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妇联主任与团支书（2）

　　王志仁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王顺昌在燕山煤矿上班，结了婚，还有了一个小子，在市里安了家。二儿子王顺利比宋兰芬大两岁，厌烦读书，上到初一就辍学了，靠着王志仁的人际关系，在公社修造厂谋了个修理工的差事。王顺利老实，不爱说话，踹八脚也踹不出一个屁来。到了搞对象的年龄，靠他自己很困难，只得托亲戚朋友介绍。有亲戚给王顺利介绍过几个女孩，但女孩都嫌王顺利木讷，见一面就不想见第二面了，当然也有王顺利看不上眼的，只因为对方长得实在是寒碜。
　　就在王志仁两口子为二儿子婚事发愁的时候，宋兰芬来找王志仁，要王志仁给她找个好差事。王志仁看着宋兰芬，心说这闺女继承了她娘的基因，长得实在是好看，又是高中毕业，别说是在刘家营四大队，就是在全公社，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闺女，要是招为儿媳，那可是王家祖坟上冒了青烟。巧的是，大队老会计前两天提出辞呈，说自己年岁大了，脑瓜子不灵便了，再干下去，怕耽误事，让王志仁物色接班人，他带一带，就交班。大队会计这这差事每天记十个工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要是不贪污，能干到老。一辈子就稳了。王志仁还没想好让谁接老会计的班，宋兰芬就来找他了。这丫头是大队会计的最合适人选，但不能白白把这么好的岗位给她。王志仁灵机一动，让宋兰芬传话，要孙朝慧来找他。宋兰芬走后，王志仁把自己的打算跟老婆说了，老婆头一开始不那么情愿，总觉得王志仁这么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别的目的，一旦跟孙朝慧成了儿女亲家，那对狗男狗女还不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可老婆又不能把自己的怀疑作为反对丈夫给儿子说媳妇的理由，毕竟儿子的婚姻是头等大事。有其母不一定必有其女，孙朝慧不正经，不见得她闺女也不正经，再说，就算人家孙朝慧跟王志仁有一腿，那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啊。还有，坊间有句话，说的是有的公社干部，夜夜做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上梁不正下梁歪，公社干部都那样，村支书们也少不了偷鸡摸狗的。王志仁的老婆虽然怨恨老公和孙朝慧，但她管不了。离婚更是不可能。她也承认，宋兰芬是难得的好姑娘，真要是成了王家的媳妇，那是儿子的福分。这样一想，老婆便默认了王志仁的想法。
　　孙朝慧听了王志仁的想法，没有马上表态。不是怕闺女一旦成了王家的媳妇，王志仁跟她的关系更说不清楚，是担心闺女看不上王顺利。要不是王志仁在村里当书记，王顺利能成为公社修造厂的工人吗？连初中都没有毕业，长相也一般，配不上自己的闺女呀。可王志仁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兰芬要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大队会计差事就是她的了。大队会计，那是多好的差事啊？孙朝慧不能马上答应王志仁，也不能明确回绝。说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回去跟闺女商量商量。王志仁说那是，这事到了还得兰芬自己说了算。不过，兄弟媳妇还得抓点紧，好多人看着大队会计那差事呢。
　　孙朝慧以为闺女会当场拒绝王志仁的要求，没想到闺女竟然没反对，这让当娘的心里没底了，问闺女：“你真看得上胜利？”宋兰芬看了看娘，反问：“你说呢？”孙朝慧说听你说话这口气，你是看不上他？那你为啥还同意这门亲事？宋兰芬说：“我要不同意，王志仁能把大队会计的差事给我吗？”孙朝慧说：“你就为当大队会计跟你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宋兰芬说：“谁说我会当一辈子大队会计？反正也不急着结婚，走一步算一步，先当上大队会计再说。”娘跟闺女说：“咱可不能骗人，你反悔，不是把人家胜利给耽误了吗？”闺女有点烦了，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明天就跟王志仁说，我乐意嫁给他儿子。”
