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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女记者与她的老师(1)

作品名称:那天是中秋      作者:凹凸平面      发布时间:2022-11-06 16:42:46      字数:3374

  公社报道组的组长叫韩步安,原本是刘家营中心小学的民办教师,后来,刘家营建了初级中学,韩步安到了初中教书,还是民办,爱好文学,业余时间写小说、散文,被公社书记发现了他的才能,从初中调到公社,专门给书记和社主任写大会小会上的讲话材料,成了公社半脱产干部,“八大员”之一的“材料员”,兼公社通讯报组的组长。
  各大队通讯报道员同时又是公社报道组的成员。公社报道组有个上站制度,各大队通讯报道员每半月集中到公社,由韩步安组织学习县委宣传部下发的下阶段的报道提纲,韩步安亲自或者请县委报道组的老师下来讲通讯、消息、小故事等的写法,有时候还组织报道员打破村别界限,到别的村采访,还有时候评稿子,把各大队通讯报道员送到公社广播站的稿子随机抽取一篇,一个人念,不说这稿子是谁写的,然后,大伙对稿子品头论足,横挑鼻子竖挑眼,韩步安说这有这样才能把写作水平提高上去。
  又到了通讯报道员上站的日子。上次上站韩步安说了,邀请报社的编辑来讲讲怎么投稿。这可是通讯报道员最关注的事情,哪个写稿子的人不想把自己的稿子变成铅字在报纸上发表?往常通讯报道员上站,总有一两个请假的,路奇凡估计,这次,肯定来的人比以往每次都齐全。刘家营公社有十五个大队,也就有十五名通讯报道员,路奇凡走进公社小会议室,已经有十三人等在那里了。他是倒数第二个到的,可见大伙对今天上站的重视。
  直到韩步安带着报社的王副主编走进来,刘家营第三生产大队通讯报道员靳素雅还没到。路奇凡问身旁来蹭课的公社广播站广播员乔玉萍,靳素雅怎么没来?乔玉萍反问路奇凡:“靳素雅出事了,你俩那么好,你不知道?”路奇凡一惊,问乔玉萍:“素雅出啥事了?”乔玉萍说出的两个字更是让路奇凡惊愕不已:“自杀!”自杀?那么乐观开朗的靳素雅怎么会自杀?乔玉萍看路奇凡惊愕的样子,说,“救过来了。”路奇凡紧张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那么乐观开朗的靳素雅怎么会自杀呢?
  路奇凡与靳素雅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谊。
  小学二年级时,刘家营公社只有十二个大队,公社所在地的刘家营分为两个大队,几年后才拆分成六个大队。路奇凡和靳素雅曾经都是刘家营第二生产大队的人。
  上小学二年级时经历的一件事情,给靳素雅的打击很大。那一年,父亲给打成了“四类分子”,被揪出来批斗。那天晚上,大队又开批斗会,被批斗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被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原刘二村大队党支部书记王志仁,还有一个就是她爹。也不知工作队的那个女队长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找到靳素雅,要她上台批斗自己的父亲,把词都教给了她。靳素雅不想上台当着那么多社员的面批斗自己的父亲,可又怕工作队长说她跟父亲没有划清界限,说她立场不坚定,那就会影响她加入红小兵。结果,出了岔子。出了岔子的不光她,还有路奇凡。路奇凡批斗的是王志仁。那套词也是工作队的女队长教的,大概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吧,本来记性很好的路奇凡上台后把批斗的程序弄错了,工作队长教的那套词也说得颠三倒四。按照那年代批斗人的惯例,上台后,路奇凡该冲猫着腰的王志仁说一句:“抬起你的狗头,让广大人民群众看看你的丑恶嘴脸。”这样做是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怕挨批斗的人猫腰时间长了受不了,让其“抬起狗头”,就是为了让其直会儿身子。但这时间不能太长,最长不过十几秒,就得命令挨批斗的人“低头”。否则就是对阶级敌人太仁慈。路奇凡就犯了对“阶级敌人太仁慈”的错误,他一瘸一拐走到王志仁跟前,说了“抬起你的狗头,让广大人民群众看看你的丑恶嘴脸”,不知是有意还是因为紧张,竟然忘了命令王志仁“低头”,王志仁就那么一直直着身子接受批斗。按照工作队长的导演,路奇凡事先在脖子上系了红领巾,他指着自己脖子上的红领巾问王志仁:“你看看这是啥?”王志仁回答:“红领巾。”也是按照工作队长的导演,接下去路奇凡因该说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可这家伙却画蛇添足,说:“这不是红领巾,这是红旗的一角。无数革命先烈用鲜血染红了她。你鼓吹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就是让我们贫下中农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我们红小兵坚决不答应。”
