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再入侯府

　　咸阳城的秋天到了，瑟瑟秋风吹舞黄沙。阳晚杰早早就起床，他和叶冰每日早晨练习“风雪鸳鸯剑”一个小时，已是不变的习惯。练剑完成之后，两个各自回房整理被汗水打湿的衣服。阳晚杰在房间换洗完毕，独自坐在床头，先是将“风雪鸳鸯剑”的剑法在脑海里回忆一遍，然后，又开始思考去庆阳侯府见燕太子丹时可能遇到的每一种情况。他要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不能露出破绽。
　　叶长笛这时敲门进来，和阳晚杰一起，将营救燕太子丹的每个细节都梳理一遍，包括可能遇到的意外情况。
　　“师父，逃离咸阳之后，我们兵分两路，还是你带冰儿和太子丹走，我留下来掩护。咱们俩不要再争了，毕竟我比你年轻些。”阳晚杰最后说道。
　　“傻孩子，正是我比你年纪大，所以，我留下来更合适。你需要活下去，帮助冰儿回燕国完成复仇的心愿。”叶长笛劝道。
　　“我和秦王毕竟打过这么多天的交道，说不定，他会免我一死，而你就不一样了。”
　　“如果太子丹收到信简，那么，我们还有七天的准备时间，我们再认真商量吧，现在不必争论，看情形再说。今天去庆阳侯府，可要当心。”叶长笛转过话题。
　　“嗯，放心吧，有云姬公主在，庆阳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阳晚杰哈哈一笑。
　　“行，等你好消息。”
　　叶长笛走后，阳晚杰想到云姬公主，内心自然升起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庆阳侯府，家奴戒备森严。阳晚杰提着两坛酒，向门口守卫的家奴走去。
　　“麻烦两位，派人进去通报一下，我是来见云姬公主的。我叫阳晚杰。”阳晚杰寻思，只有说找云姬公主，才有可能进门，若说是约好前来给太子丹送酒，鬼才信。
　　“我家老爷叮嘱，云姬公主不见外人。”一家奴蛮横地说。
　　阳晚杰听后，心里一凉，恨不得马上出手打翻这两个家奴，可是想到救太子丹的责任，他还是强忍住心中的怒火，赔着笑脸说：“我和云姬公主事先就有约定，而且也是经过庆阳侯同意的。”说完还给每个家奴一块银锭。这年头，还是钱能使鬼推磨。
　　两个守门的家奴相互耳语一阵，其中一个说：“你先在门口等等，我去禀告一下云姬公主。”
　　却说庆阳侯发现云姬公主心中对阳晚杰有爱慕之意后，就下令司马季，非必要，公主不能离开庆阳侯府。云姬公主这些天，每日关在家中，自是十分烦躁，整日找茬发脾气，吓得荷花和荷叶每天都胆战心惊的。这时，却见守门的家奴跑来，见到荷花后，对她说：“门口有一个叫阳晚杰的公子，说是和云姬公主约好来见她，还说这事庆阳侯同意了，可有此事？”这家奴如此说话，明的是为日后若庆阳侯怪罪下来，好甩锅。
　　荷花一听阳公子来见云姬公主，大喜道：“是有此回事，你们快让那阳公子进来。”
　　荷花赶紧去云姬公主的房间报告阳公子前来的消息。云姬公主此刻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鬓发凌乱。见荷花急匆匆跑进来，没好气地说：“荷花，你整天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烦不烦呀。”
　　“小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阳公子来了。”荷花在云姬耳边悄语道。
　　云姬公主一听，脸上顿时红霞翻滚，忙对荷花说：“你快快去门口相迎，待我梳妆一下。”说完，便急忙跑到铜镜前，打扮梳妆。
　　还没等云姬公主梳扮好，就传来敲门声：“小姐，阳公子到了。”是荷花的声音。
　　“你让阳公子在门口稍等一下。”
　　云姬公主的心此刻是“怦怦”乱跳，世间万字，“情”最难写！待云姬公主霓裳红妆完毕，打开门，阳晚杰看到云姬公主美若仙子般出现在眼前，也不禁有些心慌意乱。
　　云姬公主美目流盼：“阳公子，你终于想到来看我了。”
　　阳晚杰解释道：“我早想来见你，只是害怕庆阳侯不允，再加上近日酒肆里来了一个豪门公子王胜，每日找我饮酒聊天，故而来迟。”
　　“豪门公子王胜？何许人？没听说过呢。这公子长啥模样？”云姬公主好奇地问。
　　阳晚杰于是将王胜的长相和所佩的宝剑，向云姬公主细细道来。
