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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栽赃

作品名称:十里坊人      作者:辉荣珍      发布时间:2022-11-22 09:50:25      字数:4878

  (一)
  张斜头整天想着如何抓革命,而把促生产放在了脑后。当然,庄稼如何种如何管,怎么收怎么藏,他什么都不在行,自然就更没有促生产的积极性了。
  公社召开农业学大寨现场会,要求年内实现“农田方整,民房上线”的目标。
  张斜头开始急了起来,其实他急的真正原因是,公社的目标是范主任在大会上提出的,对于范主任的要求岂敢怠慢?不得不放弃他最热衷的抓革命的工作,而把精力投放到平整土地上。
  乱坟场是最煞风景的地方,更为严重的是,公社范主任在大会上点了十里坊的名,说这是全公社唯一没有铲平的荒冢。明确要求迅速挖坟平整,尽快改造成粮田。
  作为民兵营长兼生产队长的张斜头如坐针毡,问题就出在他的生产队,他惭愧得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听着会场上发出的嬉笑声以及人们投来的鄙夷目光,他恨不能挖个洞钻到地下。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实现农田方整化和农民集中居住的目标,建成全公社的标兵生产队。
  平乱坟场还没有动一锹,可群众把张斜头家围得水泄不通,一致呼声,老庄园不能拆,祖坟不能挖。
  同一姓氏家族的住房都建在一个地方,形成了相对独立的庄园。这就是农村常说的,钱家园、顾家庄等等。各家族的祖坟都在大田中央,根据各自的喜好,有的长着青松翠柏,有的种着冬青树,象征着万古长青。除了这些人工植树外,杂树杂草丛生,倒像个小荒冢。这不但影响周边庄稼的雨露阳光,还与田禾争肥力。
  如果这些庄园不拆,坟头不平,如何实现“农田方整,民房上线”?
  张斜头本来就是个混混儿,哪里招架得住群众的集体行动。他没了主意,就找金楚生商量,人家毕竟是当了多年队长的老同志。
  金楚生心想,金家的祖坟也在大田中央,挖了会破坏风水的,能不挖就尽量不要挖。金家老宅是祖上传下来的,若拆除祖宗会有意见。所以他也不主张拆老宅挖祖坟。他这个想法刚从嘴里蹦出来,就后悔了。
  张斜头觉得和金楚生想到了一起,先易后难,挖乱坟场还会有人不同意吗?不会的,这是公社的要求。
  金楚生后悔的就是这个,果不其然,张斜头要先拿乱坟场开刀。
  那藏在乱坟场钵头里的钱怎么办?金楚生很想说服张斜头不要动乱坟场,但刚说出去的话就反悔,也没有理由啊。
  金楚生盼着天黑,等着夜深的来临。过去不管什么时候离家,他自己说了算,最多跟家人打声招呼,因为他是队长。可现在什么都不是,深夜出门如何向老婆交代?
  他编出了鬼话,说他的队长职务被免,都是张斜头祖父的鬼,他死之前想见队长而金楚生没有给面子。现在他从祖坟里爬出来,想与金楚生好好谈一谈,如果谈得好,就可以让张斜头把队长的位置让出来。
  金楚生的老婆吓得半死,她清醒过来后说,你去吧,好好和人家说,争取早日官复原职。金楚生又故意说:“你陪我一起去吧。”她的脸色顿时发了白,连忙说:“还是你自己去吧,早点回来,我在家烧纸钱保佑你。”
  金楚生悄悄地来到乱坟场,他想把钵头里的钱挖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到外乡信用社存起来。有了这笔私房钱,什么事不能办?
  出乎他意料的是,钱钵头不翼而飞。他沮丧得有苦说不出,只能自己咽下这个苦果般的秘密。
  张斜头安排生产队里所有的劳动力平整乱坟场。毅虹望着长满野藿香的坟头,钱就埋在那里,她想靠近它,又怕露出破绽。她觉得,该见天日了,钱归集体,挺好!金楚生啊,今天看到挖出来的钱会有什么感想?一定想骂娘吧。算了,这次就放你一马,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检举你这个王八蛋了。如果以后不好好做人,老天都不会原谅的。
  “大家来看,坟头旁边怎么会有个反扣着的钵头?”一个社员大喊大叫。
  社员们闻声一拥而上,把坟头围得严严实实。
  “噫……哪来的这么多钱?”
  社员们大声嚷嚷,张斜头循声冲了过来,命令会计和沈万固去信用社存钱。他让大家闪开,自己拿着钵头慢慢地玩味起来。
  金楚生很纳闷,这钵头长腿了?当时明明是埋在这个坟头旁边的,怎么会跑到长满野藿香的坟头那儿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他十分肯定当时乱坟场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说,钱钵头真被动过的话,那一定是“风”,当时野藿香抖动时,他还以为有人藏在里面呢,定了定神后,才知道是风把藿香吹得起起伏伏的。难道是怪风把钵头吸到那边去的?
