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逃离咸阳

　　阳晚杰上午早早来到燕山酒肆，酒肆里没有客人，只有韩山夫妇新请的一帮跑堂，正在打扫酒肆卫生。韩夫人站在收银柜后，看到阳晚杰大吃一惊，悄声问：“阳公子，你还没有离开咸阳？”
　　“是的，中途出了点意外，你和韩山将军还好吧？”
　　“一切正常。自从入秦籍之后，酒肆几乎没有人来找麻烦；再加上酒肆有阎乐的份子，咸阳府的人经常来照顾生意，而且每次都付银子。”韩夫人很得意地说。
　　“如此甚好。今天中午，秦王约我来酒肆饮酒，你们夫妇要注意把戏演好，别和我太亲近，顺便在秦王面前数落一下我，显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很紧张。这样，我一旦以后发生什么不测，不至于连累到酒肆。”
　　“好的，我心里有数。”
　　阳晚杰找到包厢坐下，摆好茶具，独自一人品茶。这是酒肆里唯一的包厢。
　　中午，秦王带着盖聂等一群侍卫来到燕山酒肆。阳晚杰听到外面传来的马车声和嘈杂的人声，判断这阵势，知道是秦王驾到，马上起身出来迎接。
　　“阳晚杰恭候秦王大驾。”阳晚杰礼迎上去。
　　“哈哈，阳公子到得可是真早啊。”秦王笑道。
　　“大王亲临，小的不敢有丝毫怠慢。”
　　“嗯，嗯，听说你已把酒肆卖给韩大厨了？”
　　“是的，小的现在无心经营酒肆。”阳晚杰回答道。
　　“小女子见过大王！我们夫妇俩接这酒肆，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么好的酒肆，总得有人经营下去吧？只是这阳公子，坑了我们一把，这酒肆转让价太高了，我们夫妇俩如今是债台高筑，还望秦王多多来照顾生意才行啊。”韩夫人向秦王行过礼后，插话说道。
　　“是吗？看来，阳公子这商贾的心机太重。为商者，太奸滑。”秦王轻篾一笑，对阳晚杰道，“阳公子，不可学当年的吕不韦。”
　　阳晚杰知道秦王最看不起商人，马上道：“谨遵王命，一定改掉这商人身上重利的毛病。”
　　秦王哈哈大笑，带着一行人走进包厢。
　　酒过三巡之后，秦王突然问阳晚杰：“阳公子，前次在朝堂之上，你的预测之术，让本王十分好奇，特别是孤给吕相的信，你竟然能在梦中将信全部记在心中，今日，孤想让你给预测一下，我大秦兵出函谷关之后，该第一个攻伐哪国？”
　　阳晚杰觉得秦王此番，第一个是试探自己是否忠于大秦，顺便想了解自己对于未来的预测是否准确。如果你足够神奇和优秀，要么就跟着秦王打江山，要么就被秦王所杀。
　　“回大王，秦军出函谷，第一个剿灭的就是韩国。”
　　“为什么不是赵国呢？”其实秦王早已和丞相尉缭、廷尉李斯定下灭韩大计。
　　“天时、地利、人和。”阳晚杰只回答了六个字，他知道，此时，秦王已和韩国的南阳假守内史腾约定好，一旦攻韩，内史腾将反戈一击，与秦王里应外合，献南阳于秦，使韩国失去西面的防守屏障。
　　“绝。”秦王会心一笑，问，“当派谁为将军前去灭韩？”
　　“蒙恬、蒙毅皆可也。”
　　“看来阳公子果然有预测之术。若是公子的预测皆应验，本王将为你建一座天测神庙，以资表彰。”秦王抚手大笑道。
　　“谢秦王，只求秦王履行承诺，给本公子一次免死的机会。”
　　“阳公子何以如此看重生命？”
　　“老母尚在，还望我去尽孝，不敢轻言去死。”
　　“你老母现在何处？”
　　“尚在燕国。”阳晚杰胡诌道。
　　“阳公子孝心可嘉！假以时日，你跟着我，我必将踏平燕国，你的老母不足为忧。”
　　两人别喝酒，别聊天，不知不觉，已醉意上头。
　　“今日怎么不见你的师父和妹妹？”秦王忽然问。
　　“咸阳城如此之繁荣，我估计他们俩一边购买东西，一边乐在其中。”阳晚杰忐忑不安地回应道。他在想，夜长梦多，这秦王多疑，迟早会发现其中的猫腻，只有想办法快快离开咸阳，不能等到与云姬公主大婚那天，否则，必露马脚。
　　阳晚杰假意醉醺醺地与秦王一起出门。秦王要派车送阳晚杰回新宅，阳晚杰坚决拒绝，只同意由左春搀扶他，跌跌撞撞走回去。他要让秦王知道，他确实喝醉了。