　　云姬公主听后，大笑曰：“什么王胜公子？分明是我那哥哥秦王政。”
　　云姬公主所言，早在阳晚杰预料之中，但装聋作哑是必须的，在秦王这个人面前，你表现得越傻越好，千万别显示你的聪明。
　　“真的吗？这么说，我和秦王交上朋友了。”阳晚杰故作惊讶状。
　　“没事，我哥哥喜欢天下豪杰，像阳公子这等有才之人，我哥哥是特别爱惜的。”
　　云姬公主热情地将阳晚杰迎进门，并吩咐荷花为阳晚杰泡上好茶待之。
　　“阳公子心神不定，今日来府上，不仅仅是为了看我吧？”云姬公主从阳晚杰的眼神里读到他的焦虑。
　　“公主果然是聪慧之人，我来府上，一是为了兑现往日对太子丹的承诺，送美酒给他；二来，我也想……”
　　“想我了？真的还是假的？”云姬“咯、咯”笑道。
　　见阳晚杰半天不语，云姬又悄悄问道：“如果哪天我跑出去，无家可归，去找你，你可愿意收留我？”
　　“当然愿意，只要公主有求，我一定答应。”阳晓杰很肯定地说。
　　“走，先带你去见太子丹。”
　　云姬公主笑着，拉起阳晚杰的手，朝庆阳侯府的后院走去。
　　两人穿过庭院，远远就能听到古琴悠扬的琴音，还有娼女兰姬缠绵的歌声，想必是太子丹又在温柔乡里对酒当歌。
　　但阳晚杰从上次见过太子丹后，就知道，他从没有忘记回乡之路，这乐不思蜀是做给庆阳侯看的。
　　司马季看到阳晚杰和云姬公主在一起，就提醒公主道：“公主，侯爷有命，可不许出府到处乱跑，最近咸阳城不太安宁。”
　　他这话，明显是说给阳晚杰听的。
　　“放心，就你事多，我出府了吗？别老拿我爹的话吓我，我又不是吓大的。”云姬公主不满地瞪了司马季一眼。
　　“公主，司马季先生一片好心，他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放心，司马先生，我今日来，是给燕太子丹送美酒来了。这事，庆阳侯是答应过的。”
　　阳公子淡淡一笑，跟在云姬后面，向太子丹的住地走去。
　　这条通往燕太子丹后院住处的小路阳晚杰只走过一次，却觉得是那么熟悉。路的尽头靠近后院的地方站着两个执刀守卫的家奴。看见云姬公主和阳晚杰到来，家奴拦住问道：“小姐，今天带这位公子来，是为何事？”
　　“快去通报一下燕太子丹，就说阳晚杰公子给他送酿造的美酒，请他出来接一下。”云姬公主说道。
　　“上次我来过一次，庆阳侯也是知道这事的。”阳晚杰补充道。
　　这时，司马季走上前，对其中一个家奴说：“你去请燕太子丹吧。烦请阳公子将酒坛交老夫检查一下。”
　　说完，他从阳晚杰手里接过酒坛，打开封口，斜眼，借着阳光，朝酒坛里瞄瞄，发现酒坛里除了清澈的美酒，没有任何东西，也就放心地将酒坛交给阳晚杰。
　　琴声戛止，就见燕太子丹跟着家奴从后院厢房里走出来。
　　同时，厢房的窗户被打开，一个艳丽的女人出现在窗前，用慵懒的眼神望向阳晚杰。
　　阳晚杰也怔怔地回望她一眼。这个女子想必就是这段日子，与太子丹朝夕相伴的兰姬！
　　再看太子丹，发现他的脸颊明显又消瘦了一圈。被人软禁失去自由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燕太子丹先是向云姬公主问好，然后，对阳晚杰说：“阳公子果然履约给本太子送酒来了。”
　　阳晚杰答：“那日一别，对太子的承诺一直不敢忘记，只是酿酒需要时日，故迟至今日才来，还望太子原谅理解。”
　　阳晚杰边说，边朝燕太子丹使了一下眼色，然后，用手敲敲坛底，再说道：“若是在这酒中加些枸杞和蜂蜜，喝过之后更会让公子精神倍增。”
　　燕太子丹会意地接过酒坛，回道：“本太子今日回去，就去试一下。”
　　燕太子丹向云姬公主和阳晚杰辞别后，在守卫家奴的监视下，回到后院的住房。
　　琴声和歌声再次从房间中飘出。
　　云姬公主笑曰：“燕太子丹每日抱着美人，快乐逍遥。”
　　阳晚杰回道：“是啊，谁人能知太子心中之快乐。”
　　云姬公主热情相邀：“今日阳公子既来，中午陪本公主一起进膳，痛饮几觞可否？”
　　阳晚杰担心道：“不知庆阳侯早朝回来后，会不会反感本公子的到来？”
　　“不许本小姐出门，难道还不许本小姐在家请客？不用管他。”云姬公主摆着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本公子中午就陪公主饮几觞。”
　　两人来到云姬公主的房间，云姬安排荷花通知下人准备中午的酒菜。
　　“父亲总是想一辈子管住我，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岂不知我已长大成人！”云姬愤愤不平地说。