  毅虹想起了钵头底部的“沈”字,这是金楚生想嫁祸于沈万固的伎俩,但又有谁会相信呢?她虽然恨沈万固,在她的心中已经不把他当成父亲了,然而血缘关系是她改变不了的事实,怎么能眼看着父亲落难呢?
  她怒目圆睁,把钉耙举过了头,向张斜头冲去,怒吼道:“张斜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昨天夜里胆敢强奸我,我告你!”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营长怎么会干出这种卑劣的事呢?
  张斜头吓得把钵头掉在地上,嘴唇抖动:“我,我没……没有强……奸……”
  “还想抵赖!”毅虹一边砸钵头,一边吼着:“还想抵赖,还想抵赖。”
  钵头被砸碎了,毅虹这才放下心来。“这次饶了你,如有下次就要你的命。”她冲着张斜头说着,扬长而去。毅虹巧妙地算计了张斜头,为沈万固消除了钵头底上有“沈”字的隐患。
  金楚生一看钵头被砸碎了,没有了栽赃证据,担心这件事会查到自己头上。他想,当年就有人怀疑生产队的收入不实,好不容易糊弄过去。可现在钱冒出来了,人们会不产生怀疑吗?以防万一,还得让张斜头知道钵头上有个“沈”字。于是他献媚地说:“营长,你是管全大队的,这么多钱到底是怎么回事?钵头是物证啊。”
  “对对,排长,把钵头的瓦爿一个不拉,送到我办公室去。”张斜头突然反应过来说。
  “是是,营长。”他弟弟生硬地答应。
  金楚生来到张斜头办公室,只见张斜头拿着钵头的瓦爿一片片地仔细瞧来瞅去,自言自语地说:“这破瓦爿,有个屁用,老金这个老东西还向我讨什么好?”
  “营长,可不能这么说,我来帮你看看。”金楚生说着,拿起钵头底部的瓦爿拼凑起来。
  “别拼来拼去的,有个屁用,把瓦爿全扔了。”张斜头很不耐烦地说。
  “营长,你看。”金楚生激动地说。
  “啊,沈字?这是沈万固家的钵头。”张斜头惊讶地说。
  “对啊,对啊,我家借过沈家的碗,大碗小碗盘子小碟上都有个‘沈’字。可以去拿只碗来比一比,看看字体是不是一样。”张斜头听从了金楚生的话,通过比对,确认这只钵头是沈万固家的。
  沈万固和会计去信用社存钱尚未回来,张斜头就派了几个民兵在半路上把沈万固截住,直接送到公社隔离审查。
  (二)
  公安特派员抽调人马迅速组成了乱坟场专案组,对沈万固进行审查。沈万固是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乱坟场藏有八百块钱的事儿?对于这钱的来历那就更不得而知了。
  铁的事实让沈万固目瞪口呆,藏钱的钵头底下有个“沈”字。虽然钵头被毅虹砸碎,但拼凑后钵底上的“沈”字清晰可辨,经过比对,与其家中碗上的字一模一样。埋在乱坟场的钵头是沈家的,这是无法抵赖的事实。
  让沈万固不解的是,家里的那只没有字的钵头是哪里来的?自家的钵头是谁拿走的?沈万固是丈二尺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是毅虹所为?她恨,逼她交代那个男人,逼她吃堕胎药,逼她嫁人。更恨拳脚相加,无情地把她赶出家门。尽管如此,难道就可以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嫁祸自己的父亲吗?沈万固越想越气,越气越恨,越发觉得这件事是毅虹干的,顿时一股怒火升腾起来。
  沈万固早就不把毅虹当女儿,他想向办案人员揭发毅虹,这样既为自己洗清冤屈,又能把这个盗贼绳之以法。
  沈万固想了想又犹豫了,把毅虹送进监狱,思锁怎么办?他没有父亲,作为外公还能让他失去母亲吗?不行,就是自己去坐牢,也不能让思锁没有母亲啊。不管是不是把毅虹当女儿看,血缘关系是无法割断的,她已经受尽了折磨,就让父亲悄悄地为女儿去坐牢,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吧。
  他认真地捋了捋,又觉得自己糊涂。毅虹从哪里去偷得八百块钱,又从哪儿弄到那只老钵头?他清楚地记得,很多年以前,他和金楚生一起去唐闸镇,在杂货店看中了这种上过釉的钵头,一人买了一只,全生产队只有沈家和金家的钵头是相同的。毅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弄不到这种钵头啊。
  沈万固似乎脑洞大开,难不成是金楚生把钵头掉了包?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当年生产队丢失的卖猪款找到了,是金楚生想独吞这笔巨款。哎,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沈老头儿,你抬头看看墙上写的是什么?”办案人员敲敲桌子说。
