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集

　　（1）
　　人物：二红同事（女）
　　地点：矿食堂宿舍区某休息处。（日、夏）
　　二红与同事在某休息处聊天。
　　同事：二红姐，你们村那个叫姚文国的人对你挺好的啊，就是年龄大了。
　　二红：什么呀，别开这种玩笑，人家有老婆娃娃的。他是个医生，会看病，我给他条烟，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他对我可热情了。
　　同事：嗯——男人热情了总有想法。
　　二红：管他呢，他是他我是我。他老婆是个教书的，对我可好了。妹子，给姐找个对象吧，免得寡妇门前是非多。
　　同事：行。二红姐，我真的看出来了，你们村儿那医生对你有那个意思。
　　二红：其实我也看出来了。那天不是你突然进门，他好像是，是要，那……
　　同事：姐，我是这样看这个问题的；你要是喜欢的人，就接受，你不喜欢的人，他真喜欢你的人，一定要好言婉拒，也别太伤了他的自尊心；对于流氓，啪！给个大嘴巴子。
　　二红：哈哈哈……
　　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2）
　　人物：姚文国姜红莲
　　地点：姚文国家。（日、夏）（承接第三十一集第14场）
　　姜红莲：好，痛快点儿，把烟的来历如实讲出来！
　　姚文国：刚才说来喜旺给的那是瞎说，其实那烟是我外甥给的。
　　姜红莲：哦，又变成你外甥给的了。
　　姚文国：我怕你说我要亲戚的东西欠人情，所以一张嘴就说了假话。
　　姜红莲：真的？
　　姚文国：这还能有假，他是矿领导，有人送他，每天有人给他送。当时他给我的时候，我左推右推不要，他硬说他抽不完，抽多了咳嗽，我说对，咳嗽容易转成肺病。
　　姜红莲：哦——
　　姚文国：我外甥说，他拿上烟又没个别人送，他还说“外甥给舅舅一条烟也算孝心”。唉，害得我今天跟你说不清。
　　姜红梅：我了解你，故事编得挺快的。
　　姚文国：这绝不是什么故事。
　　姜红莲：好。既然外甥给了你一条烟，你也收下了，那就光明正大放在家里多好，何必往柴房里藏？说。
　　姚文国：嗯，那我是怕你多心发火。
　　姜红莲：哎呀，我跟你结婚二十多年了，多会儿当过母老虎？我是说你心里没有鬼的话，一条烟乱藏啥呀？
　　姚文国显出难以控制的空虚。
　　姜红莲：别费心了，实说吧。此地无银三百两。
　　姚文国：唉，其实也没啥，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姜红莲：你不想让我知道，——这是句实话。
　　姚文国：当然。
　　姜红莲：你再说点儿实话，我会原谅你的；人一辈子说点儿假话做点儿错事难免，改了不就完了。
　　姚文国：对对对，是这样。那我告你个真真实实的实话。
　　姜红莲：对，实话实说。
　　姚文国：这烟就是我外甥给的。
　　姜红莲：真的？
　　姚文国：真的。谁要骗人是四条腿儿平地爬的。
　　姜红莲：行，有你说实话的时候。
　　姚文国看着姜红莲感到一阵迷茫。
　　（3）
　　人物：二红同事（女）
　　地点：宿舍区某休息处。（日、夏）（承接第1场）
　　同事：男人们那两只眼，他要对你有想法，那俩黑眼珠儿就找不见地方搁，要不就像闪光灯一样，嚓、嚓、嚓、嚓，老闪。
　　二红：呀——哈……看得还挺细的。
　　同事：就是嘛。那会儿咱们食堂有个做饭的老不正经，喜欢上了发矿灯的那女的，人家一来打饭，他那眼睛就嚓嚓嚓嚓老闪，一勺儿菜能舀到饭盒外面。
