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反封锁

　　自从李骋他们走后，理想一直焦虑不安，队伍还算安定，一边生产一边训练，因为文桐安排比较到位，军事训练由文宽负责，日本人不骚扰根据地，我们就不主动进攻他们，日本人进犯，就采取游击战。这一年多，队伍发展壮大很快，文桐专门写信嘱咐，新招的人员纳入预备队，不要太招眼，出头的椽子先烂。崔明桂虽有想法，却也没有办法，虽是副政委，二把手，部队上的事他插不上手。文桐春上去了湖西，一直等到年底才回来，刚过了年又到抱犊崮参加反封锁会议，到了春上回来，整整一年的时间。
　　年前短短的返回，见了理想，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方勇十几个孩子的安排事宜，方勇担任他的警卫员，其他孩子一部分充实到加工厂、儿童培训班，一部分安排到附近老乡家中，帮助生产。
　　安排方勇的时候，他费了一些精力，这孩子是个倔强的孩子，一听说要把送到第三专区，顿时恼羞成怒，非要离开回三河口不可，加工厂也不去，培训班也不去，最后文宽让他担任司令员的警卫员，他才高兴地接受了。
　　听说李骋因伤医治不及时去世了，文桐叹息了很久，为这个江湖朋友的离世感到惋惜。他实在太忙了，本想专程去一趟燕住山吊唁一番，顺便看看能不能收编三牛的人马，迟迟不能成行。
　　开罢会回来，他召集了一个排级以上干部会议，这是一次反封锁专题会。
　　原来，民国三十一年到现在，日本人在鲁南的封锁日益加强，北边与五十一军狼狈为奸，这些从东北撤回来、失去家园的军队已经成了日本人的帮凶，前年活埋了鲁南军委书记赵鎛，这两年和八路军摩擦不断，整个一一五师营以上干部牺牲在五十一军手里的就有十几个。南段张士元也像中了邪一般，原来与八路军游击队关系十分融洽，联合作战，互通有无，现在也时时搞些龌龊。中段被日本人修建了数不清的碉堡，挖了半丈宽的封锁沟，基本上实现了一村十堡，每村派驻两名鬼子，每一个碉堡里驻满了伪军，堡堡相连，根据地一下子成了孤岛。
　　针对这一现状，一一五师派了一个支队副政务来督导反封锁工作。这位副政委姓张名光显，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战士，思想工作经验十分丰富，这是高书记的意思，来之前说了，游击队的军事不用担心，担心就担心团结问题，思想问题。
　　他首先通报一年多来全省抗战形势：“同志们，我简单通报一下。参加这次会议，好多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一是我们组织的壮大之快，二是我们面临的困难之大。一年多来，我们游击队不算预备队，已经达到两千余人，这是什么概念？同志们，这是一个团的建制！其他队伍没有这么快的。在这期间，坚持抗战的同志们辛苦了，一年来，看似没有大的战斗，但是，我们发展了，壮大了，这就是战绩，你们的贡献历史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大的困难，就是封锁，日本人搞了了锁链式的封锁线，对外吹捧自己，就是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去。确实，这段时间，我们的生活、生产、医疗、队伍建设受到了很大的影响，现在，如何反封锁，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这次支队司令员让我下来，我是带着耳朵来的，我不多讲，我只愿意多听。我相信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沂州人，会想出法子对付日本人的封锁。”
　　张副政委说完看看文桐和李跃，还有崔明桂，文宽他们，示意他们大胆发言。
　　文桐站了起来，说：“那好，我讲一点个人看法，不一定成熟。日本人搞封锁，这不是坏事，为什么这样说？我这次去湖西学习，学了不少东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矛盾论和实践论，我们不要只看事物的表面，也不要只看不利的一面，还要看有利的一面。我懂得了‘事物的矛盾法则，是对立统一的法则’，听讲课的老师说，这是我们毛泽东同志的论断，我一直渴望有机会去延安，却那里见见大世面，学习学习，现在，在湖西，就见识不少，我加一句话，以后，我们除了打仗，还要加强学习，以前，黄书记搞学习，我还有些抵触情绪，现在来看，我是错的。扯远了，再讲一下封锁，他们封锁了我们，其实也是封锁了他们自己，大家想想为什么？说明他们已经没有力量进攻我们，在湖西，我听了大首长的讲话，信心很足，我为什么在那儿去了这么长时间，不瞒大家，我就是想学习，真的，个人觉得多学一天就有一天的收获。好了，又扯远了，再回到封锁与反封锁上来。我提三点建议，大家讨论，一是敢做买卖，这叫开源。