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姑（5）

　　七夕节前两天的晚上，化若颖接到了李香琴的电话，电话里说她们有个同学当兵复员回家了，想请几位同学吃顿饭，专门点名要请化若颖，李香琴问她去不去。她问李香琴为什么会专门请她，李香琴说不清楚，如果她去，李香琴就会和她一起去，如果她不去，李香琴也就不去了。自从化若颖和卜顺结婚以后，她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人组织的同学聚会，就连某些同学的婚礼也不曾参加，可以说和同学关系群已经脱轨了，她的朋友圈简直小到只有打小一起长大的李香琴。这个电话如果早一天打过来，化若颖会毫不犹豫地推辞掉，但是她今天因为钱的事和她婆婆大吵了一顿，心情极其恶劣，所以她选择去参加同学聚会，全当消遣自己郁闷的情绪。
　　之前她不喜欢参加同学聚会，最大的原因就是怕遇到杨聪引起尴尬，因为她和杨聪的故事同学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他们也曾爱得天翻地覆，最后却不了了之，连分手都没有当面说一下。曾经有多么辉煌，现在就有多么凄楚，这一上一下的落差，外人根本无法体会其中滋味，反而在无形中给同学们增加了一个谈资、一个笑柄。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无理取闹，你越害怕什么，它越容易降临你身上；你越梦想什么，它反而可望而不可及。这次同学聚会她不由躲避的遇到了杨聪，也不知道是同学们的恶作剧还是谁故意安排，偏偏让他们紧挨着坐。虽然距离如此之近，但他们互不言语，她能感觉的到杨聪总会利用一切可能的时机把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因为她也不止一次的用余光看了看他，有好几次他欲言又止，有好几次她躲避他的示好。
　　酒过三巡之后杨聪偷偷地拽了拽化若颖的衣角。她今天穿的黄色吊带裙，这件裙子是她上个月在网上购买的，她试穿以后就把它挂在了衣柜里，她觉得无法穿着出门见人。穿上它，大腿多露一些无所谓，竟然让她表现出了真正意义上的袒胸露背，她没想到穿在她身上会如此暴露，和网上模特穿出来的效果明显有些差距，或许是因为她的身材和模特身材不同的原因吧。
　　她今天之所以穿出去，完全是被她婆婆气恼的，既然她婆婆不给她好脸色，那么她就越是给她反着来，她婆婆不喜欢她穿暴露的衣服出去，她偏偏要穿的能多暴露就多暴露，她婆婆惹她生气，她要用另一种方法惹她婆婆生气，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她穿着吊带裙和李香琴一起走进同学们的视线中时，大家纷纷赞叹不已，说岁月真的是不败美人，十来年了，她不仅保留着当初的少女气息，而且女人味十足。
　　因为衣角被拽动，她把脸转向杨聪，他示意她跟着他出去一趟。她了解杨聪，如果她不跟他出去，或许他会做出更惊人的举动，比如说趁着酒劲抱住她，更甚者趁着酒劲吻她，这一点她深信他做得出来。如果他没有这个胆量，他不会在他们十四岁的时候就把她拉到他家里，趁家人不在家的时候要了她的女儿身。在那之前她从来没有听过哪个同学在他们那个年龄做那种事，如果不是她的执拗，或许十四岁她就已经怀孕了。她常常想如果她真的在十四岁怀了他的孩子，或许她不会经历后来多舛的命运，许多次在她心情坏到极点的时候，她会莫名怪自己当初不该那么执拗，非要让他带避孕套。
　　她不想在同学们的众目睽睽之下，看他做出出格的事。就像当初上学的时候，有一次中午放学他非要拉着她到他家里做男女之事，如果她不同意，他就要把她抱到操场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和她接吻。她想反正自己的身体已经给他了，也没有什么可矜持的了，就跟他走出了学校，逃了一下午的课。
　　化若颖乖乖地跟杨聪走出了包房，一起坐进了他停在饭店门口的灰色轿车里。
　　“说吧！叫我出来啥事?”化若颖开门见山地说。
　　“也没啥事，好多年不见了，想和你叙叙旧。”杨聪殷切地望着她的脸，她低下头去。
　　“咱们俩有啥旧好叙的，别搞得咱们多熟悉一样，咱们连朋友都不是，最多就是同班学习过。”
　　“你别这样，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恨我，可是咱俩分手不能怪我。”
　　“不怪你难道怪我吗？”
　　“你说你一声不吭就玩起了消失，所有的同学都联系不上你，我当时急的哭了很多天你知道吗？我去你家里找过你多少次你知道吗？我好几次喝酒喝到差点死过去你知道吗？如果不信，你可以问问李香琴，我如果骗你，天打五雷轰。”
　　“那你知道我为啥玩消失吗？”
　　“不知道。”
　　“因为我妈不同意咱俩结婚的事，你也知道在你们村如果论辈分的话，你要管我妈叫姑奶奶，可是如果咱们结婚了，你在她面前的辈分就会升一辈，这样你们全家在我外公一家面前的辈分会跟着升一辈，他们觉得他们在你们村会低人一等。我外公和舅舅以及我妈妈，无论我怎么哭求，他们就是不同意我和你的婚事，我妈妈甚至以死相逼。我左右为难，一边是生养我的人，一边是我最爱的男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索性一走了之，任何人都找不到我，就连我最好的朋友李香琴也没有我的联系方式。”
　　“我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如果我知道你是为了要和我在一起才赌气离家出走的，就算等到老死我也要等你。我以为你要和我分手，不想让我找到你。”
　　“我多爱你你不知道吗？我把我的第一次给了你，你知道第一次对女孩来说有多重要吗？和生命一样珍贵。我甚至在我爸妈面前发下誓言说这辈子非你不嫁，可是我消失才几个月你就和别的女孩在一起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本来不想和她在一起的，我根本不爱她。后来我听别人说你和贾伟峰在一起了，我非常痛苦。你知道上学的时候贾伟峰居然和我争夺你，他是我最痛恨的人，一听说你和他在一起了，我也彻底心寒了。”
　　“你听谁说我和贾伟峰在一起了?”