　　二红、同事：哈哈哈……
　　（4）
　　人物：姚文国姜红莲
　　地点：姚文国家。（日、夏）（承接第2场）
　　姜红莲：不说了，既然话说到这儿你还不实在，还要做最后的挣扎；明天我请假不上课，拿上这条烟到矿上走一趟，让你外甥亲自看一看，看是不是他的烟。
　　姜红莲又开始做饭。
　　姚文国假装平静地拿起书架上的《水浒》看，结果书拿倒了。
　　姜红莲看见姚文国把书拿倒了，她边做饭边随意说。
　　姜红莲：只因月貌花容，引起心猿意马。
　　姚文国掉头看姜红莲。
　　画外音：你的书拿倒了。
　　姚文国：——我只是拿，就没看。哼，我还怕你去矿上，你去就去，诈唬谁呢。
　　姜红莲：我不诈唬你，明天肯定去。到时候我拿上烟去问二红，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姚文国一下把书放在炕上，再也伪装不住自己了。
　　姚文国：老婆呀，你真厉害。这次我说实话，我全说我全说。
　　姚文国端起水喝了一口，漾得脸上衣服上都是水。
　　姚文国：本来啥事也没有，是我一时心虚糊涂，怕你说我和二红有啥不“干净”的事，非要把它藏起来，是我自己给自己脸上扣脏盆子。
　　姜红莲：别着急，慢慢地说。
　　姚文国：当时我怎么也不要，她非要给我。这我不怕，就一条烟的事，其他啥事也没发生。不做那些事，自然心不虚。不信你去问她，这我不怕。
　　姜红莲：那种事儿就是有，就我这点儿能耐，问一条烟都这么费劲，那怎么问得出来呢？
　　姚文国：哎呀，我我我……
　　姚文国灰败不堪地蹲在地下。
　　姜红莲：说，你俩有过啥事儿没？
　　姚文国：在上老天爷作证，在下土地爷作证，我要是和她有过不“清白”，地震压死，大火烧死，掉到井里淹死，我这辈子不得好死，下辈子也不得好死！
　　姜红莲：行了，发多少誓也没用，是真是假，以后我会清楚的。
　　姚文国：对，绝对能清楚。
　　姜红莲：今天终于看出来了，你心里已经有了鬼了。
　　姚文国：我……其实啥也没有，是我自找不自在。
　　姚文国自己轻打自己脸。
　　（5）
　　人物：郭冬宝姜红菊
　　地点：郭冬宝家。（夜、夏）
　　明月西斜。
　　深邃的夜空挂着满天星，一闪一闪的。
　　郭冬宝夫妻看似在熟睡中。
　　郭冬宝忽然坐起。
　　郭冬宝下床。
　　郭冬宝把窗帘拉开一条缝，他凭窗站立望着星空。
　　姜红菊翻身。
　　姜红菊惊恐得尖叫一声。
　　姜红菊看到窗前黑影。
　　姜红菊惊缩成一团。
　　郭冬宝：别害怕，是我。
　　姜红菊：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贼呢。你有毛病啊，黑不隆咚站那儿干嘛？
　　郭冬宝回身坐到床上。
　　姜红菊开了一下灯。
　　墙上的挂钟显示四点整。（灯光熄灭）
　　姜红菊：才四点，你起来干嘛呀？怪吓人的。
　　郭冬宝坐回到床上一动不动。
　　姜红菊：神经病，拉上窗帘儿睡觉。
　　郭冬宝还是不动。
　　姜红菊：去呀，拉上窗帘。
　　郭冬宝去拉窗帘。
　　姜红菊翻身睡去。
　　墙上的挂钟发出喳喳的响声。
　　（6）
　　人物：葛优德姜红梅
　　地点：葛优德家、外景。（日、夏）
　　欲燃的红日升上云端。
　　葛优德把两万块钱用纸包好，装在包里。
　　葛优德夫妇穿戴整齐准备离家。
　　姜红梅：我再提醒你一句，把钱借给郭冬宝你后悔吗？
　　葛优德：不后悔。
　　姜红梅：如果郭冬宝买卖赔了，永远还不上这钱；你还能喜欢郭冬宝一辈子吗？
　　葛优德：能！哎呀，这怎么有点儿像在教堂结婚的味道。