　　“小姐仍是王亲贵族，庆阳侯一定是想给公主找个门当户对的王族公子，所以，才把你管在家里不许乱跑。”阳晚杰笑着说。
　　“咸阳的众多王族公子，空有一副皮囊，本公主的婚事不想让父亲操心。”云姬公主坚决地说。
　　“只怕云姬公主难遂心意！”阳晚杰叹道。
　　“君可知先祖秦穆公之女弄玉的故事？”云姬公主问曰。
　　云姬公主所言，仍是指后人广为流传的弄玉和萧史“龙凤呈祥”的故事，阳晚杰闻言一惊，心想：弄玉和萧史的故事还真的发生过……
　　传说：当年秦穆公有一小女，生来爱玉，起名叫“弄玉”。弄玉姿容绝世、生性喜爱自由，喜欢品笛吹笙，穆公命工匠把西域进贡来的玉雕刻成笙送给她，从此有玉笙公主之美称。秦穆公想招邻国的王子为婿，弄玉坚决不从，只想找到能听懂音律的知音，穆公无奈，只好依从公主。隐居在华山中的吹箫之人萧史，箫音袅袅、能传百里，弄玉最终找到萧史，两人笙箫合鸣，一时之间龙凤呈祥，云水翻腾，最终两人远离尘嚣，过起隐居深山的生活，成为一段佳话……
　　“云姬公主难道是想学弄玉不成？”
　　“是又如何？本公主既敢想，就一定敢去做。”
　　阳晚杰思忖：这云姬公主还真是个犟脾气。
　　“不知公主现在可有意中之人？”阳晚杰试探地问。
　　“有啊！”云姬公主凝视阳晚杰，巧笑倩盼道，“就是你！”
　　阳晚杰听后故意连声道：“公主不可乱言，要是庆阳侯知道了，非治我个死罪不可。”其实，他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他敢！他若敢治你的罪，我就和你一起去死。”云姬公主毫不犹豫地答道。
　　阳晚杰知道，若按这云姬公主的禀性，她可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是，我们却又如何在一起？这也太不现实了吧？而且，现在自己又要救太子丹，搞不好，还会连累公主。
　　“云姬公主，你看，你现为秦国的长公主，我只是在秦国谋生的一介燕国商人，我们如何能在一起？”阳晚杰不想牵连公主，于是说道。
　　“这事好办呀，我和你私奔，离开咸阳。”云姬公主呵呵一笑，把私奔一事，说得跟好玩似的。
　　看着阳晚杰犹豫不决的样子，云姬公主又问：“怎么，你不敢呀？你不喜欢我吗？”
　　“依你、依你！”阳晚杰说道，心里却想：暂时先稳住云姬公主再说。
　　“哈哈，老夫听说阳公子来给太子丹送美酒来了。”
　　庆阳侯嬴胜笑着推门走了进来。阳晚杰连忙起身向庆阳侯致礼。
　　“女儿请阳公子喝酒，不知老夫能不能作陪呀？”庆阳侯又问云姬公主道。
　　“爹若是不嫌多余，作陪就是。”云姬公主表情不悦。
　　“女儿若是嫌爹多余，我不陪就是，你陪阳公子多聊聊吧。”
　　庆阳侯说完离去，留下一阵大笑声。阳晚杰心里暗忖：今日这庆阳侯有些反常啊，对自己没有任何提防，会不会是听秦王政说，自己要帮秦王做事了，因此，就放松警戒，让自己单独和云姬相处？
　　“谢谢爹啊！”云姬公主见此景况，显得特别高兴。
　　阳晚杰此时下定决心：若是云姬公主对自己一往情深，待他日救出太子丹后，一定要想办法带着云姬公主逃离咸阳。
　　中午，荷花、荷叶将丰盛饭菜端上桌来。云姬公主心情大好，酒也喝了不少，只是碍于司马季一直守着，有些不悦。
　　“司马先生，你去吃饭，别老站在这里。”
　　“公主，侯爷吩咐过，让我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老夫不敢擅离职守。”
　　赶都赶不走，也实属无奈。阳晚杰陪公主开怀畅饮，心中却盘算着，日后若是公主执意要跟着自己，这个司马季先生又该如何打发。
　　午饭之后，阳晚杰向云姬公主告辞，并承诺再找时间来看她，在司马先生的监视下，与云姬公主挥手道别。
　　离开庆阳侯府后，阳晚杰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心中十分惆怅。云姬公主的嫣然笑貌此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恍然之中，感到有个身影在向自己靠近。
　　“是谁？”阳晚杰停下脚步，厉声喝道。
　　“好啊，阳公子，偷偷跑到庆阳侯府，可是去见太子丹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