　　“黄言说的。”
　　“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听他瞎扯。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我爱的是你，你恨的是他，打死我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不过我和贾伟峰联系过，打过几次电话，那完全是以同学的名义联系的，后来我怕他过多的纠缠我，我就把他拉黑了。说说你和你媳妇的故事吧，我听人说你下了很大功夫才追到手的。”
　　“是她追的我，不是我追的她，她当时在平水镇一家服装店当营业员，有一次我去服装店买衣服就和她认识了，起初我只是对她有点好感，并没有朝男女朋友方向发展。就是因为听说你和贾伟峰在一起了我才渐渐同意和她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处，你应该见过她，你就没有发现她长得和你有点像吗？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和走路的姿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她没有和你相似的地方，我咋可能娶她?”
　　“见过，但是没大注意。”
　　“那你呢？咋能和卜顺走到一起，咱们同学没有一个不惊讶的，很多同学每次谈论起来都唉声叹气说你嫁给卜顺真是太亏了。”
　　“你结婚的时候我从外地回来了，然后我让李香琴陪着我偷偷去了你婚礼的现场，看着你把她从婚车里抱出来那一瞬间我差点晕过去，还好李香琴及时扶住了我，然后她赶紧带着我离开了现场，她怕我承受不了。你结婚以后我心情很低落，甚至想到了死，我用尽一切办法想嫁的人最后娶了别人，你说我有多难受。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在理发店上班的卜顺，我当时去做头发，他一眼认出了我，然后我们聊了很多，他对我特别好，很多事也都依着我，你也知道，上学那会他就喜欢我。我对他其实没有爱情可言，只是他在我心情最低落的时候温暖了我，并且他能给我一个安稳的家，我才选择了他。”
　　“如果当时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会立即悔婚。现在你过的咋样?还好吧！”
　　“唉！一言难尽，不说了。”
　　“若颖，咱们俩多年的误会现在终于解开了。”
　　“误会解开又能咋样呢?咱们都结婚了，都有各自的家庭和孩子。”
　　“难道你想留下一辈子的遗憾吗？”化若颖没有做声，杨聪继续说，“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是误会，咱们之间也不存在真正的背叛。”
　　“你说这话啥意思?”
　　“我想和你再续前缘，我想和你重来一次。”
　　“会有好结局吗？”
　　“只要咱们俩坚定地在一起，这一次谁也别想把咱们分开。你先回答我你还爱我吗？”
　　“我不想欺骗自己，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减过半分。”
　　“咱们先说好，如果这次你妈妈再阻拦，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无缘无故地玩消失，咱们一起面对。”
　　“真的可以重来吗？我有点害怕。”
　　“别怕，你也不想为没有爱情的婚姻守一辈子吧，咱们总不能总考虑别人，总要为自己活一次吧，要不然这辈子有啥意义呢。”
　　“你真的会像当初那样爱我吗？”
　　“你想要我做啥，你才肯相信我对你的真心。”
　　“借给我三万块钱好吗？”
　　“说啥借，别说三万，就算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我也不会眨一下眼。你打开手机，我现在就转给你。”
　　“你就不问问我要钱干啥用？”
　　“既然你要钱，肯定有你需要的地方，我问这干啥。”
　　“杨聪，我爱你。”化若颖已经扑倒了杨聪的怀里，感动地哭了起来，“你说咋重来就咋重来，我都听你的。我要钱是因为前几天我爸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拿出来三万块钱，村里很多有男孩的家庭都盖起了二层楼房，我两个弟弟都不小了，我们家也该盖了。如果只盖一栋楼房家里的钱绰绰有余，可是一下子盖两栋就不够了，我爸说差三万块钱。我把我爸借钱的事给卜顺和他妈都说了，他们说去年买车借的几万块钱还没有还上，别说三万块钱，就连几千块钱也拿不出来了。他们不是拿不出来，他们根本不想把钱借给我爸。我当时气得恨不得离家出走，永远不再进卜顺的家门。我爸把我养那么大，第一次向我开口借钱，我却一分拿不出来，我恨我自己，你懂吗？”
　　“若颖，我懂。如果钱不够你告诉我，我随时再给你转过去。”
　　“够了够了。”
　　“若颖，给你说件事，今天晚上的聚会，名义上是咱同学组织的，其实是我故意安排的。如果直接说我请同学们吃饭，你一定不肯来，可是我最近想你想的天天失眠，所以想出了这个办法。”
　　“我说为啥点名要请我参加，原来是你的鬼点子。你为啥最近特别想我？”
　　“前段时间我在路上开着车看到了你，你当时穿着短裙，我瞬间失神了，以前的一幕幕好像就在眼前，为了多看你几眼差点出了车祸。”
　　“如果我今天犹豫不来呢？”
　　“不知道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注意，我经常开着这辆轿车经过你家门口，就为了能看看你。如果你今天不来，我天天去你家附近看你。”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印象。有一次尾随着跟了我至少二十分钟，可把我吓坏了。”
　　“让你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