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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霸主轻合纵

作品名称:大明运祚      作者:徐步      发布时间:2022-11-07 16:21:04      字数:6089

  至正十四年(1354年),也是张士诚开创大周国的天佑元年。他自称“诚王”,避皇帝位向天下示谦,然而开国改元之举让元廷已然不能再容忍,令淮南行省遣兵征伐,却遭败绩。为此,张士诚等人兴奋不已、踌躇满志,然而,施耐庵与其他几位幕僚却早怀虑患,不辞殚精竭虑,始终不废谋画各种应对之策。
  虽然占取高邮不足年,但高邮素有鱼米乡之誉,况依傍运河,不论元廷或商贾过往,该劫便劫,该课便课,钱粮充足了,数月内建起殿阁楼台,虽谈不上规模恢弘但也别有气派,为张士诚成就了一座王宫。春已归杳,绿叶更肥。今天系张士诚的坐朝日,卯时中,两扇紧闭的朱门外已聚集百余人,幞头、袍服、革带等俱依宋制,各捧笏恭立,静候吉时听宣入内。张士诚的两个弟弟张士德和张士信渐渐站不安稳,你掸紫袍我拽鱼袋,少时,不约而同挪到那个惟一戴儒巾着青衫的黄面人身前,——此人便是施耐庵。
  “先生,”张士德蹙眉道,“那‘鞑子一旦聚力,高邮必破’为何人所言?”
  “回大将军,”施耐庵抱拳躬腰,“此话正是不敏所言。”
  “我才获一场大捷,你为何扰乱人心、败坏士气!”
  “大将军呀!”施耐庵叹道,“莫非用这场胜绩煮几锅迷魂汤,劝我军民灌入肚,然后昏沉沉等着鞑子的重兵破城杀戮,这才是善举?”
  张士信插话道:“诚王一向爱惜我大周军民,频施仁政,已使我民安国泰!如今我军民感恩泽、结同心,有金城汤池可依,有富足屯粮可赖,不怕守不住这座国都!”
  “同心并不等于同力呀!”施耐庵道,“且不论我兵力;只论,民分青壮和老弱妇幼,便青壮能有几多谙熟结阵操戈者?让这一众人与鞑子的强兵悍将交战,能坚持几个回合?至于‘金城汤池’,怕也属夸大之词呀!仍有‘屯粮’一节;鞑子只要取下六合、盐城、兴化几地,断了我国都的进出,——二位大将军想想吧!”
  张士信哼道:“之前的大捷你怎么讲!”
  “那才几多兵力?莫非大将军未闻,元廷已遣达识帖睦迩挥兵再次征讨?即便我再胜一场,之后仍有脱脱,仍有越多的鞑子军逼向我国都,届时我该如何?”
  “呀——”张士德登时一惊,抽了半晌凉气,方请教,“先生有何良策?”
  “有,那就是合纵缔交,共同抗敌!哎,奈何诚王不纳呀!”
  张士德问:“合纵哪个?缔交谁家?”
  “徐寿辉、刘福通、赵均用、郭子兴一等,乃至海上的方国珍,我俱可与其交通!”
  张士信摇头:“离我最近的也有数百里,远水解不了近渴!”
  “此举并非指望他们遣兵驰援,而为牵制或分散鞑子盯向我的兵力!”
  张士德道:“怕只怕他们未必能遂先生所愿!”
  “世上只要‘名利’二字仍在,他们定将遂不敏所愿。”
  “怎讲?”
  “但保国都,愿拥立功高德善者为我大周皇帝。”
  张氏兄弟几乎同时出口:“这你也敢浪言!”“满嘴胡言乱语!”
  “不敏从不乱言。”
  “哦?”张士德止住弟弟欲发出的怒气,“便认我大周无主,你将拥立哪个登基称帝?”
  “哈哈,”施耐庵不急不慢道,“‘二桃三士’的故事,两位大将军可曾听过?”