你封锁我们，不让做买卖，我们偏要做，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大胆做买卖，这点我一会再细讲，我这也是从一个农民大哥学来的。二是拉拢一部分人。说得有些土气，叫统一战线，伪军不是铁板一块，别让敌人的碉堡吓坏了，要我看就是一堆洋灰疙瘩。我们要主动寻找他们的薄弱环节，目前，沂州这一段因为敌人的封锁，已经切断了我们与滨海根据地、湖西根据地的联系，我们的大领导要到滨海，过不去，我们要想办法打通它，怎么打通，就像大首长讲的，要学习孙猴子借芭蕉扇，要进入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去。三是节流，减少不必要的支出……”
　　崔明桂笑了：“文桐司令提到的买卖是什么？我们是抗日队伍，不是小商小贩，怎么能买卖呢？”
　　“你听错了，老崔。这个买卖是老百姓的买卖，他们有买有卖，我们也就方便了。不是说我们去做买卖，我们要鼓励群众做买卖，在政策上多鼓励他们。”
　　张副政委看看崔明桂，笑笑：“都可以讨论，文桐说了，不一定成熟。不成熟的意见就可以讨论。”
　　崔明桂没看张副政委，慢慢说：“老百姓买卖，我们从未禁止。这一点，我觉得，文桐司令也没有什么新意。要我说，关键的是发展武装，我们的北边，五十一军虎视眈眈，南边有张士元的队伍，东边是日本人和荣子桓、李世营，没有武装，只会被消灭。如果守不住根据地，再好的建议也是没用的。上次，日本人为什么直接打到我们这里，我们把大青山都丢了，是因为我们没有人马，没有枪支，这都是血的教训，我们的文桐司令口才好，但是，实践和理论是两个方面，好的理论指导实践当然好，怕只怕理论经不住推敲，就会犯错误，这样的错误不能重犯。”
　　张副政委点点头，看看王大明、李跃：“大明同志、李跃同志，都说说，各抒己见嘛。”
　　王大明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感觉有差距，他笑笑：“我听听同志们，呵呵，有些东西还没考虑成熟。”
　　“那好，我说两句。”李跃起身示意，“文桐同志是有很多缺点，这是我来沂州工作以后发现的，比如不重视学习，架子有时太大，和老百姓、和士兵不能打成一遍……但是，我们更要看他的优点，他工作有魄力、讲方法，尤其是军事指挥方面，灵活实用，有些方法可能听起来不好听，土里土气，但是能起大作用，能取得大战绩。这几年游击队的发展成绩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刚才，文桐同志说了，有些细节还要讲，我们不妨听听，正确，我们就用，不正确，我们可以不用嘛。”
　　张副政委点点头。
　　会场活跃起来，文桐笑着说：“那天，我去一个村子，与一位老农交流，谈起来封锁问题，他就很让我佩服，一个农民，竟然懂得矛盾的对立统一，说我们最缺的是这几样东西，一是粮食，二是盐巴，三是药品，排第一位的是粮食。老农大哥说，日本人封锁我们，也封锁了自己，比如花生，据我所知，沂州县大量使用我们山区种植的花生加工油料，我家是开油坊的，我了解比较多，现在因为天气原因，豆子比较紧张，花生耐旱，产量影响不大，据那位大哥讲，仅咱们大青山一带，一年的花生产量可以达到五十万斤，我们的花生往年运到沂州，加工成花生油，一百斤花生出油二十多斤，最多三十斤，因为不懂加工技术，要多交加工费，有的加工坊直接要花生饼抵加工费，推着三百斤花生去了，推着不到一百斤油回来，这不合理。现在，我们建立要自己的加工厂，自己加工，然后，再卖油给他们，我们拿我们的油换他们粮食，这个生意不要我们做，自有人上门求着我们来做，生意人图的就是利。剩下花生饼，我们可以用来充饥，一百斤花生，能出七十斤饼，同志们，可以算一算这个账，划算不划算。五十万斤花生，一年出三十五万斤花生饼，同志们，这些花生饼能解决多少口粮问题？”
　　听了这个账，大家不言语了，是呀，这一带是山区，农民除了种花生，就是其他山货，山货也可以发到周边县区嘛。比如我们有的山蘑，南边就没有。
　　思路大开，底下发言的就多了，一个个都有说不完的话。
　　张副政委赞许地看看文桐，拍拍手道：“大家慢慢讨论，会后，我们要专题讨论，各营、各连、各排、各班都要开会讨论，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现在，继续听文桐同志讲如何节流。”
　　“节流问题，我举一个小小的例子，在湖西，听首长讲，历史上有一件事，值得大家研究，三国时曹操、刘备为了节约粮食，颁布禁止酿酒令，我们是不是也借鉴一下，现在粮食紧张，根据地各酒坊临时性禁止酿酒，等粮食充足了，再开禁。其实，节流的地方还很多，涉及到我们生活、生产、训练和方方面面，我也讲不大全，会后大家讨论。我这也是人家说的叫抛什么砖，引什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