　　姜红梅：严肃点儿。
　　葛优德：永远不后悔。
　　姜红梅：那好，走吧。
　　二人离家。
　　（7）
　　人物：郭冬宝姜红菊葛优德姜红梅
　　地点：郭冬宝家。（日、夏）
　　郭冬宝呆呆地坐在床上。
　　姜红菊坐在小凳子上抹眼泪。
　　外面有敲门声。
　　姜红菊：来了！
　　姜红菊起身离去。
　　姜红菊开了门。
　　门外出现了葛优德夫妇。
　　姜红菊：哟，你俩来了，快进来。
　　客厅：葛优德与姜红梅进屋。
　　姜红菊：都没去上班呀？坐吧。
　　葛优德夫妇落座。
　　姜红梅：这不放心不下嘛，过来看看。
　　姜红菊：喝水不？
　　葛优德：不喝。红菊，冬宝呢，出去了？
　　姜红菊：没有。那个家。在那儿磁眉瞪眼窝着，跟泥佛一样。
　　葛优德：哼……理解，谁遇到这种情况也是这样，只要他能冷静下来正常就行。
　　姜红菊：唉，他不正常啊。从昨晚上四点到现在，就在床上呆坐着，一个姿势，一句话不说。啊呀憋气死人了。前天晚上也是。
　　葛优德：哈哈哈……
　　卧室里的郭冬宝皱着眉头坐在床上。
　　姜红梅：你笑啥笑，冬宝这会儿不高兴。
　　葛优德：能想得到，也难为他了。不过丢了钱谁也心疼这倒是真的，正常。红菊你让他出来坐坐吧，说说话心情就好了。快叫他出来。
　　姜红菊：出来？别理他，他不会出来的。早饭已经绝食了。
　　葛优德：呀，那怎么行，把身体都搞坏了，再说不吃饭也省不出来输了的钱呀。
　　卧室里的郭冬宝……
　　姜红梅：怎么说话呢。（向里高声地）冬宝，可不能这样，不吃饭把身体都搞坏了。快出来弄饭吃。
　　姜红菊：不理他，没事，这种狼都咬不死的人耐折腾。唉，害得所有人都跟上他遭罪，他倒做下有理的了，什么玩样儿，真想挖个坑儿把他埋了再跺上两脚。
　　葛优德：哼哼，红菊呀，你不能以这种态度对待咱的冬宝。我们可以想想，这个时候他比谁都难受，咱们要在这关键时候，献出咱们的爱心，来温暖他受了伤的心。
　　姜红菊调转头看着某处。
　　葛优德：看我的，我把他叫出来。
　　葛优德起身向卧室走去。
　　葛优德走进卧室。
　　郭冬宝闭目坐在床上视若无人。
　　葛优德：呵，有两下子，一般人躺下都不好睡；你坐着也能睡着？
　　郭冬宝虽然闭着眼，但眼珠在转动。
　　葛优德：嗯，这个姿势真有点像活佛。这叫坐如钟，嗳，这要披上袈裟，剃了光头，带上念珠……
　　郭冬宝扭动了一下身子面壁坐着。
　　葛优德：呀，你这是面壁思过。
　　葛优德坐在床边。
　　葛优德：哎呀——想开点儿吧，人哪，冬宝呀，都是过去的事了，总结个教训就完，没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几万块钱嘛。
　　郭冬宝转动脑袋白眼瞥了他一下。
　　葛优德：别这样看我。咱们都是男人，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遇到大事可要挺得住！像你这样憋在家里坐如钟，那还不把红菊麻烦坏了？
　　郭冬宝皱了一下眉头还是一动不动。
　　葛优德：兄弟，遇事要想开，放下，这世上的路长着呢。你就这样要坐到什么时候？是不是真想打坐成佛？
　　郭冬宝：少说废话！看把你高兴的。我把这房子当成牢房，就这样一直坐下去。我有罪！
　　葛优德：完了，没救了。我可惹不起你。那我出去了啊，你沉住气慢慢坐着，我可不在牢房里。
　　葛优德往外走。
　　郭冬宝瞥了葛优德一眼。
　　葛优德到了客厅。
　　葛优德：（对姜红菊）太顽固了，脑子里灌上水泥了。我没办法。红菊还是你去吧，让他出来坐坐。
