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大明运祚>十二 小伎倾国柱

十二 小伎倾国柱

作品名称:大明运祚      作者:徐步      发布时间:2022-11-15 18:02:47      字数:6245

  脱脱的重兵依然驻扎在高邮城外,远远望去,旗帜如林,毡帐无边。日日可闻金鼓牛角,日日可见铁骑冲锋、绕城、厮杀……自冬十月至今七十余天,脱脱解甲归眠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吃无定时,睡无定处,许多日就像眼前这般:只摘掉兜鍪,一手半攥小块馅饼,呈大字平躺在毛毡上鼾声断续,听觉时散时凝。六合、兴化、盐城等地已被元军陆续攻破,切断了扬州与高邮的水路交通,最终将高邮——大周国的国都,隔成一方孤立无援的待下之地。
  “夜以继日!”他在浅睡中叫道,“轮番攻打……屠城!一个不留!”
  一员达鲁花赤铠甲染尘,快步走近大帐,遂被护卫们无声挡住,欲发脾气,几员护卫先当啷啷拔出宝刀,以利刃发出警告:再近一步,必将砍杀!
  “哎!”那达鲁花赤低叹一气,连退数步,乱摇其头。他忽然挺直身躯,随即哈下熊腰;原是脱脱捋着一条不狼儿发辫走出大帐。
  “我做了一梦,”他直勾勾盯住达鲁花赤,似在自语,“长生天遣仙使告诉我,高邮城里的贼寇已近强弩之末,只要我轮番攻之,不出三日定将破城!”他活动了眼珠,仰看少时大白的天空,叫道,“传令给主簿,速向我报上迄今共斩杀多少贼寇!”他复看向达鲁花赤,倒似乍发现,“咦?你来此有何上报?”
  “丞相的梦果真灵验!”达鲁花赤挤出笑容道,“城中贼寇派来使者,称贼魁张士诚愿意归降,为朝廷效犬马之劳!丞相,他们撑不住了!”
  “归降?从我决意屠他全城性命伊始,他已然绝了归降的机会!必杀!”顿了顿,脱脱舒一口气,“交战不斩来使之规还是要守的,刺瞎其一目,放其回去告诉张贼,惟等死这一条路了!当然,自戕我还是许他的!”
  “遵令!”
  元军的攻势越来越猛,而且几不间歇,一直攻至酉时仍不鸣金收兵,点燃火把,再次发起进攻。回回炮令城墙面目全非,幸而在护城河水下布置了机关,又依仗今年冬暖少见结冻,守军拼死以羽箭捍御,方未被元军破城。城中,尸体遍处可见,却鲜闻哭泣声,时有牛车来回运尸,那几个大坑都快被尸体充满,远做不到让死者皆能入土为安。百姓死伤众多,兵力损失更甚,倾各部能战的将士,也只有七千余人。
  王宫大殿内灯火通明。张士诚头上的黑幞头依旧,鲜亮的赤袍依旧,可面目仿佛换了一个人:脸色蜡黄,须髯干燥,眼窝深凹,憔悴不堪。众文武官,如张士德、张士信、潘元明、吕珍、徐义、李伯昇一等,均忧色添浓,精气损半,摇头或暗叹着听那个被刺瞎一目的使者,道出脱脱强硬兼冷酷的回复。
  “你下去养伤。”张士诚扬了扬手,“诈降保身已行不通,诸卿是否另有良策?”见众人都无开口之意,他一霎烦躁起来,“莫非就此不议各去自戕?”
  徐义勉为其难,道:“若火速将扬州兵调回,应能解困。”
  “想都莫想!”张士德道,“鞑子兵力虽不足号称的百万,但也有数十万众!况如今已破我六合等地,腾出的兵力定补充去扬州;此时调扬州兵,等于给鞑子祭刀!”
  “要么,求助于红军?”
  “还敢指望这等妖人!”张士诚忧为愤代,“六合的教训,莫非还不够深刻?”
  张士德忙出班躬身:“这都是臣之罪!”
  “目下不是领罪、惩罪的时候!寡人要的是解困良策!”