　　等左春走后，阳晚杰关上房门，苦思对策。三天后大婚，今天是第一天，争取今晚，最迟明晚，必须要逃离咸阳。他不想一个人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带着云姬公主走。他答应过云姬，要带着她一起走。
　　太阳渐渐落山时，突然有人敲响房门，开门一看，是云姬公主的侍女荷花。荷花是来为庆阳侯传话的。
　　原来，按大秦的风俗，大婚当天，阳晚杰要派人先到庆阳侯府上接上小姐回男方的府上，然后，再夫妻二人返回娘家庆阳侯府。因为阳晚杰的家人皆不在咸阳，因此，庆阳侯和秦王商量后，决定免除这些仪式，由阳晚杰清早穿戴整齐后，直接去庆阳侯府拜堂成亲。
　　望着荷花，阳晚杰心生一计，于是将云姬公主想和自己回大燕的想法说给荷花听，借此试探一下荷花的想法。
　　荷花听后，立即表态，不管小姐有什么想法，她都会支持她。阳晚杰就把自己的计划全说与荷花听，让荷花回去和云姬公主商量。
　　这是一招险棋。阳晚杰心里想，如果荷花出卖他和云姬公主，云姬公主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而他可以根据变化，立即采取行动，一个人出逃。
　　“荷花，你一定要和公主商量好，如果能行则行，如果不能行，就别冒险。”
　　“好的，阳公子，我这就回去和公主说。”
　　待荷花离开新宅之后，阳晚杰出门，跑到新宅对面的一个拐角处，密切注视新宅门前的动向。
　　庆峦将军和郯风此时正率领一群从燕国带来的死士，骑马向函谷关外疾驰，他们的身份已变成来秦国经商的燕人。秦王此时期内，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秦国与燕、齐两国交好，因此，燕、齐两国来秦经商的人越来越多，进出管理也比较松懈，他们可以轻易混过函谷关。
　　
　　阳晚杰在屋外观察了一个多时辰，确定荷花没有向庆阳侯出卖自己，于是返回屋内，简单地收拾好行当，所谓行当，也就是一个包袱，里面装满逃跑所需的物品，这都是他精心准备好的。
　　燕山驿馆内，公子寅正和卿盛将军商量着什么时候回燕国，就听家奴来报，说是阳晚杰来找他。
　　阳晚杰把公子寅拉到一旁，对他说：“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助在下一臂之力。”
　　公子寅问：“阳公子何事？不必着急，慢慢说来。阳公子有功于我大燕，我愿竭尽所能，帮助公子。”阳晚杰帮助太子丹逃离咸阳城，这是对燕国最大的贡献。
　　阳晚杰说：“公子寅，请你准备一套燕国女人的服装，再准备一辆驷马车，然后，你将马车开到庆阳侯府对面的巷子里。我救出云姬公主后，你让云姬公主乔装成燕国女人，带往城外使秦待卫的驻地等我。”
　　“你想带云姬公主一起逃离咸阳？这恐怕太危险了吧？”
　　“顾不上那么多了，你只需将她带出城即可。我和云姬公主分开出城，不会引起怀疑，等庆阳侯反应过来时，恐怕已经晚了。”
　　“好，我马上去准备！”公子寅说。
　　“我约定的时间是黄昏之后，看天色，估计还有一个多时辰。借我一匹马，我现在赶往庆阳侯府去守候。”
　　公子寅立即安排家奴为阳晚杰牵来一匹马。
　　此时，太阳已开始慢慢西落，整个咸阳城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夕阳余晖里。阳晚杰骑马来到离庆阳侯府不远的地方。这条街的两边，多为王公大臣的府第。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间，只见多数院宅，高墙森严，大门紧闭。阳晚杰找个小巷子，将马匹拴在树上，然后，来到侯府的墙角，静等云姬公主出来。他能听到此刻心跳声“咚、咚”如鼓响，他不知道云姬公主能否按照他的设想，顺利逃出庆阳侯府……
　　荷花按照阳晚杰的办法，邀上荷叶一起来到云姬公主的房间，三人呆在一起，一个多小时后，荷花、荷叶离开了云姬公主的闺房。此时已黄昏，夕阳下，司马季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喊道：“荷花荷叶，你俩干什么去？”
　　荷花答道：“司马先生，小姐让我俩去趟阳公子的新宅，后天小姐就要结婚了，让我们俩把定情的信物送给阳公子。”
