一桩战功?”
  “要学会听声呀,好外甥!”张天祐做起剖析,“耿氏父子对朱元璋可谓抵死忠心,这回口不择言,将那忠义倾化怨愤,个中缘由还须俺再费口舌?”
  郭天叙思忖少时,连连点头:“阿舅说的是!”
  “你也莫因为这个而周身松快!”张天祐一霎眉忧眸苦,“来日攻克集庆,俺们若能建功立勋,再赔出你妹子,这富贵门第也非奢望——”
  “你说什么!”郭天叙当场涨紫脸色,“还要赔上俺妹子?”
  “哎!你也不想想,仅凭你阿爷那个义女,俺们也能撑到今日?”张天祐抚捋郭天叙的后背,低声道,“时势多变,谁知有没有俺们镇压他的那日!然而,先要将自家保全了,方可循日伺机!”
  张天祐和郭天叙暗怀机心,再次赴太平备战。朱元璋看上去一如昨日,盼亲骨肉呱呱落地,与如夫人李氏床笫耕耘;其实心神全然投在太平那方,确切说,投在陈埜先和那舅甥两厢的动态上。隔几日便有密报传来。这天晚上,李善长冒犯深秋寒雨,亲自渡江送达消息。
  厅中的地砖上沾染了大片小片水渍和湿鞋印,李善长接过亲兵敬来的干巾,边擦脸边瞄向那面门帘,正欲开口,门帘一打,即见朱元璋仰着长而厚的下巴颏含笑走出。
  李善长慌忙丢巾拱手,深躬道:“叩见主公!”
  “莫躬了。”朱元璋上前扶直李善长的腰肢,“先吃盏热姜茶,少时俺备酒给百室暖暖。”
  “谢主公!”李善长换了换神情,“不知主母如何?”
  “这几天的事!”朱元璋咧嘴笑道,“百室呀,俺要当阿爷了,当自家骨肉的阿爷!”声落即变脸色,“欢喜的题目留待吃酒时再说。百室此来携了哪些消息?”
  “陈埜先称,其擒获了元将左答纳识里,请主公临其营受俘。但是,吴国兴已经探明,那左答纳识里本是偕亲随进入陈埜先兵营,——其心险诈啊!”
  “显然!”朱元璋示意李善长落座,一毕先坐下去,一毕道,“邵荣与那二人有何动向?”
  “邵某人恰似蛰伏。至于那二人嘛,争朝竞夕,一门心思笼络陈埜先的部曲。”
  “尚要给足他们迫切一战的念头和勇气哪!”
  “这个善长自会调好火候。”
  “调火候?”朱元璋咯咯一笑,“百室何时学做起庖丁来了?嗯,偶尔为之也可,俺们非君子,无须远庖厨。不过,你还要多分出心来想法子给俺们赚取上千舰船呀,集庆,终究要拿下来的!俺心急呀,待你将那些利刃熔化毕,俺们便实打实地谋之取之!”
  “属下定将尽心!”
  “另,”朱元璋带动李善长立起身,恶狠狠说道,“有生便有死,用死庆生,应最好不过!”转而柔和了口吻,“你说呢,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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