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经典言情>龙脊岭上的罗吉>第一章 从军归来(2)

第一章 从军归来(2)

作品名称:龙脊岭上的罗吉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2-11-24 19:48:54      字数:5238

  他跟在那群白色的人影后面,亦步亦趋着。他想等云雾再散掉一些,太阳露脸后,再追上他们。不过,他相信到那时,如果他们真的不是人,在阳光出来时也会消于无影。这是祖母从他小时候起,就一直告诉他的“常识”。在祖母的头脑中,这世界上当然是有鬼神的。祖母常说“头上三尺有神明”,因此,坏事不能做。按照祖母的说法,人也不用怕鬼,每个人额头上都有一盏灯,不做坏事,这盏灯是明亮的,鬼见了早就躲开了。坏事做多了,这盏灯就会灭掉,至少不那么明亮了。小时候,他当然也深信不疑。但随着长大、上学,对祖母的这些说法产生了怀疑,乃至彻底颠覆。可在社会上,听多了一些真真假假、又无可求证的灵异故事及现象后,也像一些农村同学一样,抱起“宁可相信有、不可相信无”的观念。他也想到了有人教过他的做法,在走夜路时先拍三下自己的额头,那盏自己肉眼看不见的灯就会大放光明。可眼下,又不是夜晚,只是弥漫着令他感到有点怪异的云雾,而且他也发觉,当自己的步伐稍微一加快,前面的人影也会加快移动速度,仿佛他们后面也长眼睛的似的。这更令他毛骨悚然,心想难道他们正是要像“诱敌深入”一样,把他引向一个更诡异的、更恐怖,到时自己只能束手就擒的世界吗?一阵一阵冷汗直冒出来,他想到了不应该继续跟着前去。但这些奇怪的人影,仿佛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他还是又怕又好奇地跟着。
  眼看快要走出湖区,两边的山峦逐渐挨近起来,太阳还是不肯露脸,云雾好像还更浓了些。想到不久将到天生桥,又不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而自己本来是想上仙女山的,如果他们一直往前走,自己也要一直跟着去吗?若不跟着去的话,那么自己就永远会不明真相,不知他们是人还是什么?心里就会永远留下一团疑云。将来说给人听,又会在人们的以讹传讹下,不知会演变出多少版本的灵异故事来?
  他焦急地盼着阳光驱散云雾,可让真相大白,不留下任何阴影。他为自己的紧张、毛骨悚然,更为自己如此的胆怯,不敢直接追上去而感到可耻。他想到如果换了董老师来,董老师一定会不管云雾是否散去,就会冲上前去,把真相搞个一清二楚。
  
  他这次回来也去看望过董老师了。董老师还在原来那所的中学教书,但已从年富力强的中年教师,变为略显衰弱的老教师了。其实在以往的十五年从军生涯中,他去看过董老师多回,包括在那风风雨雨的十年中,他还受过人家的置疑。这是后来知道的,人家对部队来政审外调人员的一番话,让他在入党、提干时都受了一定影响。而在当时,他只知道自己在连队文书岗位上干了多年,才入了党,而与他同时入伍、当文书的兵,不仅早就入党,有的早已升为营部书记(类似连队文书,但属干部编制),有的还当上了连队指导员,个别的甚至升了营教导员的。他对此有点想法,不过,总认为是自己表现不够好,或被人误会了。如那次他与小老乡何刚一起,作弄了那个被他怀疑给大黄狗套破鞋的张杰,虽然没有受到什么处分,但影响不好,令他后悔莫及。
  
