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吴国民摆摊卖包子

　　海津市东北角有一座解放广场。五十年前这里是城郊结合部。五十年后，随着城市不断向外拓展，这里已经发展成了城市中心区。
　　解放广场的正中位置，矗立着一座纪念碑。这是为了纪念五十年前，为解放这座城市牺牲烈士所修建。建这个纪念碑目的，是让子孙万代记住，为了让人民获得解放，过上幸福的生活，曾经有那么多的烈士抛头颅、洒热血，献出了生命。
　　烈士纪念碑的右侧，有一个城市购物广场。这个购物广场，集休闲与购物为一体，是海津市北河区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
　　商业街每天都吸引着大量的市民，前来这里购物和消费。
　　购物广场的旁边，有一座城市地铁站。由于临近购物广场，这个地铁站每天都是人头攒动，川流不息。
　　这里人气旺。一些小商小贩们，瞅准了这块商业宝地，纷纷来到这里摆摊售卖。
　　聚集在这里摆摊的小贩，主要以贩卖食品小吃为主。间或也会有几个贩卖日用百货的小贩，在此摆摊。
　　吴国民经过几天准备，今天也来这里摆摊了。
　　自从他那天偶尔路过，发现可以在这里摆摊贩卖食品之后。他便开始了马不停蹄的筹备工作。
　　他买了一辆三轮车，请人改装成了售卖车的样式。他备齐了各种炊事灶具，一切准备完毕后，便开启了小摊贩的生涯。
　　为了吸引顾客，吴国民在三轮车一侧，还特意写着几个招牌字：吴家特色水煎包。
　　清晨、天刚放亮，吴国民再也睡不着啦！
　　他早早起了床，开始了出摊前的筹备。他和好面配好馅料，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便迫不及待地蹬上三轮车，前往地铁站前广场，开始他第一天的摆摊贩卖生涯。
　　初秋时节，天亮的很早，虽然才是早上六点钟，一轮火红的太阳，早已冉冉升起，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了一片红彤彤的朝霞。
　　吴国民来到地铁站前广场时，这里还很清静。行人还很稀疏，未达到人头攒动的地步。早高峰的时间还没到来，行人和摆摊的商贩们，都还没有出来，他来得有些早了。
　　吴国民把三轮售卖车，随便找了个位置停放好。紧接着，他便开始了贩卖前的准备工作。
　　等他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人流开始渐渐多了起来，早高峰的时间到了。摆摊售卖的摊贩们，陆续出摊了。
　　随着早高峰的时间到来，地铁站前广场的车辆和行人，开始变得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眼瞅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吴国民莫名其妙地一阵心慌。他的心脏，竟然剧烈地“砰砰”狂跳了起来。
　　第一次摆摊、贩卖的他，第一次置身于这熙来攘往人流中，有些发怵，惶恐起来。
　　人流和摊贩开始逐渐增多，越聚愈多。吴国民的心，更是“砰砰”地狂跳不止。人越多，他的心脏跳得就愈猛烈，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地颤栗发抖。
　　第一次出摊，第一次做小摊贩的吴国民，莫名地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胆怯心理。有一刻，他竟然产生了掉头跑掉，迅速离开这里的念头。
　　吴国民终究没有跑开，他不能离开。跑开了，那便是他人生的失败。那样，
　　他便会重新陷入茫然无措中，没有了未来。
　　吴国民暗暗告诫自己：这就是你今后必须要面对的生活。你今后的日子，就是靠摆摊、贩卖谋生。这是你无法逃避的生活。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做逃兵！
　　吴国民深吸一口气。为了给自己打气，增添勇气，用力地握紧了双拳。
　　他在心里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能逃避，为了家人，你无论如何都不能逃避。因为你身上肩负着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职责！
　　吴国民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躁动纷乱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吴国民竭力抑制住心理上的恐慌后，开始了包子的制作过程。尽管，他有些手忙脚乱，还是努力着，按部就班地，开始了包子的制作过程。
　　不一会儿功夫，一股浓浓的食物饭香弥漫开来。水煎包已经做好了，散发出诱人饭香，吸引着过往行人的味蕾。