  无人能献出良策,惟添忧增惧——有人在殿外高声报:“鞑子再次攻城!请王令!”
  殿中嗡地乱成一片。张士德尚能抱几分从容,喝道:
  “身居殿堂之上,岂能学庸男懦夫!莫慌!”转向张士诚道,“国都一旦失守,便有千策万略也无一用!臣请我王移驾,同军民誓守都门!”
  回荡的余音令张士诚登时豪气充盈,立起来,声色俱彰刚毅:“来人!取寡人的战甲!哈哈!只要寡人尚存一口气息,鞑子莫想近我都门一步!”
  元军的攻势至下半夜才由强转弱,又拼命坚守小半时辰,远处传来鸣金声,——元军终于结束进攻,收兵而归!
  张士诚等人不会想到,至此收兵并非脱脱之意,他是在百般无奈下,默认了钦差下达的这道命令。斯时,钦差仍留在大帐中,不掩傲慢,拿腔撇调;为朝中官和地方有司敬畏的脱脱则一脸惶恐,手捧兜鍪,时弯腰肢,尽量不使甲叶子响动,连连接一个“是”字。
  “太师若认为这是存心留难你,那可就冤煞我了!”钦差那张映着灯光的眉目,说不出幸灾乐祸还是抱以同情,“来时圣上分明降旨,上曰:‘见到脱脱,不许听他解释,径直号令军中莫敢再动,以待新主帅!’你听呀,我敢不遵、甚至矫旨嘛!没法子,只能视太师于军中的威望为次了!”
  “是。”
  “也愁人,勿怪御史上弹劾,这出师都快三个月了,高邮城好端端坐在那里,国家的花费却流水一般,实在不好说呀!”
  脱脱依前回“是”,可帐外有人听不下去,叫道:“虽为天兵,但终究未修炼成驾云乘风的法门,莫非行军不费时日么!欲破高邮,便要先毁其犄角,——再莫非,六合、盐城等城池,都是贼人拱手相送的么!”
  “呔!那是谁,”钦差骤换恶眉怒眼,“居然如此不识事体,先是窥听,后又在帅帐之外高声喧哗!”
  帐外那人遂叫道:“副使哈剌答在向天使解释公道!”
  “解释公道?”钦差噌地立起,抢几步,复退回来,“你认为圣旨全无公道?”
  “圣上信重太师,故许以兵权剿贼,若非奸佞作祟,岂会有这道旨意!”
  “太师听听!”钦差指着帐门气急败坏对脱脱道,“你就任他这般叫嚣?”
  脱脱苦摇其头,喝道:“天使面前,谁敢造次!收声!”
  “嘿,”听帐外顿然鸦雀无声,钦差笑道,“别说,太师的话还是很有分量嘛。”
  脱脱无心计较冷言讥语,道:“这里尚有一请,望天使考量。”
  “太师请讲。”
  “在新帅抵达之前,请天使与我共坐中军帐做个见证,只要轮番攻城,不出十个时辰高邮必陷!贼魁必伏法!”
  “怎么能成!”钦差尖叫着捂住双耳,“抗旨的逆心,我连听都不敢听,又岂能去做!”
  “天使莫误会,这岂是抗旨之举?实为——”
  “不听了!不听了!”钦差往帐门走去,似念及什么,顿足转身道,“太卜花、月可察儿和雪雪三位大人,五日内定会赶到,太师可以与他们商榷或请做见证。”
  帐外十几员戴盔披甲的武将,含怒带哀看着钦差走出,由负责接待的文职引往下榻处。静默少时,那个哈剌答高声道:
  “请太师允许卑职入帐!”
  “都入内吧。”脱脱的声音尽显颓然惆怅。
  大家依次进帐,排列好,一齐深躬。脱脱把兜鍪轻放到大案上,背向诸将,良久动也不动。还是听见有人轻咳一声,他慢慢转过身来,长叹一气。
  “功亏一篑,怎能甘心!”
  “何啻功亏一篑!”有位名叫龚伯遂的参议道,“战事正酣,略具见识者也知此时断不可易帅动摇军心,——太师已入险境啊!”