  “着呀!”张士德当场领悟,须臾又拧起眉心,“诚王多是没想过这篇故事啊!”
  “大将军一语中的!”
  “议事间我会奏明诚王,或能采纳先生之策。”
  不容他们说下去了,朱门双开,随一声“文武臣工觐见”落下,众人分成两列依次步入。张士诚戴乌黑幞头,着鲜赤袍服,双手扶玉带,四平八稳端坐在大椅上,目视众臣工举笏深躬,齐呼:“我王福泽千秋!”
  “都免礼。”他和煦地笑了笑,“若非国有制度,寡人决不受这等礼拜,太生分了!这便议事,议毕,寡人松快诸卿也松快。”
  张士德就等这句话,当下出班奏道:“之前获谍报,鞑子意举重兵再犯我国都,我岂能小觑!依我如今兵马实难与鞑子硬碰,便为守势,只怕也力有不逮!故而,应及时与各方合纵缔交,共同抗敌。臣愚见——”
  “寡人知你要说什么,”张士诚截断张士德的后文,白了施耐庵一眼,“缔交哪方?徐寿辉么?他已被鞑子逐出蕲州,如今自身难保。刘福通?连自家主公都保不住的一个人,怎能指望他来助我!要么缔交赵均用和郭子兴?咯咯,开门揖盗的事,寡人决不会做!”他依次蹭了蹭靴子底,续道,“对于鞑子举兵犯我一事,诸卿无须多虑,鞑子欲合围,寡人便将其兵力拉长;将其拉得越长,越令其顾此失彼,破绽便越多,如是胜负已分。为此计议,我须尽快取下扬州,然后依这条运河将鞑子的兵力拉长甚至拉至疏薄——”
  “断不可取扬州!”施耐庵情急打断,出班道,“取扬州,莫说元廷,即使各方义军也将对我王怀怨生忌呀!”
  张士诚一掠愠色,道:“实言,于兵略上先生离‘高明’二字差之甚远,就不要多语了。”
  “我王在上,”施耐庵不计遭揶揄还是受讥讽,抱拳道,“容臣再奏——”
  “寡人从先生何止百句,先生为何不能听寡人一句呢?”
  施耐庵在心内长叹一气,倏挺颈脖:“臣意近日赴大都,乞请我王恩准!”
  “啊?”张士诚当即一愕,“先生赴大都做何?”
  “为我王尽忠。乞请恩准。”
  施耐庵反对张士诚的决策,但他对大周或说对张士诚的忠心,这张士诚抵死坚信。张士诚沉吟少时,倾上身问道:
  “先生此去须携带什么,尽管说,寡人一概准之。”
  “臣此行须携带珠宝金玉一宗,另请准许一人随从。”
  “你想与谁为伴?”
  “千户卞元亨。”
  张士诚爽快回道:“都准!”
  施耐庵明知劝不动张士诚,为消除祸患只好另辟蹊径,犯险一试。
  滁州城里,朱元璋也郁郁寡欢:郭子兴受谗言迷惑,释了他兵权,并解除汤和、花云、徐达、费聚、吴复、冯氏兄弟等一干人的职务,最近更三番五次索要李善长归其麾下,若非马氏笼络住张氏,境遇只怕愈发窘迫。斯时,他一脸疲色,强掩烦躁,与李善长促膝交谈。
  “主帅之命,俺们已推拒三回,”他晃着三根手指头,苦滋滋道,“今日亲口对俺发话,说念你当日解救之功,意留在身边重用,——俺实难再拒呀!”
  李善长连连摇头:“主公若弃善长,何不容善长归乡,还乐得一个自生自灭!”
  “俺几曾想弃你,惜都惜不够!黏都来不及!”朱元璋长叹一气,“百室也知俺如今的情状,若逆着那人意思,等于送给竖子千百捆唇矢舌箭哪!”
  “有善长在,这情状不会太久;反之,恐将无休无止!”