  “你想怎么玩?”那天何刚站岗结束就来到他的办公室。
  “你先去把他的腰带藏起来。随后我来叫你俩,说有紧急任务,让你们跟着我走。”他笑着道。
  吴刚一笑道:“遵命!”开心地回宿舍去了。
  他在五分钟后,到了吴刚他们的指挥排的寝室。他推醒了正在熟睡中的张杰,命令道:
  “张杰,何刚,你们俩快带上枪跟我走!”又装着任务紧急要先走。“我先走一步,你们快跟上。”
  “我找不到腰带了。”张杰刚醒来,还来不及细想,问着何刚道,“你看到过吗?”
  “谁替你看腰带,快走吧,耽误了时间要受处罚的!”何刚一面吓唬着张杰,一面往门口外跑。
  他与何刚正偷笑着时,见张杰一手扶着身上背的枪,一手提着裤子追上来了。
  “你怎么拖三拉四的?”他装着一脸严肃地训斥张杰道。
  “我丢腰带了。”张杰哭丧着脸道。
  他忍着笑道:“你怎么不把灵魂头也丢了?”又命令道,“小跑步前进!”
  这一跑,张杰的裤子就往下掉了。
  “你怎么啦?”他一面问一边叫立定,然后命令道,“你这样要影响执行任务,把这长裤脱了!”
  张杰大概认为自犯了错误,不敢有一点犹豫,就脱起裤子。
  这时,他忍不住地笑道:“任务完成!何刚,你把腰带还给他。”
  “好啊,你们俩耍我!”张杰哭笑不得地道。
  “我是服从‘长官’的命令。”何刚此时陪笑地对张杰道。
  “保不定是你出的主意。”张杰愤怼何刚道。
  何刚不好意思否认,只是笑着。
  他劝道:“是我要开玩笑的,你不是也一直开别人玩笑吗?”
  “我没有开过这样的玩笑!”张杰的意思里,认为开这次玩笑,带有“以权谋私”的成分。
  他意识到张杰真的有些恼了,有点懊丧地道:“想不到玩笑开过头了!”
  “我看也没什么?”何刚又对张杰道,“你上次险些把我压死哩!”
  “我那不是开玩笑。”张杰道。
  “还不是你要与人家打睹,看人家好戏吗?”何刚提醒张杰。
  “好吧。”张杰很无奈地道,“想不到你都记在心里的!”
  何刚笑笑,又问道:“今天大黄狗脚上的破鞋,是谁给套上去的?”
  “我也看到了。”张杰道,“我也追过它,但被它逃走了。”
  “你说的是真的?”他感到有点冤枉了张杰。
  “罗文书,”张杰对他申明道,“我没有对你有意见。”
  “你也不要对何刚有意见了。”他道,“都是我叫他(干)的。”
  “那肯定,我们睡上下铺是最要好的。”张杰道。
  “那好,这事就我们三人知道了。同意吗?”他问张杰和何刚。
  “我同意。”何刚立即表示同意。
  “我也同意。”张杰道。
  后来此事还是传出去了,七传八传还传到了指导员沈杰的耳朵里。指导员沈杰平时与他关系还不错,因此,只提醒了他一下:“以后少与战士开这种玩笑。有许多人用眼睛盯着你的。”
  “我知道。”他理解指导员沈杰的深意,他也知道连里有对他的提升是有不同意见的,要尽量少惹事,否则,指导员也很难为他说话。
  当他在军区报纸上发表过一些报道文章后,就有人说他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他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什么“侍才侮上”,只承认对连首长的有些做法有不同看法而已,主要是对连长有些过分强势的做法有看法。如连长经常会扣压战士家中来的加急电报,他本来也理解连长的无奈,在连队要执行上级重要训练任务时,收到战士家中发来这种“母病重”之类电报,连长认为在节骨眼上来这种电报动摇了军心,并认为十有八九是假的,不过是家里人想要人回去罢了。于是就通知他,先不要把电报交给战士本人,等完成了集训任务后再处理。他执行了连长的命令,但心里总感到有点不太妥当,特别是当证实“母病重”“父病重”是真的时候,觉太对不起这位战士了。不过,他只是在心里有看法,从不在在嘴上说过。何况这种谎称母病重、父病重的情况,是确实存在,还不少的。祖母还活着时也因为想他,也不止一次地让父亲发来过“祖母病重速回家”的电报。他回到家时,祖母不过是一点伤风感冒的小毛病。由此,也重演了一出“狼来了的故事”。
  那年祖母去世前,父亲也发电报说祖母病重让他回家,可连长认为他已多次因祖母病重请假回家过,认为这次也有可能是“谎报军情”,让他忙过了全团集中训练再说,结果让他失去了见祖母最后一面的机会。许多人很同情他,议论纷纷。结果弄得本来觉得很对起他的连长,反而对他很有看法了。认为他不顾大局,觉悟有问题,在上级考虑他入党、提干的关键时刻,别的不说什么,总说“还需要考验”。
  何刚给他出主意:“你找个机会,直接找连长谈一谈。这个结一定要解开的,不然,你就永远‘文书’下去了。”
  “都是你们话太多,”他道,“你们算是为我打抱不平,结果呢?不谈了!我现在也不能去找他,弄不好,反落个‘欲盖弥彰’!再说,也不一定是他的几句话,就能决定一切的。”
  “沈指导,好像对你很好,他没有向你透过一点点消息吗?”何刚为他挖空心思地想“对策”。
  “沈指导员是最讲原则的人,他怎么会对我乱说什么。”他摇头道。他心中已有了申请复员的念头,也思想过现在这样回去,到地方上能干点什么?如果能到李玉香的父亲当过副厂长的罗桥酒厂当个酿酒工,大概是最好的安排了。弄得不好,只能到镇上商店卖布、卖杂货。据他所知,孙兰因家庭出身问题被安排在镇上的食品站工作,开始卖过鸡蛋、豆制品什么的,后来抽到办公室做会计,虽说是会计,实际上只是一个计账员。那个李玉香考上大学后,也去过农场,现在一所学校教书。难道自己也会像孙兰一样,先去卖鸡蛋吗?他不甘心,因此很犹豫,虽有复员想法,但还没有敢对人说。他内心里怨恨过连长,但事后想想,仅凭连长一句话,也不大可能把他卡住好几年,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原因。
  