　　姜红梅：他不想出来就等会儿。
　　姜红菊：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看我的。
　　姜红菊向卧室走去。
　　姜红菊从床上拖郭冬宝。
　　姜红菊拖着郭冬宝向外走去。
　　姜红菊拖着郭冬宝来到客厅。
　　郭冬宝光着两只脚站在地上。
　　姜红菊把拖鞋放在他脚前。
　　姜红菊：穿上。
　　郭冬宝踢了一下拖鞋。
　　葛优德“吃惊”地看着郭冬宝。
　　姜红菊：地下多凉啊！
　　郭冬宝：不穿。我就是要让自己受罪，受死罪！我这样的人活着就是多余。
　　姜红梅拿过拖鞋放到郭冬宝脚前。
　　姜红梅：冬宝，穿上吧，脚凉会生病的。别人的话可以不听，听二姐的话。
　　郭冬宝：不，谁的话也不听。我折磨死我自己，你们管不着。
　　姜红菊：二姐别理他，不识人敬的东西。来我看他穿不穿。
　　姜红菊强行给他穿上拖鞋。
　　葛优德：有意思，没见过。冬宝有个性，还挺强的，改正错误的力度还真大。
　　郭冬宝不满地向他翻了一下白眼。
　　葛优德：来来来，好兄弟坐下坐下，到这儿来坐。
　　葛优德拍着沙发垫儿在请。
　　（8）
　　人物：姚文国姜红莲儿子
　　地点：姚文国家。（日、夏）
　　姚文国坐在炕桌前，手拿铅笔，在拆了的香烟外包装纸上一笔一笔算账。
　　姜红莲在给孩子喂蒸鸡蛋羹吃。
　　姚文国边用铅笔列项，边嘴里念念叨叨。
　　姚文国：人工费四个月，少说也得一千二。牛奶，三十八斤五两，剩饭，最少也值一百块，房子院子的成本费……
　　姜红莲：你在算啥呢？
　　姚文国：唉——这件麻烦事让我心里多会儿想起多会儿不痛快。郭冬宝在咱家养狗糟害不浅，咱一分钱没挣到手，还添了那么多的麻烦。
　　姜红莲：咳呀，你也不看看冬宝现在活成啥样儿了，你算账要干啥？
　　姚文国：倒是不干啥。你看看，这里里外外赔下多少。
　　姜红莲：呀呀呀，你也太让我出乎意料了。你算那有啥意思？你太让我不可思议了。
　　姚文国：你跟我说的是两回事。他活成啥样儿那是他的事，我贴了这么多的钱还不该心上有个数，明白明白？
　　姜红莲：你明白了又要干啥？
　　姚文国：干啥不干啥我心上先明白了再说。你管这么多闲事干啥呀。
　　姜红莲一把拽过姚文国写的纸片扔在地下。
　　姜红莲：钱把你脑子都锈得发了绿，你该拿刷子洗脑子了。
　　姚文国：谁该洗脑子了？我精打细算过日子，为啥要洗脑子？
　　姜红莲：洗了你就清楚了。
　　姚文国不满地看着姜红莲。
　　（9）
　　人物：郭冬宝姜红菊葛优德姜红梅
　　地点：郭冬宝家。（日、夏）（承接第7场）
　　两家人分坐在客厅里。
　　葛优德：冬宝呀，我看到你现在这个悔恨的样子，心里还真高兴。你知道自己错了，知错改错不为错嘛。这很好。
　　郭冬宝忍耐着不满看了葛优德一眼。
　　葛优德：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这就好。
　　郭冬宝：就我这德行，有啥好的？
　　葛优德：当然有你好的地方。记住，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愿你比金子要值钱。
　　郭冬宝：笑话，我比臭狗屎都臭，还金不换，狗屎也不和我换。
　　姜红菊：说对了。
　　郭冬宝：我是个祸根，我把红菊害了，把家里人也害了，也把自己毁了！
　　葛优德：哈哈哈……说你没文化吧，你把自己总结全面了，具体了。见识，你还是见识短呐。
　　姜红菊不解地看着葛优德。
　　郭冬宝：二姐夫你能不能不说这些没用的。