  正说着,汤和汗淋淋径直而入,叫道:“俺们几个去摸鱼消遣,不想真摸到了两条大鱼!嗬,其中一条好不厉害!看上去白嫩嫩的一个秀才,好嘛,花黑子硬是治不了他,反被他掀翻两次!”
  朱元璋听得一头雾水,李善长已理出端倪,问:“你们于水路拿到了奸细?”
  “说不清!”汤和边揩汗边道,“其中一个天德认得,就是曾来钟离鼓动大伙投张九四的施老先儿!嘿,另一个真真的好武艺、好神力,偏生了个秀才模样!”
  李善长当即立起身,抱拳道:“请主公下令,莫为难这二人,待与其会晤后再行处置。”
  “好。”朱元璋毫不迟疑,离座冲汤和一揖,“仍要劳烦汤大哥了。”
  等候大概有半个多时辰,汤和、花云和徐达引导二人来见朱元璋:一色商贾打扮,其中那年长黄面者不必多说;另一人三十出头年齿,面白如玉,须黑唇朱,吊眼梢、上挑眉,身量嫌瘦、骨架嫌轻,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但朱元璋已听汤和表过,就是此人,那身武艺和力气竟然胜过黑花云,着实不可貌相!
  “给朱公子行礼。”施耐庵不卑不亢地揖了揖。
  “你怎么说?”朱元璋只盯着白面人,一毕带动李善长离座,一毕执意与白面人对上目光,直将对方的眼帘逼低垂。“听说这位英雄武艺高强,在此请教高姓大名?”
  “不敢。在下姓卞,贱名元亨。”
  李善长博闻强记,问道:“可是那位一脚踢死斑斓大虫的卞英雄?”
  “仅属侥幸。”
  “哪是侥幸!”朱元璋二眸消去咄咄精光,笑道,“当真的英雄呀!也不知俺有无侥幸的运数,跟你做个好兄弟!”
  “似这般兴致勃勃论英雄,”施耐庵冷冷道,“便英雄林立,也难免随烟化灰啊!”
  朱元璋顿然沉下脸色:“此话怎讲?”
  “朱公子莫非不知,元廷已敕令达识帖睦迩率精兵即将进发江淮?随后,料定仍有数十万、上百万兵马汹汹进犯,试问,集江淮雄杰能否御之?若不能御之,肯否降之?若不肯降之,何为生路?”
  花云道:“鞑子认准的是你家诚王,跟俺们何关!”
  “朱公子定不会如此想,”施耐庵道,“因为他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朱元璋沉默半晌,慢吞吞开口道:“施先生可有别样作为?”
  “当然。”施耐庵一挺胸膛,“不过,还须朱公子归还不敏所携的那宗宝物,并容我二人循水路而去。”
  “什么宝物?”见施耐庵向花云伸出手,朱元璋紧着看过去,“花大哥可知?”
  “好些值钱货,听说他们要拿去大都,俺寻思不对头,暂替他们收起来了。”
  至此,李善长已推测出意图为何:“二位携财宝赴大都,莫非欲施离间之计?”
  “正是。”施耐庵无意隐瞒,冲李善长翘了翘大拇指,续道,“达识帖睦迩为脱脱鼎力举荐,而脱脱于丞相位两度起落,可鉴根基并不安稳!其行事不乏刚愎,在朝堂及各衙树敌不少,其中便有中书右丞哈麻和其妹婿秃鲁帖木儿、以及姥得裟一干权贵;这宽绰的死门摆在面前,我不用也太可惜了!”
  “一旦用好,”李善长接道,“趁达识帖睦迩将兵在外,于朝堂兴起弹劾,于是乎,脱脱就要在御前好生地辩一辩了;这厢辩起来,并牵连到达识帖睦迩,这老狗焉能不知,由此必乱其略,于是那败绩继而临近!”
  施耐庵对李善长更是刮目相看,合手作礼:“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我主公麾下一小卒罢了,”李善长淡然道,“羞于言姓报名。”
  “过谦。”施耐庵不见尴尬地笑了笑,面向朱元璋,“那么,朱公子可否还物放行?”