　　正在这时，一个不友好的声音，在吴国民耳边炸响：
　　“走开、走开！到别处去，这是我的地儿。”
　　一个蛮横的声音，在吴国民的耳畔响起。一辆三轮车停放在吴国民面前，车上写着扬州炒饭几个招牌字。一个生着一张猴脸的男人，很不友善地站到了吴国民跟前。
　　猴脸男人满脸露着不快，对吴国民道：“你是从哪蹦出来的？这是我的地儿，赶紧给我走开！”
　　面对这个言语很不友善，一副凶相的男人，吴国民心里不免生出抵触和不快。
　　他暗自思忖：这个人怎这么粗暴无礼？这是你们家的地儿吗？这不是公共场所吗？我为什么要给你让开？
　　吴国民佯装没有听见，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他第一次摆摊，做小摊贩，并不了解小摊贩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猴脸男人见吴国民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怒啦！他说话的语气，也更加强横霸道了。
　　他恶声恶气对吴国民说：“你他妈的，耳朵聋啦是吗？快给老子让开！”
　　猴脸男人蛮横无理，竟然开口吐脏字、骂人，这让吴国民心中的火气，也压抑不住了。
　　吴国民是个老实人，是个怕惹事招祸的人。但是，如果有人平白无故骂他，无缘无故欺负他，骑在他脖子上拉屎，他是绝对不能忍的。
　　吴国民停下了手中的活，冷眼盯视着猴脸男人，冷声问：“这是你家的地方吗？这是公共场所吧？”
　　猴脸男人见吴国民并不怵他，暗自一惊。他上下打量着吴国民，见此人身材高大，脸上还透着一股威严。
　　猴脸男人有点泄了气，不再那么嚣张了。
　　他收起了凶恶相，说话的声音，也软了下来。
　　他似是解释地说道：“喂，这是我摆摊的地儿，我一直在这个地儿摆摊，这地方是我的。”
　　见猴脸男人态度软了下来，吴国民的态度也缓和了。他是个老实人，能不与人争斗，就不与人争斗。既然，猴脸男人不那么蛮横了，他也恢复了一惯的老实巴交样子。
　　吴国民面露微笑，客气地说：“这位大兄弟，我是新来的，不知道你在这摆摊，有冒犯之处，请您多包涵。”
　　吴国民这样说，又用谦恭的口吻商量道：“这位大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个地方挺大的，足够咱两个人摆摊。你匀我点地方，咱俩共同在这里摆摊，行不行？”
　　吴国民平时很少接触小摊贩，不懂得摆摊这一行的规矩。他的话语瞬间激怒了猴脸男人。如果是换了个好说话，不与人争斗的人，或许，也就让吴国民在这摆摊了。反正这地方也挺大，多一个人也无所谓。
　　但是，猴脸男人可不是那种肯迁就别人的主儿。他哪能容得别人在他所占的地界摆摊。
　　“不行，门都没有！”猴脸男人一口回绝。
　　吴国民说话的谦恭和气，让猴脸男人来了精神，说话的态度又蛮横起来。他虽然没有再吐脏字骂人。但他说话的腔调，又开始变得很不友善了。
　　猴脸男人蛮横地说道：“这是我的地儿，凭什么让你摆？告诉你小子别找麻烦，赶紧给我走开！”
　　吴国民有些发懵。他不明白，这个猴脸男人说话怎么如此的蛮横？他说话的腔调，仿佛这地方是他们家的一般。
　　吴国民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痴呆在那里。
　　猴脸男人见吴国民似是被他吓傻，瞬间有了底气。
　　他用威胁的口吻说：“小子，我警告你，别找不自在！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好啦，好啦！大家出来混，都不容易，省点事吧。”还没等吴国民有所反应，一个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劝解。
　　留着平头的男人，是在这里摆摊卖炸糕的。
　　他走过来拉了拉吴国民，微笑着劝解道：“这位兄弟，你是新来的，不了解咱们这个行当，约定俗成的规矩。咱们这儿是谁先在哪里摆摊贩卖，那个地方就是谁的。这是大家自发形成的规矩。”
　　平头大哥说过，见吴国民还傻傻地，呆站在那里。
　　他又劝说：“这位兄弟，大伙都是出来混饭吃，都不容易，能不惹事就不惹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接着，卖炸糕平头大哥又指了指，他卖炸糕那个地方，笑着邀请道：“这位兄弟，我在那边卖炸糕。我那有空地方。走去我那儿卖，咱俩正好凑凑热闹。”
　　吴国民知道缘由后，知道谁先摆了摊，地方就是谁的，这个人们约定俗成的规矩后也就释然了。他本来就是个老实人，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既然平头大哥说，这是这一行当的规矩，既然这个好心的平头大哥，热心地邀请他去那里卖，既然那边也有地方可以卖东西，他便不与这个猴脸男人一般见识，争强斗狠，惹事生非。