  虽是两截话,但足够脱脱和诸将蓦然惊心了!这道旨意轻看数十万将士,而重视对一人的贬谪,可鉴此人今后的命运!脱脱脊梁骨发麻,额头须臾布满冷汗,倒退一步,把沉甸甸的躯体倚靠在案侧,长吁短叹不已。
  “太师!”龚伯遂还有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太师出师之日也接到密旨,今便奉此密旨一意进讨,待破了高邮,尽擒贼魁,自会化解奸小谗言!卑职以为,眼前这道旨意不可宣示;宣示,则大事毁之一旦啊!”
  “龚参议说的是!请太师三思!”
  “破高邮指日可待!将宣示旨意押后,也不失为好计议!”
  “太师三思!”
  “只要加紧,料四五个时辰内可奏凯歌!请太师押后宣示旨意!”
  脱脱连连摇头,道:“我蒙圣恩太厚!今圣上诏我,我若不从即为抗旨、乃至对抗天下,君臣之义何在?更莫说辱没祖宗的骂名了!”
  “太师!”
  “诸公莫再劝了,我意已定!”
  哈剌答更把颗头颅摇得拨浪鼓一般,泣道:“观天使色、听天使声,这竖子定然是奸小朋党!方才卑职以厉喝相对,竖子岂能废了报复!太师若拒纳劝言而遂奸小心意,卑职他日难免会冤死在此辈之手!太师啊!”
  “是圣旨!”脱脱几近吼出,复沉下嗓音道,“圣旨不可违呀,诸公!”
  “好!好!”哈剌答道,“无非一死,何妨先走一步!”说罢行一礼,转身径自而去。
  “不好!”脱脱倒抽一口寒气,但非为哈剌答,“速遣人给达识帖睦迩送信,让他切莫为我多说一句!保住自身,先保住自身吧!”
  元军大营已现乱象。十几里之外,有两个人恰趁围兵撤离、游骑散漫,悄然摸到城下,向守军喊话;这二人正是出行数月的施耐庵和卞元亨。
  过一炷香工夫,挡住城墙缺口的木栅被守兵搬开,十几员亲兵手举火把夹护张士德走过来,两厢见面虽浓淡有别,但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情态。
  “先生可归来了!”
  “我国都终究守住了!”
  “守住了?”张士德摸一把脸上的烟灰,少有自信。
  “守住了!”施耐庵语气笃定道,“不仅守住了,仍要变捍御为攻击,获取一场大捷!”
  “先生……”张士德豁然开悟,“先生赴大都获得了好成就,可是?”
  “权算。”施耐庵含笑道,“大将军这便引不敏去拜见我王?”
  “使得!先生请!”
  张士诚回王宫不久,卸了甲胄,在偏殿草草用一顿饭,仰靠在座椅上抚肚自想心事。听外头报“大将军与施先生请见”,他霍地立起,高呼“入内”。见张士德和施耐庵一前一后走进来,他几步抢过去,一毕打量施耐庵未洗的风尘色,一毕摆手道:
  “免了那些礼数!先生这一去,可挂念煞寡人!”
  “我王可知,”张士德急于道出实质,“先生此赴大都,真真大获成就呀!”
  “唔?”张士诚瞥一眼张士德,“是何成就?”
  “城外的鞑子弃攻忽而退去,我王可知内情?”
  张士诚二眸倏尔一亮:“此为先生妙计使然?”
  “不敢称‘妙计’,小伎而已。”
  “寡人甚想知晓先生施了何等‘小伎’,可否说来听?”
  “臣与元亨抵达大都,遂探听脱脱的对头哈麻有何嗜好,也是托我王洪福,不几日元亨便与哈麻的家奴有了交结,”施耐庵娓娓道来,“元亨时常邀那些人高乐于灯红酒绿之地,不动声色间探出,原来这哈麻最信问卜求卦,兼好修习邪术,臣便按此思出一计。再后,哈麻时常听闻家仆惊叹城北有一道人如何神验,这般,他又怎能不动心呢?”
