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调虎离山

　　周石和牡丹出轨的事在研究所闹得沸沸扬扬的，每个人都在议论着，口诽腹谤，指指点点的。那牡丹依然昂首挺胸、旁若无人、眉飞色舞、左顾右盼、到处送飞吻地走她的路，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
　　自从周石牡丹东窗事发后，高天就一直在家养病，没有上班。杜若芷上吊后，有一个领导层面的长期培训班，高天就去外地培训了。
　　一大早，佟宇就把如玉叫到他办公室。如玉进到所长办公室，佟宇就把门反锁了。如玉见佟宇眉头紧锁，心下诧异：办公室门反锁，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难道又有什么严肃的事？
　　佟宇也不看如玉，就当如玉不存在似的，低着头，背着双手，在办公室一圈一圈地转圈。如玉心下更诧异了，她可是第一次见到佟宇这么一筹莫展的样子。如玉到研究所这么些年了，佟宇办事向来都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再棘手的事，佟宇也就是躺在牛皮靠背椅上，闭着眼，想上一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如玉还从来没见佟宇这么愁眉苦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佟宇转了十来圈了，右手击在左手手心上，自言自语，“牡丹，牡丹的事一定要有个了结！”佟宇又转了十几圈，又像是对着如玉，又像是对着墙，自顾自地说，“牡丹就像是个脓头，一定要处理掉。但下这手术刀，一定要快、准、稳。弄不好，一不小心，这脓头挤破了，脓水到处流，流到哪烂到哪，搞不好会烂一身。一定要小心又小心，慎而又慎！”如玉见佟宇为处理好牡丹这一事，把自己都弄得疯魔了，又心疼，又觉得可笑。
　　佟宇边转圈边说，“这事不能让高天知道。不然就办不成。前不久，我曾试探过高天，无意中说起把牡丹调走。高天坚决反对，一直摇头。一会说自家的事情要自家处理，不要闹得满城风雨；一会说牡丹是小孩儿性情，不知轻重，等她情绪过去，自然就知道悔改的。死活就是不肯让牡丹离了眼前。这事也不能让牡丹知道。那女人，是天下第一等油泼子，辣、骚、狠、急。逼急了，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是不要脸面的。有脸面的人，最怕这种不要脸面的人。打底她可以拉你垫背啊。弄不好就玉石俱焚，少说也得溅一身烂泥污。”
　　佟宇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事绝不能再拖下去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已经赔上一条人命了，杜若芷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杜若芷在医院里还不知死活呢。再拖下去，不知要弄出多少条人命来。”
　　转了快一个钟头，佟宇终于拿定主意，趴在如玉耳边细细说了，让如玉悄悄依计而行。如玉含笑点头说好。
　　过了一段，档案室的系统升级改造，要派档案室的人外出学习培训。峧业研究所就派了牡丹和如玉两人去春来市研究院学习培训，为期一星期。牡丹是管档案的人，理所当然是要去的；如玉在档案室干了几年了，比较熟悉具体的操作流程，学习更上手，也更全面。两个人，也可以互相交换学习心得。如玉订了两人的火车票，也跟春来研究院确定了具体报到时间，定了住宿。两人就出发了。
　　牡丹难得有机会出差。离开熟悉的环境，一路接连变化的美景让牡丹兴奋不已，一路惊叹着。过了一会，牡丹看得疲了，跌坐回自己的座位，不再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只是时不时地拿眼睛扫一扫。
　　牡丹瞄了瞄坐在身边的如玉，“真是奇怪，你怎么会跟我一起来出差？”
　　牡丹不屑地看了看如玉，忽然警觉起来，“奇了怪了，你这百依百顺的小鸽子，跟在我身边，老大就放心，老大就不怕你跟我学坏了？”牡丹爆出一阵放肆的笑声。
　　牡丹挑衅地把如玉全身上下扫射了一遍，“你这全所第一位老好人，老大的心肝尖子，人见人夸，清纯可爱的小茉莉花，居然会跟我在一起，真是天下奇谈！”牡丹眼珠子咕碌碌地转了几圈，疑惑地问，“你跟我来，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八成是老大派你来的。要不，老大就是派你来监视我的，对不对？你可不要跟我拿三捏四的，讲什么组织纪律的！老娘最烦那一套！好不容易出了个鸟笼，你不要又拿个火坑给我跳！你但凡说一句组织纪律的，我咒你祖宗三代！”