　　姜红梅：……
　　葛优德：你把这次输钱的问题看得太严重了。告我吧，一共输了两万多少？
　　郭冬宝：两万三。
　　葛优德：倒是个钱；不过也就是两万三嘛。
　　郭冬宝：呀呀呀，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啥，没底子的人家输上两万三，能是嘴上一滑就过的事吗？事没出在你身上，说得轻巧，还哈哈哈怪笑。你坐那儿喝水吧，少说没用的。
　　姜红菊：不识好歹，二姐夫是为你好。
　　郭冬宝：快快拉倒，受不起这些好。
　　葛优德：哈哈哈……冬宝呀，你这会儿这个样子，是心疼在钱上了，还是悔恨在做这件事本身上了？
　　郭冬宝：都有。伤心死了，那钱是弟兄们火蹦蹦跳着的心换来的（流泪），那是我们咬着牙挣来的，我把我们无数次的欢乐和兴奋变都成了这场痛苦。疼呀！浑身哪儿都疼！
　　姜红菊抹了一把泪。
　　姜红菊：这会儿才知道疼了？赌博的时候看把你狂的。记住，永远记住，人狂没好事，狗狂一摊屎。
　　郭冬宝：你……
　　葛优德：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倒是个严肃的事。不过，冬宝，你们养狗的家底儿钱还剩多少？
　　郭冬宝：一万二三吧。
　　葛优德：好。
　　郭冬宝有些不明白二姐夫说的好字的实在意义，他掉头看了一眼。
　　葛优德：冬宝你应该明白，虽然你遇到难处了，但你的前后左右有这么多的亲人在用心疼着你，都希望你站起来，做个强人！
　　郭冬宝：二姐夫，好人二姐夫，你说点儿有用的，你这话能把我抬到天上去？我都成这样了，我是断了三条腿的狗，你让我站起来，我能站起来吗？你让我做强人，我都成一堆稀泥了，能做强人吗？不可能。
　　葛优德噌地站起身。
　　葛优德：能！我们希望你再次拿出个样子来，挺起胸膛来，让人们看看！
　　郭冬宝把头扭向一边。
　　郭冬宝：哎呀麻烦死了，我的二姐夫，你老说这些大话空话有啥用？我是个啥呀，站起来让人们看啥？
　　你的这些空话我把它变不成金疙瘩，没那本事。
　　姜红菊：你好好说话发啥火儿？二姐夫也是好心说你，你就欠全家人开导你。
　　郭冬宝：用不着。你也少说点儿，让我安静会儿。
　　葛优德：冬宝，冷静，再冷静，放开这件事。钱本身不算个什么，它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你一定能在养狗行业实现巨大的成功！
　　姜红菊看着葛优德。
　　郭冬宝：你咋老说这些不着边儿的话呢，啊，怎么钱就不算个什么了，还说明不了任何问题？那除了钱什么能说明问题？
　　葛优德：我是说钱本身，这是个附有哲学意味的现象。
　　郭冬宝：听不懂你说啥。你饶了我吧。我算认清了，人一辈子所有的问题都是钱的问题！哼，那会儿问你借钱……
　　葛优德坐在沙发上。
　　葛优德：唉——你看啊，你那会儿问我借钱，那时候我还正为钱的事而烦恼……
　　郭冬宝：拉倒吧你，耍笑人一套一套的，一本正经耍笑人。还钱本身不算个什么，笑话，你咋能想出这些无聊的空话来？说这些话有用吗？无聊。
　　姜红菊：不可救药，就欠抡圆了擀面杖捶。
　　郭冬宝斜眼儿瞅了一眼姜红菊。
　　（10）
　　人物：姚文国姜红莲
　　地点：姚文国家。（日、夏）（承接第8场）
　　姚文国从地上拣起那张写好的记账单攥在手里。
　　姚文国：我说你这个人咋胳膊肘老要往外拐呢？脱下鞋往家里磕土。
　　姜红莲：你说话低声点儿，孩子睡着了。你等会儿，我把孩子放那个家再说。
　　姜红莲抱着孩子去了西屋。