  朱元璋不急回答,转看李善长,见李善长轻轻点头,才道:“当然。入夜时俺们护送二位上船,并馈赠一宗资助。”
  “资助倒不必。”施耐庵道,“倘若不敏此行徒劳,鞑子来犯之日,朱公子能助我六合一臂之力,那就感恩顿首了。”
  朱元璋竟无言以对,暗掩怅然,有请施耐庵和卞元亨且去休息。李善长洞察细微,等那二人离去,虚护朱元璋走到座椅前,垂目颔首礼让朱元璋落座。
  “主公是否在意六合?”
  “无兵权,在意与否实无区别。”
  李善长道:“若主公掌兵权,届时会做怎样决断?”
  “不瞒百室,”朱元璋对李善长直言心思,“对六合,俺只重其屯粮。若俺掌兵权,到那时便以救民为名直奔六合,遂领当地百姓及所屯粮草还滁州,仍为俺们一方来年的耕种增添了劳力,岂不大赚!”
  “甚善!”李善长抚掌道,“主公当固此计议!”
  “兵权为先呀!无兵权,固之何用!”
  “主公定将重掌兵权!”李善长语气笃定地说。
  朱元璋霍地把脊梁骨一挺:“如何着手?”
  “彼越疏,此便越恭,直使彼每每生愧。”李善长负手踱步,“仍须令彼以天兆来证此之忠诚,如是,待某日用兵,其定当将兵权归还主公。”
  “天兆……”朱元璋为这二字上了心,“还请百室直言,莫叫俺费脑仁猜谜。”
  “滁州干旱许久,郭公身为此方主帅焉能不心急?”李善长似岔话题,“善长当年学了些粗鄙手段,但每回均得应验,——近日所见:蟆昼兴;鱼频跃;鸡拒栅;蛇当道,料定必降豪雨,”遂转回话题,“主公可面见郭公,请代他赴龙祠祈雨;这雨一旦祈来,可不是天兆么?可不是证明主公对郭公本属一心么?”
  “说的是!”朱元璋拍打两条大腿道,“百室给俺的好点拨呀!”
  “主公过谦,也过誉了。”
  “不听这些!”朱元璋站起来,“俺这就去见那人!”
  “也无须这般急切。”
  “能不急嘛!并非为‘天兆’,而是为百室!自今,谁图你就是砍俺的臂膀,不跟他挣命才怪!走了!”
  安于滁州数月,日日感受众星捧月般的崇敬,郭子兴心宽体胖,赘肉嫌多,若非时逢大旱,哪得见如今这双愁眉。此际,他又接到一桩窝心事,仰靠在圈椅上阖目思忖,伴以气恼的哼鼻子,总难消停。听门外报入“朱镇抚请见”,他双肩倏尔一震,复换为端坐,发出声音:“入内。”
  少时,朱元璋恭敬有加,轻着靴子底走进来,深躬一礼:“孩儿拜见父帅。”
  “气煞人!真真地气煞俺了!”郭子兴没头没尾送来一句。
  “敢问父帅,因何气恼?”
  “张士德遣人递信与俺,竟满篇张狂!”郭子兴干啐一口,“说什么,鞑子即将再次来犯,俺们若不与他相为犄角,便是纵容鞑子作恶,便是他来日之敌!他以为俺们真认了天下有大周国那么一号?即便认了,也只有他们向俺们臣服的份!倒好,视虎为犬,果真瞎了那对招子!侥幸胜鞑子一回,这尾巴便翘到天上去了?俺呸!呸、呸、呸!来日之敌?俺还想坐观光景,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跟俺为敌!”
  朱元璋心知张士德信中的措辞决不会如此直示强硬,这多半为郭子兴读后依自家理解继而生愤使然。他急促地思了思,把恚怒之色挂在脸上,叫道:
  “请父帅出示这封信,令众将士凭此蓄足虎怒,以待来日!”