　　孙朝慧把闺女的话转给了王志仁两口子。把王志仁高兴得一宿没睡好觉。在孙朝慧带来宋兰芬的态度之前，王志仁两口子没敢跟二儿子说这件事情，怕把儿子的胃口掉起来人家宋兰芬却不同意。有了宋兰芬的态度，王志仁就把心放回到肚子里了。
　　王顺利听爹说要让村子里长得最漂亮且上了高中的宋兰芬当她媳妇，怀疑老爹是在跟他讲故事，问老爹，人家兰芬会看上我？王志仁说你这个没出息的，你怎了，你哪比不别人差？兰芬这是有眼光，人家上过高中，想法跟庄稼丫头不一样。再说，爹把大队会计的差事给她，她得感激咱。王顺利听爹这么一说，相信了这事不是爹凭空编造的，自然是一百个乐意。
　　王家跟孙朝慧商量，择个日子，把亲定了。宋兰芬让娘给王志仁传话，定亲可以，但要先让她接了大队老会计的班。王志仁说这好办，一句话的事，所谓大队党支部研究，那也是走走过场。实际上还真是这么回事。在刘家营四村，宋兰芬的学历最高，学历最高意味着最有文化，大队会计，那就得选最有文化的人！支委们明知道提孙朝慧的闺女为大队会计人选，王志仁有自己的小六九，但人家宋兰芬的条件在那里摆着呢，举贤不避亲，何况那时候宋兰芬还不是王顺利的未婚妻。支部会议一致通过王志仁的提议。在小学校那位休产假的女教师回到岗位的第二天，宋兰芬正式接任刘家营公社第四生产大队会计。
　　宋兰芬当上刘家营第四生产大队会计后两个月，王顺利与宋兰芬举行了定亲仪式。王志仁在家里摆了好几桌，亲朋好友还有刘家营第四生产大队好给王志仁溜须拍马的人前来祝贺。到场的人都说王顺利与宋兰芬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转身低语，说王宋两家这是亲上加亲。到底怎么个亲上加亲法，谁也不说明，谁心里都明白。
　　参加宋兰芬和王顺利定亲贺宴的溜须拍马的人中有个年轻人，正是原刘家营中学初二乙班的班长，在校长吴树贵面前红得发紫的郑要勤。郑要勤初中毕业没上高中，直接回村参加农业生产劳动。不是吴树贵不保送他，而是他自己选择了到广阔天地炼一颗红心，锻一身赤胆。吴树贵把郑要勤当做移风易俗的典型在毕业生大会上发言。还真别说，郑要勤主动放弃升学回村当社员这条路没走错，初中毕业一年就当上了刘家营公社第四生产大队团支部书记，社员们私下里传，王志仁正培养郑要勤当他的接班人，等王志仁退下去，刘家营第四生产大队的当家人就是郑要勤。这小子前途灿烂着呢。
　　前途灿烂的郑要勤在宋兰芬当上大队会计这一天就打定主意要把宋兰芬追到手。他有比同龄的年轻人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接触宋兰芬。郑要勤组织刘家营公社第四生产大队青年在同乡路两边植树，他跟宋兰芬一起挖坑、栽树苗，给树苗浇水，两人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结果默契过了头，挖好了一个树坑，把树苗放进了坑里，用锹培上土，郑要勤去河沟里担水，宋兰芬扶着树干等着郑要勤把水担回来浇到树坑里。郑要勤担水回来了，宋兰芬走过去，从郑要勤身后从扁担钩子上摘下盛满水的捅，郑要勤却不知道宋兰芬过来摘捅，另一只装满水的捅还在扁担沟上。郑要勤的肩膀是支点，扁担一头的水桶已被摘下，另一头的水桶里还装着水，在那桶水的重力下，扁担翘了起来，郑要勤听到“哎呀”一声，扭回头，去见宋兰芬捂着嘴，有血从指缝中间流出来，郑要勤吓坏了，赶忙把扁担、水桶扔在地上，过来掰宋兰芬捂着嘴的手。好家伙，宋兰芬被翘起的扁担砸下了两个上门牙！半个月后，宋兰芬那原本整齐的一口白牙之间有了两颗黄色的假牙！郑要勤很是后悔，不该组织那次青年植树。代价也太大了。
　　郑要勤啥时候对宋兰芬动了心思？最早可以追溯到小学六年级。那一年，县里举行中小学文艺汇演，各学校都排练节目，各班排出节目后先在校内演出，选出好节目后报公社，公社再选好节目报县里。宋兰芬跟几个女生排演一出舞蹈，全校汇演那天，郑要勤在台下看，宋兰芬和另外几个女生在台上跳，是一个打腰鼓的舞蹈，女孩们穿了红色的上衣红色的裤子，腰鼓鼓面是白色的，鼓身是红色的，鼓吹上也系了红色的绸带，几个女孩跳起来，把舞台映成了红色。郑要勤被宋兰芬的舞姿迷住了，她长得好看，跳得也好看。郑要勤就在心里想，长大了娶媳妇一定要娶宋兰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