　　姚文国坐到炕上。
　　姚文国：真是的，养狗他赚钱，家里贴了一糊片，还不让算算帐；不算我心里也有数。
　　姜红莲返回。
　　姜红莲：你把写下的那东西给我。
　　姚文国：给你干啥？
　　姜红莲：你趁早把它撕了。
　　姚文国：撕了，撕了我心里也有数。我现在不问他要还不行？
　　姜红莲：多会儿也不能要。
　　姚文国：他要给的话总不能不要吧？麻烦，这家不能呆，我出去给孙瞎子扎针去。
　　姚文国下炕穿鞋。
　　（11）
　　人物：郭冬宝姜红菊葛优德姜红梅
　　地点：郭冬宝家。（日、夏）（承接第9场）
　　葛优德：哈哈哈……还在为这事儿生气。有意思。
　　葛优德、姜红梅笑着对看一眼。
　　姜红菊不满地瞥了二姐一眼。
　　姜红梅：谁家也有不高兴的日子，一旦过去了，就把它忘掉。
　　葛优德：要看未来，不能老看现在。
　　郭冬宝：好了好了，说多少都没用。该回你们家就回吧。我现在这样就正常，我活该，都行了吧？让我安静会儿。
　　郭冬宝站起来准备回屋。
　　葛优德：你先坐下，我今天来找你有事，就是要让你不安静。
　　郭冬宝：这种时候还是让我清净点儿吧。我的好人二姐夫，你有事找别人说，我是倒霉鬼，办不了事。
　　葛优德拉郭冬宝坐下。
　　葛优德：你听我给你讲个事儿。
　　郭冬宝：要说啥痛快点儿，别讲那些没用的事；别像大姐夫那样罗嗦。
　　葛优德：我有个挺要好的朋友叫二强……
　　郭冬宝：知道。
　　葛优德：他借了我的两万块钱做服装买卖赔了……
　　（12）
　　人物：姚文国赶车人（二白蛋）
　　地点：圪溜村街巷。（日、夏）
　　村乡某街角：五六个村民在闲聊。二白蛋在其中。
　　姚文国身背药箱走在村巷间。
　　姚文国向这边走来。
　　二白蛋看到了姚文国。
　　二白蛋迎着姚文国走去。
　　二白蛋与姚文国走到对面。
　　赶车人：哎哟，姚医生，给谁看病去？
　　姚文国：咳，后街的孙老汉腿疼得走不了了，他眼睛看不见腿又走不了，加到一块儿了，这可是个麻烦事儿。我去给他针灸针灸。
　　赶车人：哎呀，那老汉一辈子遭罪，自己没儿没女，侄男外女靠不上。可得给他好好看看。
　　姚文国：没事儿，咱们都关心他。我给他扎针有时候从来不收钱。
　　赶车人：姚医生你真好，咱村人离不开你。
　　姚文国：我也离不开咱村人哪。
　　赶车人：这就对了。哎，姚医生，我告你个事儿啊。
　　姚文国：嗯，啥事？
　　赶车人：前几天我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姚文国：嗨嗨，你成天赶个毛驴车，能做啥大好事？
　　赶车人：嗯——你可是不知道，我可真做了好事了。那天在红沙窝的歪脖子柳树上有人上吊，那树又要收人。
　　姚文国：啊！你看见啦？
　　赶车人：正好我赶车回来给碰上了。
　　姚文国：呀——这啥年头了，还有这事儿！那棵树已经七八年了没吊过人了，“嘴”馋了。
　　赶车人：可不是嘛。那个上吊的人，你猜是谁？
　　姚文国：谁，你说！咱村的？
　　赶车人：不是咱村的。
　　姚文国：你认不认得？
　　赶车人：认得。
　　姚文国：呀！快说，谁？
　　赶车人：说出来吓你一跳。
　　姚文国：谁？！
　　赶车人：好像是在你家养狗的那个胖连襟。
　　姚文国：啊！你怎么知道是他？！说得详细点儿，究竟咋回事。来来来，到这面坐下慢慢说。
　　姚文国拉拽着赶车人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墩前坐下（两人挤坐在一个门墩上）姚文国掏出烟。
　　姚文国：抽上烟，说得仔细点儿。