  “出示……”郭子兴顿了顿,摆手道,“算了!鞑子将举重兵剿杀他大周国,这个决非虚言假报,俺们怎能在这时候毁他一记?只当他张九六吃撑了放出个臭屁,莫再计较!”
  朱元璋趁机进言:“父帅怀仁更兼高瞻。孩儿愚见,鞑子岂止只图剿杀张九四或张九六;欲抵消其汹汹之势,合纵不失良策。”
  “合纵?不毁他已属大善心了!俺们跟他合纵?那是向他臣服!若论天下英雄,屈指算来,除了俺——俺们,谁家还能相匹?哼,世上哪有猛虎混迹于狐兔当中的道理!”
  “凝聚力气,为俺们的利益而用,也——”
  “行了!”郭子兴不耐烦地截断朱元璋进言,复问,“国瑞此来为何事?莫非将那个李善长送来了?”
  听郭子兴提到这节,朱元璋不得不废弃进言,道:
  “原本早该遣他过来事父帅,但他这段时日因喉咙肿痛不能食、不能言,须容他歇息调养。”不等郭子兴出声,又道,“孩儿此来有一请:请允许孩儿代父帅前往龙祠祈雨。”
  “是呀,”郭子兴的思绪被带转了。“正是稼穑期水时节,再这般下去,今岁只怕无几多收获呀!俺为这一方之主,怎能坐视……能祈来一场好雨么?”
  “孩儿就是因听民言‘郭公主一方,若致祷天神,定得好雨’,故而来请。”
  “你是虑俺万一祈不来雨损了名头?”
  朱元璋含混不失圆滑地回道:“孩儿与父帅同心,再依赖父帅的仁义,自信能祈来好雨。”
  “你这自信从何而来?”随阴阳怪气的语调,郭天叙甩双袖大喇喇走进来。“便代俺父帅祈雨,似乎也轮不到你朱元璋嘛!”
  “混账!”郭子兴顿生嗔色,“记住,就算在家里那也要讲究个父父子子,何况这是帅府!怎的,通禀一声那般累你唇舌么?”
  郭天叙忙抱拳施礼,连道:“儿子造次!儿子造次!……”
  “你说,径直闯入是为哪桩?”
  “哦,赵均用遣信使传话给儿子,愿和父帅歃血盟,同守一方。”
  “他是听说鞑子的重兵要来了,临急抱佛脚呢!哼,俺郭某人可不是佛陀,而是他的冤家!他呀,应该去抱孙德崖那尊佛!”
  “儿子以为,大敌将临,合纵总比各自为伍强之百倍。再者,他许诺父帅为王,同创大业,这可是千载良机呀!”
  “又是合纵!”郭子兴瞥了朱元璋一眼,陡一挑眉毛,“什么,千载良机?屁!他为何不传话给俺单认准了你?那是人家将你看透了,企图借你这张破嘴说动你阿爷!嘿,还真见成效呀,——你就那般着急赚个世子的高座?”他点破儿子的心机,续面含不屑道,“便称王,难道俺自家不能为么?何必跟那等鼠辈搅在一起!”
  “是,是……”郭天叙掩饰悻悻大显恭顺。
  “你懂什么!你阿爷看天下势准着哪!到该让你当世子的那天,你阿爷自会为你打造一张既结实又稳当的好座椅!”
  “是,儿子谨记,谨记……”
  郭子兴哼哼着转向朱元璋,眉目尽是和煦:“祈雨一事便由国瑞操持,用的牺牲等等,只管朝你阿舅讨要。”
  “孩儿知晓。父帅若无他事,孩儿这就去准备。”
  “你去吧。”
  朱元璋躬一礼后退两步,转身走起来,听见追来一句“你但有国瑞的一半才能和心思,你阿爷便知足至甚了”;他的长下巴猝然前翘一下,二眸凶光大盛,暗自咬牙切齿,把一股上涌的杀气封在喉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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