　　一提到老大，牡丹就气哼哼的，怒不可遏，“老大！全所我就最恨老大！全所那么多男人，就他一个不是男人，就他一个把我当作坏女人，当作祸水，恨不能一锅端了往外泼！”牡丹浑身充满了仇恨，恶狠狠地说，“这天下要是真有蛊术的话，老娘我第一个想要蛊诱媚惑的男人就是老大！我还真想扒开老大那层皮，看看他到底是真骨气还是假正经。老娘手里就没有炼不出来的真金。啊，呸！全都是渣滓！全都是摇头摆尾的狗！”
　　如玉听到牡丹这么刻毒地诽谤污辱佟宇，气得浑身发抖，很想为佟宇反驳辩解两句。这时，如玉想起了佟宇临行前的谆谆告诫：这次远行，万万不可跟牡丹争执斗嘴。万万不可为此误了大事。惹不起，宁可躲远点。如玉用手按着都快跳出胸膛的心脏，咬紧了唇，忍气吞声，找了个离牡丹很远的位子坐下。
　　才到春来市第一天，牡丹就已经征服降俘了春来研究院半数以上小伙的芳心。牡丹走到哪，都有小伙左拥右呼的。牡丹沉浸在虚荣心的极大满足中，早把如玉抛到脑后了。就像苍蝇嗜粪一样，牡丹热爱这种被簇拥的皇后般的生活和感觉。并到处创造这种生活。
　　这可苦了如玉。按照峧业研究所出差的报销标准，如玉和牡丹只能两人合住一间。一大早，还没起床，就有人送花到如玉她们住的房门口。中午，房间里也是挤满了送花、送巧克力、送丝巾、送香水的人。没一刻是歇着的。如玉没法休息，又无可奈何，又不能放下脸来赶人。再说，赶也赶不完，源源不断的人来人往。晚上就更甭说了，房间里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如玉只好去加班，中午晚上都加班。
　　如玉在春来研究院的会议室里加班到夜里12点。如玉心想，这个时候，总该清静了吧。如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宾馆。如玉站在自己房间外，用房卡开门。不想却开不开，房门从里面反锁了。这时，如玉听到卫生间里淋浴喷头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流水声。流水声中，夹杂着男女的打情骂俏声。如玉脸就红了，不好意思再敲门。
　　如玉烦恼得很。走到走廊尽头，想来想去，无法可想。百般无奈之下，掏自己的腰包另外开了一间房间。这下，倒落了口实，给牡丹抓了把柄。第二天早晨，牡丹见了如玉，就嘲讽奚落如玉目无组织目无纪律的。自己开房间，无政府主义的。如玉心中郁闷，不去搭理她。
　　这天，牡丹抱着一大堆的裙子，经过如玉房间，就问如玉，“我们明天是不是就要离开春来，回峧业研究所了？今晚好多人要给我开饯行PARTY呢，我还不知道要挑哪条裙子最合适呢。你帮我看看。”
　　如玉很严肃地盯着牡丹，一字一句地说，“牡丹同志，今天我正式通知你，你已经正式调入春来研究院。从今天起，你就在春来研究院工作了。你的组织关系和人事关系我都已移交给春来研究院了。这是你的调令。”如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纸调令递给牡丹。
　　牡丹一下呆住了。手一松，胸前的一摞衣服裙子就滑落地上。牡丹一把抓过调令，看也不看，就两手撕得粉碎，扔了一地，散落在地上的裙子里。
　　如玉面无表情，平静冷淡地说，“牡丹同志，那是复印件。正式的调令，我已经交给春来研究院的院长了。”如玉说着，又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张调令复印件来。
　　牡丹清醒过来，看清了事态。牡丹怒视如玉，恨不能一口生吞了如玉。脸上气得通红。“我就说有阴谋诡计，果然不出所料！我在峧业，碍你们的眼了。我是祸根，我是孽障，我妨碍你们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了！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把我骗到春来，把我调到春来。这下你们遂心了，如意了，高枕无忧了，可以为所欲为了！”
　　牡丹拍了拍胸脯，气吞牛斗，“老娘有什么错，老娘有什么不如人的！老娘平生就一个爱好，就爱男人。这有错吗？你情我悦，两厢情愿的，又不犯天条，你凭什么看不顺？我爱男人，理直气壮地爱，磊磊落落地爱，坦坦荡荡地爱！就是小人，也是坦荡小人！哪像你，爱个男人，偷偷摸摸地爱，见不得人似的，比偷人还不如！你们这十足的伪君子，叫我哪只眼睛看得上！”
　　牡丹怒气填膺，“你道你小心谨慎，千谋百虑，谁都不得罪，到处讨好。赢得百口交赞。谁都当你是个老好人。难道你就真的是一个好女人，我就是一个坏女人？啊，呸！你给我擦鞋都不配！你骨子里要比我坏十倍，坏百倍！你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口蜜腹剑，口是心非。你帮老大助纣为虐，兴风作浪，推波助澜，无恶不作。你以为你们从此就遂心如意，幸福美满了吗？啊，呸！我要天天诅咒你，咒你永世不得翻身，你迟早要遭受报应的！”
　　可怜的如玉这辈子还没有听过这么恶毒的诅咒和抵毁，这么刻毒露骨的仇恨，如剑刻骨。那诅咒和仇恨就是掘地三尺，也装载不下，到处满溢出来。如玉像得了瘟疫，浑身打颤，抱头逃出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