  台下的靳素雅为路奇凡着急:你怎么能说红领巾不是红领巾呢,不是红领巾怎么又是红旗的一角?红旗的一角不就是红领巾吗?心说这下了路奇凡丢人了。靳素雅不满意路奇凡的表现,可待她自己上台批斗自己的父亲,表现还不如路奇凡,工作队长教她的那套说词一句也没想起来,连让她爹“抬起你的狗头,让革命群众看看你的丑恶嘴脸”这句话都没说,只冲着猫着腰的老爹说了一句:“你是我爹!”眼泪就不争气地下来了,扭身捂这脸跑瞎了抬,出了会场,跑回了家……
  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靳素雅说路奇凡笨,说红领巾不是红领巾?路奇凡不肯示弱,说:“我笨也你你强,你上台去,只说了一句你是我爹,好像刘家营的人不知道你爹是谁。”靳素雅不高兴了,说路奇凡你怎么骂人?路奇凡说我啥时候骂人了?靳素雅说,你说刘家营的人不知道我爹是谁。这不是骂人是啥?路奇凡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是有点不妥。庄稼人骂人时常说一句话:“你有娘生没爹养”,那意思是被骂的人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娘肯定是不正经的女人。路奇凡赶忙道歉,说我没那意思。对不起。
  靳素雅叹了一口气。路奇凡说日子够得好好的你叹的哪家子气?靳素雅就哭着跑开,路奇凡知道,靳素雅肯定是因为心疼她爹。他的话让她伤心了。打那之后,路奇凡跟靳素雅在一起时,很是注重避免提到靳素雅的老爹,直到上了初中,靳素雅的老爹被平反,摘去了四类分子帽子,路奇凡才敢在她跟前提她爹。也不是有意提起,只是靳素雅说她正在织毛衣,是给她爹织的,或者说她爹鼓励她姐报名上高中一些家常时,路奇凡才附和两句,说靳素雅有个好爹。
  靳素雅的个子比路奇凡稍高一点,上初中后,靳素雅坐路奇凡的后面。路奇凡钢笔皮囊中没墨水的时候,会扭过头去,从靳素雅手中拿过钢笔,拧开,把皮囊中的墨水挤到自己钢笔的皮囊里;橡皮没了,也扭过头,从靳素雅的铅笔盒中拿过橡皮,放在自己的课桌上,用铅笔刀把靳素雅的橡皮一分为二,一半留自己用,一半还给靳素雅,靳素雅说路奇凡“后脑勺留胡子——随便了。”听起来是抱怨,实际却没有埋怨的意思。两人排在同一天值日,每到值日那天,靳素雅不让路奇凡干活,只是把书包塞到路奇凡手中,说你给我一边呆着去,你干活还不够给我们添乱的。有一次,路奇凡觉得自己不干点啥挺不落忍,便把靳素雅的书包放回到书桌上,拿起扫帚走到教室外面,打扫他们班负责的卫生区。刚轮了两下扫帚,靳素雅拿着书包从教室出来,夺过路奇凡手中的扫帚,把书包塞给路奇凡,说,没见过扫地连身子都转的。扫地难道不转身子?路奇凡站在一边观察靳素雅怎么扫地,还真跟他不一样。人家只用胳膊运动扫帚,而他,因为肌肉萎缩,胳膊没有力气,只好借助身子转动的力量,才能让扫帚在地上扫出个弧形。心中不觉悲哀。靳素雅运气好,初中毕业被推荐上了高中,因为不在一个村,两年之间两人没见过面。初中后第一次见面是路奇凡有了让有关部门请了去专门搞科研的梦想之后。
  刚上初中没几天,路奇凡听人说燕山工人医院研究出了治疗小儿麻痹后遗症的方法。这消息太鼓舞人心了,路奇凡做梦都想着能跑能跳,能跟别的同学一起上体育课做课间操,能骑自行车,能下河游泳……残疾的胳膊残疾的腿,让他失去了多少应该享受到的人生乐趣?那时候路奇凡还没有意识到残疾的胳膊残疾的腿对成家立业对人生之路会有多大的影响,但能跑能跳的诱惑就足以让他不顾代价去求医。路奇凡跟班主任请了假,去燕山工人医院治腿。那是早春的一天,父亲用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驮着路奇凡去了燕山。在工人医院一楼的走廊里,路奇凡看到了好多腿脚有毛病的人,有的年龄比他大有的年龄比他小,都是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到这里来的。
  终于轮到有护士叫路奇凡的号,父亲带着他进一个诊室,一个穿白大褂的五十多岁的医生给他做检查,让路奇凡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后又让他躺在看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上,聊起路奇凡的裤腿看他的细如麻杆的腿,用一只手按住路奇凡的小腿,让路奇凡用力往上抬腿……路奇凡下了床后大夫问路奇凡的父亲路辛勤这孩子是哪年得的病,路辛勤说算起来也有十年了,大夫说这么长时间了,治疗起来不是短时间内能见效的,得有长期治疗的思想准备。路辛勤说可这孩子还上学呢。路奇凡赶忙说,治腿比上学重要。大夫说得每天针灸,市里有亲戚吗?让孩子住在亲戚家,省得每天从乡下往城里跑。父亲说市里有亲戚。大夫说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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