  “那道人定是先生啰?”张士诚挽住施耐庵一条胳膊,邀他过去就座。“说下去。”
  “于是,这哈麻某日着便服来至城北,乍照面,臣即大作惊愕状,高呼‘天降我大元的贤相啊’!我王可想而知,这哈麻又会是哪般情态!哈哈,伊始他尚能存疑少信,以混淆之语试臣手段,而臣也无须通神法门,其许多细节早被家奴们漏给了元亨,臣只管道出,足使他时而目瞪,时而口呆,不由得尽消心疑,再交谈一番,对臣已抱十分信服,于是求了一卦,请臣解释,臣便郑重对他说:‘越一坎,即通达于天;反之,则必受其害!’”
  “这一坎自是脱脱了?”
  “正是。之后臣便与元亨滞留在大都,暗中窥觇,却得知脱脱权位安然,并将统兵犯我大周国,哎,那真叫心如燃火啊!原以为此计已废,不想紧要关头,哈麻一举得手!如今细思,这哈麻也是个厉害人物,此前他原是在隐忍中等待时机,直至脱脱将兵在外,方搅起狂浪巨澜,一举掀翻脱脱这艘巨舸!哎,此中与他相比,多少人要自愧不如呀!”
  “今已成事,先生俨然胜过哈麻何啻几筹,实无须为他喟叹!对了,——来人!上茶!”
  “不急吃茶!”施耐庵道,“料鞑子军中正乱,我王更须早出战略,变捍御为攻击!”
  “攻击?”张士诚面色黯淡下去,“为捍御国都,我军大损,今马、步兵相加尚不足万人,岂有攻击之力?”
  “鞑子已犯兵家大忌,数十万人马今已形如散沙,也不难破之!”施耐庵边思忖边说,“一路,可遣飞骑传令,着我扬州人马机动歼灭运河两岸的鞑子;一路,可联络驻泗州、盱眙的红军——”
  “莫跟寡人提那等些打着弥勒旗号的宵小之辈了!”张士诚顿然愤愤截断施耐庵的下文,“先生莫非不知?”他一指张士德,“因为九六擅自做主,招惹了那些宵小,寡人不仅失了六合,仍损了大宗屯粮和若干军民!对我大周国来说,此辈与鞑子没什么两样!”
  “臣也从未视他们为友善。”施耐庵耐心劝导,“借狼灭虎,总比力单搏虎且背朝饿狼要稳妥得多。再有,饿狼啖几块虎肉充了饥肠定会消停一段时日,恰容我休养蓄力!那么,待我精气饱满之时呢?”
  张士德紧着说:“待我精气饱满之时,那狼恰又值饥饿乏力,简直就是我棒下之物!”
  “嗯……”张士诚沉吟半晌,拍腿道,“寡人从二位的计议!”
  几日后,脱脱交出兵权,掩藏凄哀,由禁军围夹离开大营。新来的主帅及主将太卜花、月可察儿、雪雪各坐军帐,欲再攻高邮。然而,军心已散、士气全无,跟随脱脱的诸多将领大都为个人今后的福祸忧虑不已,哪还有整饬士马再战巨寇之心气。几员达鲁花赤聚在一起,摇头叹息,道怅说哀。
  “副使大人自刎了!他是不想死在奸小之手啊!下一步该轮到我等了,该何去何从?”
  “何去何从?要么随副使大人而去;要么引颈等奸小砍下一刀;要么……”
  “说呀,我的巴图安答①!”
  “皈依弥勒!”
  “你是说投奔红巾妖人?”
  “瞪什么眼呀,乌恩其安答,我这也是气话!”
  临阵哪能说这类气话,它很快在千户、百户及元兵之间传播开。
  “要完蛋了!朝廷认定我等都是太师的同党,过几日就有人马替代,顺便结果了我等,说这叫‘以除后患’!”
  “我等效忠朝廷拿饷讨生计,怎就归于太师的同党了?”
  “奸小不叫你解释这些,一刀砍了,管你做冤鬼还是冤魂!”
