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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孙影和小刚疯了 五 李明见到了那封信

作品名称:良辰美景奈何天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2-10-30 16:35:51      字数:3472

  四 孙影和小刚疯了

  孙影的那笔房地产买卖最终也没有做成。不但变富婆休假的梦想如肥皂泡般破灭了,还被停发了工资,因为她的无创收记录早超过三个月,只是考虑到她正做着的房地产买卖成功在即,所以才没停发工资。这回与她同时停发的,商情部里还有小刚,俩人这两天坐在办公室里成天长吁短叹愁容满面,绞尽脑筋在想发财的道。
  苍天不负有心人,这个道终于被她们想起来了——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就是头几天小刚说的倒腾毛线。当前市场纯毛线价格看涨,已经突破五十元一斤大关,而且还时常脱销,假如能从毛线厂以十五元一斤的进价买他上千斤投入市场,以每斤净赚三十元计,两个人就都变成了万元户和十万元户了。问题是钱,去哪儿筹集买毛线的钱呢?这样愁眉苦脸相对坐几天,二人就决心下定:借,到亲朋好友处去借。只要货一卖出,就不光是还人家本钱的事了,还要给利息,比银行高的利息。说干就干,两个人走东家串西家,磨破了嘴唇,总算挤凑了五万,由小刚拿着去毛线厂找姑父买毛线。
  俗话讲:快马追不上市场行市。商场即战场,行市瞬息万变。她们遇到的第一个变就是毛线的出厂价长了,由十五元涨到三十元。也就是说他们假如以先前的每斤四十五元推销出去,那么每斤净赚十五元,比原来预计的每斤净赚三十元整整少了一半,赚十五元。那也干!两个人咬咬牙,雇辆大卡车,从毛线厂拉出一千六百多斤毛线,存在孙影家的四间正房里。紧接着两个人又东奔西走找买主,机关厂矿商店,凡是想到的都找了,得到的回答都是摇头。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市面上的纯毛线已经下降到每斤三十二元,即便一千六百多斤纯毛线全部推销出去,每斤也仅是赚一二元的蝇头小利,一千六百多斤也就赚个三千元,再刨去人嚼马喂各种费用,几乎没盈利。要是推销不出去呢?一千六百多斤的毛线就全砸手里……二人不敢往下想,不顾满脚的血泡,继续寻找买主,不求赚钱,只求毛线别砸手里,别把本钱全赔进去。
  这是个星期天,孙影连爱人也发动出去找买主了。独门独院的四间房里除去挤得满满当当规模浩大的毛线,就是在毛线面前渺小得如一只蚂蚁的他们四岁的儿子小浩。儿子在幼儿园跟小朋友玩过家家时当厨师,经常模仿爸妈在家里点煤气做饭的动作。可惜没有真火柴,没有真的煤气灶。现在就不同了,家里什么都有,为什么不点起煤气灶为爸妈做一顿饭呢?爸妈进门一定夸他,说不定因此会给他买个变形金刚呢!这个四岁的小孩儿从灶台上拿起火柴盒,划一根没点着,扔了;划一根扔,划一根……直到那堆积如山的毛线冒烟起火。
  当孙影带着推销掉三百斤毛线的喜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时,面对一堆废墟和被烧成黑炭的儿子,当场就疯了。
  得知孙影疯了,一场债务都将落到自己头上的小刚,立即手舞足蹈又说又笑又哭,精神完全失常了。
  孙影和小刚的精神失常,使张晓芳想到了自己:我怎么办?是在这个公司继续待下去准备变疯呢,还是离开,另开辟另一条人生的路?
  