  在他转业前的三四年,才升为了营部书记,除了直接管一个营部通讯员外,还间接管着营下面三个连队的文书,他有了一点当“官”的感觉。一天,营长要去附近村子里拜访,他与通讯员小马一块跟着去了。营长曾建国在他刚当进二连时,是二连的连长,因此与他是熟人。人高马大的营长,也念过高中,与他关系很不错,也是一个很爱开玩笑的人。
  
  “今天小马你先要给人家介绍罗书记呵!”营长在路上已开玩笑地道。
  小马不明就里地问为什么?
  而他完全理解营长的这份幽默,与营长心照不宣地相互笑笑。他们谁也不相信小马会真的那样做,去向人家先介绍相当于文书的营部书记。
  小马也很机灵,过了好一会儿,见营长去路边树丛中小便时,才悄悄地问他:“刚才营长说,先介绍你,为什么?”
  “营长是在开玩笑,你按规矩办就行了。”他觉得没有必要多解释,否则也没有情趣了。
  营长小便回来,说自己早上稀的喝多了。
  他与小个子的小马都笑了笑。
  “走掉一半路了吧?”营长问已去过一次的小马。
  “一半多了。”小马道。那时还是人民公社,他们去的是一个名为“先锋”的大队。
  当他们走到设在原是一个小庙的大队部时,大队的党支书早已等着了。
  大队支书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笑容满面地在门口迎接他们。
  通讯员小马先向大队书记介绍起来:“这是我们曾营长。”
  “欢迎,欢迎,营长同志!”大队支书用双手握住曾营长的手,表示热情欢迎。
  “这是我们营部罗书记。”小马又向人家大队书记介绍起他。
  显然,人家大队支书产生了误会,以为这营部书记就类似地方上的书记,是单位的一把手,赶紧拉起他的手道:“阿唷,罗书记亲自来了,快里边请,里边请!”
  他知道人家误会了,做解释道:“曾营长是营长,先请他进去。”
  “我知道他是真营长,”大队书记道,“书记,你先请进吧!”
  小马这时才理解了刚才路上营长的小小幽默,欲向人家作说明,但被营长用手势阻止了,营长又幽默地对他道:“罗书记,你还客气什么?客随主便,进去吧!今天,我与小马为你当配角。”
  小马这时理解了营长的意思,也劝他道:“书记别客气了,我和营长会配合你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怕人家见怪,只好先进了屋。
  大队书记又把他往主位上让,他想这怎么行?自己只是一个排长级的干部,与营长相差好几级哩!因此,又对大队书记道:“曾营长是营长,应该他坐。”
  “我知道他是真营长,”大队书记道,“我说过了,有你书记在,只能委曲营长一点了。”
  小马这时再也忍不住地上前解释道:“老朱书记,您一定搞错了,他不是我们营党委书记,营党委书是我们的教导员。他是营部书记,是我的领导。”
  “我知道他是书记,是领导啊!”大队书记仍然认为自己一点也没有搞错。
  小马有点急了,显得有点语无伦次地道:“他这个书记,不是那个书记。那个书记才是比营长还大的书记,他这个营部书记不是那个比营长还大的书记。”
  大队书记听着直摇头,显然一点也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营长在一旁笑着,而他觉得应该帮一下小马的忙,想出了一句话,对大队书记道:“我只是领导他一个人的领导。”
  小马也立即道:“对,他只能领导我通讯员一个人,他是我领导,但不是全营的领导。”
  到这时,大队书记才有点明白了,点头道:“我有点明白了,他叫书记,但不是真的(党委)书记。”
  “大概是这样吧,”小马这时道,“老朱书记,有事找你的是曾营长,我们两个人是跟随过来的。”
  “营长,对不起!怠慢了!”大队书记忙重新与曾营长握起手来。
  
  那天在回营部的路上,曾营长又开起玩笑来,问着他道:“罗书记,你说说看,是营长大,还是书记大?”
  他忙道:“当然是营长大了。”
  “胡说!”曾营长装着一脸严肃地道,“你的意思是说营长可以管着教导员啦?”教导员一般都是营党委书记。
  他忙改口道:“这样比,当然是书记管营长了,党指挥枪嘛。”
  “那你是说,你的官比我大,是不是?”曾营长笑着问。
  小马一直偷笑着。
  他叹了口气道:“得了!反正怎么说都是不对的!”
  小马竟把这件“谁官大”的笑话说了出去,弄得营部的人都知道不算数,连下面连队的文书,甚至几个连长、指导员也都知道了。他原来所耽的二连,指导员沈杰平时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一次到营部来开会碰到他时,也开玩笑地问他:“听说,你比营长还大了?”
  “沈指导,你也知道啦?”他笑起来,他当然知沈杰也只是表示也听说了此事,同时也表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在他转业的前一年,他所在的高炮部队开上了中越自卫反击战的前线。这时,他已是团政治处的宣传干事了。他也留下了遗言,为国而战让他热血沸腾,他作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在行军途中的临时营房内,他仍然孜孜不倦地学着那本大学函授教材《哲学基本教程》,由于课本受了潮湿,教材已像砖头一样沉重。他有一种预感,这次参战,就是不牺牲,也会伤后转业回地方,他需要本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