  “长生天在上,我这颗心始终忠于皇帝陛下啊!皇帝陛下叫我跟随太师讨贼,我惟有遵旨从命,几曾跟哪个结党!”
  “忠于皇帝陛下的人多了去,添上你一个不见多,减去你一个不嫌少,你叫也是白叫!不如留着力气等死吧!”
  军中已有汉兵、南兵和色目兵趁夜逃跑。新任主帅河南行省左丞相太卜花得报,命人火速将月可察儿和雪雪二主将请来大帐,合议应对之策。在二主将尚未赶到前,忽传入报急,太卜花忙从案上取兜鍪戴端正,唤入信使。
  “是何急务?”
  “我驻扎在运河两岸各部同时遭到贼寇袭击!如今贼寇正向高邮逼近!”
  “胡说!”太卜花拍案而起,细眼变圆,霜髯颤抖。“从何方冒出的贼寇!”俄顷明白过来,“扬州!定是自扬州而来!脱脱呀脱脱,朝廷果真没冤枉你!你看你带的什么兵!前番你力荐的贾鲁虽重兵在握,却连座小小的濠州也没能取下,如今换你来运筹,岂知愈发不堪!你呀——”他只顾发泄郁愤,陡听帐外有人厉喝:
  “趁人落魄彰己得意已然令人不齿!何况,仍要中伤一位故去的贤良!”随话音,月可察儿掀帐门径直而入。“这非主帅胸襟!也非大丈夫所为!”
  太卜花蓦然省悟,月可察儿曾同贾鲁共讨濠州,连忙解释:“我毫无指摘太尉之意,恳请莫要多心!”
  “你若轻蔑于我,我决不会闯帐高呼!”月可察儿的甲叶子沙沙作响,可鉴胸中何等气愤。“说说你——当年,你频言以与脱脱同气而幸,此际又怎么讲!仍有,友恒公病死在军中,朝中谁人不为此嘘叹!你却轻浪嗤诮,是何道理!”
  “太尉!”军情迫在眉睫,太卜花自知不能于此时跟月可察儿交恶,强抑恼怒道,“也是被报急激乱了脑子,这张嘴已不是我的了!”紧着道,“一部贼寇自扬州循运河迫近高邮,而我军纪律恰乱中叠乱,不知太尉可有良策?”
  涉及军机事,月可察儿俄顷抛开其他情绪,凝重面色道:“这部贼寇不足虑,只要破了高邮城取下贼魁张士诚的人头,他们自会散若鸟兽。我虑的是张贼,他如果寻准我更替帅印中留下的松懈,冲出搏杀之后逃亡,我等即为待罪人呀!”
  “忒是!依太尉计议——”
  “令雪雪的前军逼近驻扎,中军同时前移,力争两日内破城杀尽所有活物,转来剿杀运河两岸的贼寇!”
  “好!对呀,我已请雪雪来帅帐议事,他为何迟迟不到?——来人!前往催促!”
  无须遣人催促了,雪雪跨马疾驰而来,勒缰即翻下马鞍,他盔缨已失,丝绦松散,尘沾须眉,烟染额头,狼狈不堪地闯入帅帐,嗓音嘶哑叫道:
  “速撤!速撤!再不撤只怕被贼人反困!”
  “说什么!”太卜花尖声道,“你的前军呢!”
  “未战离心,各自奔逃!”雪雪缓一口气,音色更显惊恐,“不仅高邮贼寇,尚有数不清的红巾妖人正向我中军冲来!撤吧!赶紧下令啊!”
  “哎!”月可察儿恨恨咬牙,“就是撤,那也不能失了章法!但失章法,等于自相残杀!我愿将一万骑迎敌!至于其他……呸!你二人好自为之!”
  他携风带尘冲出帅帐,向坐骑奔去,忽听有人浩叹:
  “帝国的运祚到头了!到头了啊!”扭脸看去,惟见十数盏慌乱游动的灯光,但那声音仍然未绝,“弹冠相庆呀,奸小们,你等遂意了!”
  
  注:
  ①安答:蒙古语,结义的兄弟姐妹。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