　　吴国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推起三轮车，和平头大哥一道，到了平头大哥摆摊的那一侧，支起摊子。
　　重新收拾停当后，吴国民为了表示对平头大哥的感谢。他把刚煎好的包子盛了几个放在托盘中，递给平头大哥。
　　他微笑着说：“大哥，刚出锅包子，您帮我品尝一下，看味道行不行。”
　　平头大哥也不客气地接过来，顺手抓起一个包子，送入自己口中，品尝咀嚼着。
　　倏地，平头大哥两眼放光，口中禁不住啧啧连声道：“好吃、好吃！兄弟，你这包子真的很好吃！”
　　平头大哥说着，又拿起一个包子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继续夸赞道：“兄弟，你这包子的味道，真是绝啦！是祖传的手艺吧？”
　　吴国民被平头大哥连番夸赞后，有些不好意思。他连忙解释说：“哪里，瞧您夸的，我就是平时爱鼓捣做吃的，哪有什么祖传手艺。”
　　平头大哥一副认真的样子说：“我可不是夸您。大兄弟，你这包子绝对的味道纯正！我敢保证，就凭你这手艺，你这买卖肯定得火起来！”
　　吴国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谦虚道：“大哥，我可不敢想那么好。咱普通老百姓，能赚点儿钱养家糊口就知足啦！”
　　平头大也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上下打量着吴国民，转换了话题。问道：“这位兄弟，是下岗的吧？”
　　吴国民点了点头。他没好意思把下岗失业，这几个让他羞怯的字眼说出口，只是点头代替了回答。
　　他也随口问道：“这位大哥，您呢？也是下岗的？”
　　“和您一样，咱们都是苦命人！”平头大哥回答，脸上有些黯然神伤。
　　平头大哥面色凝重的样子，顿了一顿，似又叹息一声。他又问吴国民道：“这位大哥，您是哪个厂的？”
　　“海恒纺织厂，已经破产垮掉啦！”吴国民回答道。
　　平头大哥不相信似的睁大眼睛，吃惊道：“海恒纺织厂！那可是个有名的大厂，怎么能破产垮掉呢？”
　　“大厂小厂都一样，该垮照样垮，该倒闭一样倒闭。”吴国民说，一脸无可奈何样子。
　　“唉！真是可惜了，那么大的一个厂子，说完、就完啦！”平头大哥也是一脸惋惜。
　　吴国民摇了摇头，苦涩的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似乎不想再多谈论这个，让他神伤的话题。
　　吴国民逐又问平头大哥道：“大哥，您是下岗还是失业？”
　　平头大哥黯然道：“我是下岗的，工厂的效益不好，产品积压，没有销路，卖不出去，工人都下岗了。”
　　平头大哥蔫蔫地回答后，又补充说：“厂里的工人都下岗回家啦！工厂又不够破产，关闭的条件。厂里，现在只留下几个厂领导留守。”
　　吴国民有些不太明白，既然干活的工人们都走了，生产停止了，厂领导还留在厂里干什么？
　　他追问道：“工人都回家了，厂领导成了光杆司令，还留在厂里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他们留在厂里分钱呗！”平头大哥忿忿地说。
　　平头大哥接着说道：“工厂停产了，又倒闭不了。那些闲置的厂房和设备，就被厂领导们租赁出去了。这些厂房和设备，每个月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这些钱除了应交各种费用，剩下的就被几个厂领导，按职务大小给分啦！反正，别看工厂停产了，工人们都下岗回家啦！那些厂领导们的日子，过得可滋润啦！单凭租金的收入，他们可是赚大啦！”
　　卖炸糕的平头大哥说到这里，沉下头去。吴国民似是被平头大哥的情绪所感染，也垂下头去。
　　默然片刻，吴国民低声问：“工厂是集体所有，怎么着那些租金收入，也得给你们点吧？起码每个月得给你们点生活费吧？”
　　平头大哥再次一脸愤然，恨恨道：“还生活费？一文钱都没有！刚下岗时，每个月还能给点生活费，后来，就一分钱也没有啦！”
　　平头大哥的情绪激愤起来。他大声道：“一想起这事，我就觉得憋屈！工厂是集体所有，是大家的。不是几个厂领导个人的私有财产。
　　凭什么？那些集体所有的财产，那些租赁出去的收入，就没有我们工人的份儿？”
　　平头大哥忿忿不已样子，也让吴国民跟着随之动容。他联想到了，海恒纺织厂那些领导们，不也是这样，利用手中的权利，多吃多占吗？
　　他用一种无能为力的口吻，劝道：“唉！大兄弟、不要想那么多了。咱普通老百姓，想那些没用。咱还是想开些，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不想开些又能怎样？人家是厂领导，人家说了算。”平头大哥说，脸上写满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