  沈万固猛抬头,墙上赫然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他想坦白,可坦白什么呢?不能瞎说八道吧。他这辈子就没有见过八百块钱,如果说勉强见过的话,那也就是数年前生产队卖猪丢失的那笔,也只是会计数钱时他瞄了一眼而已。
  “那你就如实说说这笔钱是怎么回事。”办案人员想通过这件事把老沈绕进去,以此取得案件突破。
  那年,队里有六头肥猪出栏,大凡遇上买卖的事儿,队长金楚生总会叫沈万固参加,说他有文化。
  沈万固和饲养员老朱撑着装有六头肥猪的罱泥船去唐闸镇生猪收购站,金楚生和会计步行前往。总共卖了八百四十多块钱。跟着队长、会计总是不吃亏的,这零头钱该分的分了,该用的用了。
  每人分得十块钱,沈万固和老朱把十元大钞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心里头激荡起的兴奋自不用说。
  “老朱,你把船撑回去,还有五六块零头钱,我们三人去喝点小酒,你就不要计较了。”队长金楚生打招呼地说。
  “你们喝,你们喝,我谢谢队长还来不及呢,哪里敢计较?”老朱既爽快又感激地说。
  三人边走边聊,而会计总是轻松不起来。只见他把装着八百块钱的手提包夹在右侧腋下,右手紧紧抓着手提包的两根拎带,左手捂着包。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青天白日的谁会抢你的包?”金楚生这么一说,会计的紧张情绪倒放松了许多,他把包从腋下放下,右手轻松地提着包,随着步行的速度,手提包前后有节奏地摆动着,倒也很自然。
  前方有个卖茶水的摊点,说喝汽水还可以奖励三锅水烟。金楚生装作大款的样子,财大气粗地说:“汽水儿,先来三瓶。”会计和沈万固随队长坐下,他们翘起二郎腿,喝着汽水吸着水烟,真有神仙般的感觉。沈万固得意地抬头看看路人,大家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不一会儿,来了一位外表斯文的人,漫不经心地坐下,他看看金楚生他们喝的汽水,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卖茶人窃喜,又来了位买汽水的,便问:“喝汽水吧?”
  “喝……喝……”斯文人说着,卖茶人利索地“噗”的一声把汽水瓶打开,斯文人接着说,“喝……喝不起。”
  “你……你……戏弄我。”卖茶人急了,说话倒很像口吃的斯文人。
  金楚生哈哈大笑,吆喝一声:“走了。”
  斯文人十分扫兴地看着他们远去,只得把目光折回到卖茶人装有硬币的碗里。
  前方是运河的渡口,回河东的十里坊那是必经之路。渡船正离岸出发。金楚生急了,拿着在生产队里的做派吼道:“急什么急,又不是不给钱。”
  “你们慢悠悠地走,我就开船不等了。”摆渡人解释说。
  会计一想,等下一趟船起码得半个小时。打圆场是他的本事,他就冲着摆渡人大声说好听的话。船又靠岸了,三个人像兔子似地奔向渡口上了船。
  金楚生是三牌楼小吃店的常客,那里不仅有他喜欢食用的红烧猪头肉、冷切羊肉、烂蚕豆什么的,更有他钟情的年轻貌美的女老板。他无所顾忌地把会计和沈万固带进了小店,毕竟三牌楼离十里坊有一段距离,谁没事去八卦这些风流韵事?
  小店挤满了人,女老板见来了大生意,就把房间里的四仙桌搬了出来,给他们喝酒用。三人正喝得高兴,来了一位外地客人没有座位。
  女老板的手耷拉在金楚生肩上说:“队长哥哥,那空着的位置让给来客好吗?”金楚生全身都软了,连忙说:“好,好,赶紧收拾收拾,让人家坐。”
  外地人礼貌地向他们三人道谢后,就坐下来点酒菜。金楚生和老沈、会计有说有笑,而外地人几次想敬金楚生的酒,而被他翻了白眼。
  酒足菜饱,会计和老沈跟在金楚生左右,踉踉跄跄地向十里坊走去。
  会计突然大叫:“不得了,不得了,钱没得了。”金楚生和沈万固傻傻地看着两手空空的会计,装钱的手提包真的不见了。
  “你吃的屎,钱都看不住,还能做什么?”金楚生急得骂道。
  “急也没得用,还是赶紧去找吧。”沈万固解围地说。
  “你和沈万固去渡船和卖茶的地方找,我去三牌楼小吃店。快,分头找。”金楚生着急地说。
  沈万固和会计匆忙赶乘渡船去了运河河西,金楚生去了三牌楼小吃店……
  沈万固交代说:“钱包没有找到,我却额外出了十块钱给队长去打点,说是用来平息丢钱事件。至于这些钱与乱坟场里挖出来的钱是不是一回事,我真的不懂。还有啊,我家的钵头怎么会装着钱埋在乱坟场的,天地良心我不晓得。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沈万固的这些说辞,办案人员会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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