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黄豆战法千古奇观 大刀既出吓死鬼子
作品名称:生计 作者:程介平 发布时间:2022-11-16 21:57:55 字数:3040
十字桥的阵地上,“黄老虎”焦急地望着桥下赵大他们的去路,没想一长溜黄包车出现在桥上,快速朝桥上跑来。“黄老虎”骂了一声:“妈的,这赵大胆子也太大了,竟敢从桥上过。”一边大喊一声,“全体都有,注意掩护!”一眨眼,十几辆满载黄豆的黄包车已来到桥上,鬼子的探照灯也跟着扫了过来,却没有发现异常情况。赵大当即指挥战友趁鬼子探照灯扫来扫去的一亮一黑的间隙,将豆子撒在地上,竟然洋洋洒洒撒了两里路。赵大布防完毕,率领大刀队埋伏在街道两侧民房内,严阵以待。午夜时分,鬼子果然发起进攻,“黄老虎”立刻命令担任诱敌任务的小分队向日军发起反击,敌人见国军出击,嗷嗷叫着端着刺刀冲上来。一踏上撒了黄豆的柏油路面,皮靴踩到黄豆,立刻东倒西歪,纷纷滑倒,不明白哪里来那么多钢丸,还以为是什么新式武器。这时,埋伏在民房里的大刀队奋勇杀出,月光下寒光闪闪,杀声震天。大刀队初生牛犊不怕虎,扑向鬼子一顿猛砍,和日军战在一起。鬼子兵被斩杀一大批,等到鬼子调来铁甲车时,天已拂晓,国军进攻的号角响起,山炮轰鸣,展开反攻。鬼子见势不妙,丢下几百具尸体,狼狈退回阵地。
战至三月,鬼子见广福久攻不下,从本土调集援兵,兵力增至十余万,长江口日军兵舰云集,一齐向宝山城里开炮,宝山城顿时硝烟弥漫,宝山要塞守军不足,终于失守。国军腹背受敌,被迫放弃宝山、广福、庙行、大场一线阵地,退守嘉定、黄渡。
消息传来,市民悲痛欲绝,彻夜难眠。那一晚,梅大师从北京避难来到上海,在天蟾舞台首演他创编的新戏《抗金兵》。市民纷纷涌向天蟾舞台,剧院有史以来演出时不关大门,让没票的观众也可以在门外站着听戏。这出戏说的是宋军将领韩世忠与妻子梁红玉联手抗金,大获全胜的故事。台下的观众看到舞台上的韩世忠亲率战船,诱敌深入,梁红玉在妙高台擂鼓指挥,一通鼓响,迎战金军,无不激情彭拜。
祥海也在台下看戏,他是被陈小姐拉来捐款的。
陈小姐自父亲逃离上海后,家里少不了受到日本间谍特务的骚扰,她除了躲在学校里不露脸,放课后和星期天就扮作女招待在祥海的酒行打工不回家,已经和祥海混得烂熟。金发碧眼的陈小姐成了摩登酒行的摩登女,人们以为摩登酒行来了个法国女招待,不觉顾客盈门。今天一早,祥海刚刚卸下排门板,只见陈小姐换回学生装,手捧红色募捐箱子走进酒行。单枪直入询问祥海:“你愿意加入爱国组织,为伟大的祖国贡献一份力量吗?”祥海听她说话,好像演员背台词,就有意逗她,答道:“为抗日救国出力,只要你不是日本人的奸细,我的回答是当然愿意。”陈小姐笑了:“我一路走来,同样的问题问过上百个老板、商人和平民,只有你这样回答我,你看我像日本人的奸细吗?”
陈小姐有一半的法国血统,金发碧眼,热情大方。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红润,鼻梁高挺,嘴型棱角分明,与大马路橱窗里的美女模特儿一模一样,只要她一出现在摩登酒行,许多客人都会慕名而来,为的是看一眼“外国女子”一饱眼福。祥海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可说不准!听说有一个叫芳子的日本间谍和你一样美貌,却是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陈小姐急了:“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将我比作日本间谍,我不要你捐款了!我在你酒行做了那么久义工,还为你做了免费广告,你得付我广告费。”
祥海见她当真,连忙安抚她:“和你开玩笑呢,谁不知你陈小姐忧国忧民,游行罢课少不了你,是位巾帼英雄,真了不起!”
陈小姐破涕而笑:“这事你听谁说的,是不是老蔡说的?这个老蔡可是个蔡大炮,什么话都藏不住,所以我也知道你的一些事呢。言归正传,这一次你准备捐多少?”
“尽管我刚刚捐过,但是还是要捐的,具体捐多少,我想和你一样,你看如何?”