　　姚文国给二白蛋点烟。
　　赶车人：我告你啊姚医生，是这么回事……
　　姚文国：等等，我也点上烟。
　　姚文国自己点烟。
　　姚文国：抽烟，抽上烟慢慢说。哎呀，这可是个大事儿。
　　赶车人猛吸了一口烟。
　　赶车人：我告你啊姚医生，他在你家养狗来来回回我见过，胖胖的，白白的。
　　姚文国：对对对，是的是的，肉头饧脑的，他就那个样。
　　赶车人：短茬头发。
　　姚文国：对，就是他！他没留过长头发。慢慢说，从头开始细细地说。
　　赶车人正拿足了劲儿准备说。
　　院门里一条大黄狗对着门缝汪地大叫一声。
　　姚文国和赶车人受惊后向前爬倒。
　　（13）
　　人物：葛优德姜红梅郭冬宝姜红菊
　　地点：郭冬宝家。（日、夏）（承接第11场）
　　葛优德：你跟你那俩朋友还说我得了神经病，人家倒是挺热心，还到家里来看我，吓得你二姐真以为我得了神经病，赶紧打车满大街找神经病。
　　人们都笑了。
　　葛优德：说来还真得谢谢你那俩朋友，世面儿上能走得开。
　　姜红梅：当时吓死我了，以为他真是得了神经病，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关键是亲眼看见了。就像。
　　姜红菊笑得左摇右晃。
　　姜红菊：笑死我了，郭冬宝你说你多坏呀。
　　郭冬宝：我说的是句气话，他俩当真了。这俩宝贝。
　　姜红梅：他那朋友到了我家还挺悲哀的，（学）‘唉，想不到哇……’他越说我越纳闷儿，最后才搞清楚，原来是你姐夫得了神经病了。
　　人们又笑了。
　　葛优德：二强入狱以后交了个狱友叫胡健未，这狱友很快就刑满出来了。让我震惊的是，二强托他来还了借我的钱！感动得我满面泪痕不知觉。
　　郭冬宝：这俩人真够哥们儿！
　　葛优德：是啊。通过这件事我看出了二强的心，看出了二强的人品，他不是个借钱不还的人，是条钢筋铁骨般的热心汉子；当然他的自尊心再强也不该去犯罪，这点遭人恨。但他是个让朋友感动落泪的人。
　　姜红菊：这样的人太难得了。
　　葛优德擦了一下泪水洇湿的眼睛。
　　郭冬宝给葛优德拿过块儿沙发扶手布。
　　郭冬宝：给。
　　葛优德：太脏，有细菌。冬宝，近来二姐夫这心里翻江倒海呀，自从你赌博输了钱，我这心里就没有平静过，一直想着你的事，想着你这个人！我在你身上费了不少心事，你根本不知道。我一直想着你的事，想着你这个人，想着咱们是连襟！
　　郭冬宝：呀，真的？
　　葛优德噌一下从沙发上站起。
　　葛优德：当然是真的。
　　葛优德咚一声又坐下。
　　葛优德：现在我决定，我的那个心肝宝贝双耳卫生碗，暂时不投产，把二强还我的两万块钱，原封不动借给你！
　　郭冬宝顿时瞪大了双眼。
　　姜红菊惊讶地看着葛优德。
　　葛优德：你拿上这钱，赶快去买狗，卖狗，赚钱！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开玩笑，我的时间很宝贵。我要你重新站起来做人！
　　郭冬宝一下子站起。
　　郭冬宝：呀！
　　葛优德：你用这笔钱，赶快把你的损失补回来！把你的尊严要回来，去掉你肚里那块闹心的病疙瘩！
　　葛优德从包里拿出两万块钱。
　　葛优德“啪”地一声把钱拍在茶机上。
　　葛优德翘起了二郎腿。
　　郭冬宝激动地一下子蹲到葛优德跟前。
　　葛优德“啪”地点燃烟吸了一口。
　　郭冬宝：你这是干啥呀，二姐夫？！
　　葛优德：不干什么，救你这个人。
　　郭冬宝、姜红菊感动得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