  五 李明见到了那封信

  春风像一个快乐的小姑娘,跑来跑去地唱着好听的歌,唱绿了大地,唱满了河水。而春风里的人,却并非都快乐得意。
  农民李明就是最失意的一个。
  妻子张晓芳都从原先那个小厂子调走两个多月了,可他至今却还不知道她调到哪个单位了。好几次去工厂里找劳资科打听,人家都像地下工作者似的,守口如瓶,一丝儿也不肯透露。今儿个他又去打听了,可倒好,门卫连门都不让他进。
  “真他妈的丧气透顶了!”一路上他心里一直这么嘟囔,忘记看脚底下的路了,“扑通”一下子,连人带车被一条从小路中间经过新挖的小水沟绊倒了,弄得他浑头巴脑都是泥,跟闹圈的泥母猪似的。正在浇麦子的村里人就乘机起哄:“李明,又找你大学生老婆要钱了?要着没要着哇?借咱们俩钱花花!”
  “李明,听说你大学生老婆跟人家跑了?”
  “放你娘的狗屁!吃饱了撑得没事胡说八道!”李明扶起自行车,冲起哄的人们使劲儿骂了两句,就骑上自行车兔子似的跑了。推开自家虚掩的篱笆稍门,李明甩开自行车,竟然咧开大嘴呜呜地哭起来。
  “别哭了,你这个怂包!”姐姐李桂英不知什么时候进来,双手叉腰横眉立目戳在兄弟面前,“可了一张大老爷儿们的皮给你披上,窝囊宝贝怂包蛋,连自个儿的媳妇都管不住!”
  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吓得李明再也不敢哭了。他六岁丧父,十岁丧母,是姐姐一手将他抚养大的。从来李明都把姐姐都当成母亲一样的依赖,外边受气了,回家要告诉姐姐;遇上难事了,也要找姐姐……此刻,他眨巴着一双木呆呆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姐姐。那样儿,活脱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准备挨大人的一顿拳脚似的。
  “姐姐,玲玲她妈要真的找不到可咋办呀?”声音凄凄惨惨,差点儿又要哭出来。
  李桂英一丝冷笑:“她张晓芳就是上天入地我也要把她找出来。和尚跑了,庙还在。明儿姐姐带你去化工厂,咱谁也不找,就缠住那个厂长,人是从你那儿没影儿的,你不给我说出个子午丑卯,咱们就跟他没完,跟他拼命!不是有句话说嘛,怂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吗?咱连命都不要了,他还敢守口如瓶不告诉咱们张晓芳到底调哪儿去了?”李桂英说着,拉了兄弟李明一把,“走,先进屋,姐姐给你做顿可口的饭菜,再足足地睡上一觉。养精蓄锐,明儿个跟着姐姐到厂里找那个狗屁厂长算账去。记住姐姐刚才跟你说的话,怂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要不说出张晓芳调哪儿去了,姐姐先上去跟他拼命,你憋足了劲儿跟在姐姐后头干。”
  “憋足了劲跟谁干呀!”稍门外有人搭话。随着话音,李明的姐夫,村支部书记李贵方走进来。他刚刚从县上开会回来,没进家就先奔内弟这儿来。
  “有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们姐儿俩。”李贵方说着从腋下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封信,“你姐儿俩的话我都听见了。这回呀,不用你们去厂里跟人家厂长拼命去,张晓芳来信了,地址就在上面写着呢!”
  “是吗?”姐弟二人大吃一惊,同时过来拿信。尽管李桂英不识字,还是抢先一步将信拿过来,“这娘儿们的良心总算没都被狗吃掉,还知道给家里来封信。”说着,两只眼睛瞪得贼大,使劲在那信上看来看去,好像这样就能看懂信上的文字似的。
  李贵方含蓄一笑:“还是让你兄弟给你念念吧,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李明从姐姐手中急切地拿过信,迫不及待地念起来:“罗支书,我是张晓芳,现在在北京天龙国际经济技术信息公司工作。现有这样一个信息,想告诉您……”李明越念越糊涂,李桂英也越听越糊涂。终于,信被扔地上。
  “姐夫您逗什么闷子呀?这明明是张晓芳写给别人的信,您却当晓芳给我写的信。”
  “老该死的,老不正经的,拿我们姐弟开涮哪!”李桂英食指点搭着丈夫的额头,发狠地骂。
  李贵方呢,只是笑而不答。等到姐儿俩说的说够了,骂的骂够了,他才从地上捡起那封信。
  “你们姐儿俩呀,也是自作多情。我什么时候说过晓芳给你们写信来着?是晓芳写的信不假,可不是给你们来的,是给咱县的罗家峪的罗支书写的。人家晓芳想帮助他们上一个生产骨粉的厂子,投资五千块,一年就能有四五万的利润呢!”李贵方又扬了扬信,“罗家峪富裕,人家不把这年盈利四五万的小厂放在眼里,就想交给县里,让给穷村子。这次开全县三级干部会,罗支书正好和我住一房间,闲说话就说出了这封信的事。他不知道张晓芳跟我是亲戚,更不知道晓芳是瞒着家人调走的,就把这封信拿给我看。我自然看者有心了,就恳求罗支书不要对县里讲,就把这个投资五千块钱年盈利五万的小厂让我们办好了。这么着,这封信就到我手了。”李贵方说着挥挥手,“进屋咱抽着烟喝着水,再合计合计这事该咋办吧?”
  “还合计什么?”李桂英一跺脚,“明儿个坐你那辆书记专车,咱们到市里那个什么龙的公司,找那臭娘儿们打架去!他妈的,横不能扔下老爷们儿和孩子一走就完事了。”
  李贵方冲媳妇一笑:“你说得对,我们明儿个去找她,我这个书记也去,可不是去打架,咱们是要那个骨粉厂去,不是给村里,是给咱家,咱也要弄个暴发户当当!”
  姐弟二人听了支部书记这一番话,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才像突然明白了似的,会心一笑。姐姐一手拉着兄弟,一手扯着丈夫:“遇见了这么大好的事,我们还在院里发什么呆呀,走,进屋去,我给你们包饺子吃!”
  三个人轻快的步子踏着夕阳的余辉,走进李明家的那幢破瓦房里。房子都快一百岁了,还是晓芳爷爷那辈盖的,土改时分给了李桂英姐弟,如今瓦缝间长了很多草。
  李桂英是个很能干的女人,进屋穿上围裙,又到院子东墙根下的倭瓜秧里摘了一个倭瓜,洗涮擦馅儿和面擀皮,几袋烟的工夫,两大盘白面饺子摆在炕上的饭桌上:“你们哥儿俩吃吧!我给小玲包去,等她放学,我们娘儿俩一起吃。我再给玲玲摊几个鸡蛋,这孩子太瘦了。”小玲是李明和张晓芳的女儿,一生下来就由姑姑李桂英带,李桂英对侄女儿特别疼爱,好吃的好穿的,只要家里有,李桂英都给侄女儿,姑侄俩的关系胜似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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