“好吧,不管你捐多少,和上海工人比起来我们都不足挂齿,他们本来就吃不饱穿不暖,也都停工素食,积极出钱出力,真是令人感动!”说着拿出一张戏票说,“那么我请你看戏,看梅大师的义演,义演后有捐款专场。”
此时,演出已经结束。梅大师在九一八之后拒为日本人演出,从京城迁居上海,没想在上海的第一场演出竟是在战火之夜。观众为梅大师的气节所折服,台上演的是抗金兵,观众看的是抗日兵,不可能不把剧情与眼前日本鬼子侵占国土、中国军队勇士正在浴血奋战的残酷现实联系起来。这出戏像一篇抗战檄文,把市民的抗战热情激发到了极致。演出到午夜一点,观众没有一个提前离场的,都等待演出结束后的重头戏——全民募捐。
幕布落下后,梅大师戏装都未卸下,就来到前台谢幕,剧场顿时响起一片掌声和口哨声。梅大师款款举了举双手,待掌声安静下来说:“我对于政治问题向来没有什么心得,一心只想着演戏。但日寇挑起战火,九州流血,百姓一日三惊,国家危在旦夕,我不能袖手旁观。而今日寇横行,国土沦亡,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认捐一架飞机。”来看戏的都是梅迷,都知梅大师一大家子人以及追随他的大批演职员完全靠他养活,刚刚迁居上海,也曾一度陷入困境,却大手笔捐一架飞机,顿时群情激昂,商界大亨、老板、交易所大佬、太太夫人纷纷认捐。
“陈炳谦捐洋一万元。”
“闻兰亭经募交易所联合会助洋二千元。”
“程荣初捐二百元,鲍国栋捐爱邀丁一千针,樟脑五百针,迪及推林五百针,吗啡一千针,爱特老林一打。”
“张升初等棉花纱布约值洋三百元,日新盛白布四十匹,乔宝斋嘘嘘药膏一百包。”
工作人员手捧募捐箱从走廊里走过来,挨个儿询问认捐数目,剧场里认捐的呼声此起彼伏,不一会走到祥海和陈小姐面前。
“这位先生太太,阿有认捐?”
祥海转头问陈小姐:“你捐多少?”
陈小姐反问他:“你捐多少?”
祥海说:“是我先问你的,应该你先说。”
陈小姐:“你是男人,你先说。”
祥海:“女士优先。”
“那好,以后统统女士优先,我就先说。”
“以后?以后你还来酒行打工吗?”
“除了打工,就不能有别的事?”
“对的,别的事也是女士优先。”
“我捐一万。”
“那么巧,我也是一万。”祥海拿出银票给陈小姐看,“我是事先写好了的,不是附和你的。”两人将手中银票塞进募捐箱。
陈小姐说:“我心里想着要和你捐一样多,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真是一样多。同学跟我说,每次家里给她安排相亲,她男朋友就会感应到她在跟别的男人暧昧,我还不信,眼前我和你不就是心灵感应么!”
这时梅大师谢幕结束,这一晚竟然当场就募捐到六架飞机的钱。
天蟾舞台虽离闸北前沿不远,但属于租界地面,日本人已经侵占了闸北,却管辖不到,对空前盛大的爱国义演无可奈何,又不甘心,第二天在日文报纸上抗议,说中国人的演出是扰乱民心煽动仇日情绪。田中以此为由,向工部局提出要进入租界协防,租界当局不会答应。日军随即以此为借口,悍然发动了对上海的全面进攻。战火向市区蔓延,烧到了租界边。
列强各国纷纷出来调解。日军见英美列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在上海,无暇顾及东北,立即放手在东北扩大占领区。这一场由日军少壮派发动的侵略战争,自始至终隐藏着日本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目的。日军见目的已达到,同意英美调停。此战日军与中国军队鏖战三十三天,付出极大的代价连东北的零头都没有得到,且国军准备长期作战,已增派第五军驰援上海,日军已不可能像九一八事变那样轻易取胜,便要求停战谈判。却逼迫中方签下奇葩的停战协定,中国军队不得在上海驻扎,日军撤退,中日双方恢复到战前态势。
战后,昔日无比繁华的大上海荡然无存,然而四川北路上日军司令部的灯火比以往更加辉煌。左翼作家又在窗户上糊上一层厚厚的毛边纸,连光都不让透进来,愤而写下一首诗:
战云暂敛残春在,重炮清歌两寂然。
我亦无诗送归棹,但从心底祝平安。
写完愤然掷笔。这还只是日军向中国军队的一次试探性进攻,中华民族更大的灾难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