　　司马季问道：“小姐送的啥呀，让我瞧瞧。”说着就朝他俩走来，这时，小姐的房门打开，云姬公主从里面朝司马季望了一眼，又把房门关上了。
　　荷花说道：“这是小姐的隐私，你若想知道，自己去小姐房间问小姐。”
　　司马季讪讪一笑，又回到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下，说道：“你们去吧，去吧！”
　　于是，荷花、荷叶两人小心翼翼地朝侯府大门走去。守门的两个家奴隔着老远，见司马季让她俩离开，待她俩走近后，也就开了门。
　　荷叶始终低头不语，长发遮着半边脸。
　　两人出了门刚走几步，被躲藏在墙角的阳晚杰发现。他向她俩招招手，轻轻叫了声：“荷花，到这里来。”
　　两人向阳晚杰飞跑过来，其中，装扮成荷叶的云姬公主，冲到阳晚杰面前，抱住他，轻声说道：“你这招真灵，我的心现在还在咚咚跳呢。”
　　原来，云姬公主和荷叶互相交换了衣服，云姬公主梳成侍女的发型装扮，荷叶则挽起高髻，装扮成公主的样子。荷叶和公主高矮差不多，头型一变，浓妆一化，竟然瞒过了司马季和守门的家奴。
　　真是兵行险招。其实，就算是发现了，只是走不了，没有生命危险；而一旦逃出来，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云姬公主还是愿意冒险跑出来。
　　云姬公主拿出早就刻好的简牍，交给荷花，让她两个时辰之后，交给自己的父亲。
　　阳晚杰带着云姬公主来到庆阳侯府对面的巷子里，公子寅亲自驾着驷马在等候阳晚杰和云姬公主。阳晚杰将随身携带的包袱扔到车上，然后叮嘱云姬，上车后，立即换上燕国女人的服装，由公子寅带到城外燕国使臣待卫的驻地。
　　待公子寅带着云姬公主走后，阳晚杰回到拴马处，独自骑着马匹向城处跑去。
　　天已渐黑，阳晚杰要和云姬公主结婚的大事，早已疯传咸阳城，这件事也麻痹了秦王。当阳晚杰来到城门处，守城的军尉正是以前数次见过阳晚杰的军官，他看见阳晚杰骑着大头马驰来，笑道：“阳公子，酒肆不开了，要做我大秦的女婿了？”
　　“正是，正是。”阳晚杰跳下马，走到军尉面前，揖手笑道：“连你们都知道了。”
　　“整个咸阳城都传遍了。你想想，我大秦的长公主婚嫁，谁人不知？那庆阳侯府的上上下下都在准备，满咸阳城采购，只等后天的到来。”
　　“好啊，我这里有块碎金，拿着喝酒庆贺吧。我出城溜一圈就回来。”阳晚杰扔给军尉一小块金子。
　　“好，感谢阳公子。”军尉拱手谢过。
　　阳晚杰骑上马后，向燕国使臣侍卫驻地疾驰。
　　到了驻地，公子寅和云姬公主早在此等候。
　　“阳公子，你们此去，可有方向？”公子寅问。
　　“有，崤山三剑客，给了我两个联系点。我估计，再有两三个时辰，秦王就会知晓，但他追不追我，就不得而知。我此去，马上和太子丹汇合。我现在就担心庆峦将军一伙对太子丹不利，万一有个闪失，就没法向燕王交代了。”
　　“好，阳公子，你速与太子丹汇合，回大燕，我这里，还不知秦王放不放，等过几天再说，我们有缘的话，在大燕相见。”公子寅向阳晚杰道别。
　　“放心，公子寅，现在秦燕交好，太子丹跑了，你留下来，对秦王没有什么作用，他们会放你走的，我们燕国再见。”
　　阳晚杰和云姬公主换上秦人普通百姓的服装，骑上马，别过公子寅，朝崤山进发。
　　荷花站在墙角处，看着云姬公主走后，一人独自默默流泪。她和荷叶两姐妹从小侍奉云姬公主，年岁差不多，一直长大到现在，云姬公主突然离开她俩，就好像生命都消失了一样，只剩下一具躯壳。
　　她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看看天色已经全部黑下来，她才一人踽踽走向庆阳侯府。
　　她刚一进门，守门的家奴就问：“荷花，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荷叶呢？”
　　她也不回话，一个人哭着走进了小姐的房间。
　　装扮成云姬公主的荷叶听闻云姬公主已经逃跑，两人抱着痛哭，亦喜亦悲，只是不知今生今世，还能否再见到云姬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