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直入心境】

　　“怎么会？”
　　柳如梦将这把碎星剑交给秦羽霏的时候，并没有说明它是观海阁的东西。恐怕连柳如梦也不清楚此碎星剑真正来历，否则也不会让她带这把剑来到这观海阁。
　　剑十三并没有动怒，只是平淡地说道：“你不用担心，虽然碎星乃是神兵利刃，但于我已无用。我身如剑，还需这些外物做甚！”
　　说罢，剑指一挥，碎星直奔秦羽霏，“铮”的一声碎星入鞘。
　　剑十三抬起脚，一个闪身，人已至秦羽霏身前两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来，是拜师还是想要借助我观海阁报仇？”
　　剑十三果然气场强大，只是一个照面，一股无形威严便让人难以喘息。即便如此，秦羽霏依旧面不改色：“两件事实为同一件事！”
　　剑十三眉毛轻挑：“你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我为何要收你入门？”
　　秦羽霏不甘示弱：“我天资聪慧，天赋异禀，我将会是前辈门下最为年轻的天师境弟子。”
　　“这一点，慕容海都不在意，你觉得我会在意吗？”
　　秦羽霏花容失色，瞠目结舌：“您怎么会……”
　　剑十三不屑地笑了笑：“笑话，我乃天下唯一天神境，自然拥有神技，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事能瞒得过本尊。”
　　剑十三所言不假，不过即便入天神境，成为一代剑神，也不一定可以窥探天机。窥探天机，乃是天人所为，天神境不代表会成为天人，终究还是凡人之躯。
　　秦羽霏虽然心中震惊，但仔细想想，亦有迹可寻。试探地说道：“您能入我心境？”
　　剑十三听后，脸色微变。这名女子，果然天资聪颖。如若不是身患绝症，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剑十三道：“你的心境，在我眼里，暴露无遗。”
　　秦羽霏当初跟随慕容海学剑，在入天明境时，慕容海陪在身侧，因为心境中困难重重，秦羽霏便打开心境，请慕容海入心境帮自己破境。这次面对剑十三则不同，自己并未暴露心境，却被他直入心境，可见天神境武者的强大，可以随意进入其他武者心境之中。倘若他要杀死自己，在自己心境中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剑十三傲睨自若，成为世间唯一剑神，他有资格目无一切。只见他抬脚，轻轻跺在地上，口中念道：“就让我来看看，你这心中，有何不同。”
　　一股无形气流从他脚下向外扩散，气流至墙壁而上，瞬时间将整个大殿包裹。
　　秦羽霏目光有些呆滞，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海面清净，波光粼粼，大海宽广辽阔，蓝色的海面与天青色融为一体。四处望去，没有一处山峦、城邦，空无一物，哪怕脚下也没有船只，两脚立于水面上，面前只有剑十三。
　　“这是何处？”
　　剑十三平静地语气说道：“你的心境之中。”
　　秦羽霏满腹疑问：“不，我的心境不是这样的。”
　　“心之所向，身之所往。你心中在想什么，就会身临何处。”剑十三转身，踏步在水面上，如履平地，“此海因你心境而起，你心有执念，宛若大海。”
　　执念？秦羽霏首先想到的便是报仇，除了报仇，她自认没有更大的执念。只有对于报仇的执着，才会像大海这般庞大。
　　秦羽霏眼见剑十三往前走，便抬脚跟随，却不知一脚踏空，跌入水中。
　　海水冰凉，秦羽霏的意识很快被汹涌而来的海水淹没，脑海中一片空白，不停地在水中努力挣扎，拍打着水面，溅起水花，窒息感便涌了上来。
　　她想要用力运炁，以先天一炁来助自己脱离海水，却不曾想在这心境中，一切皆为虚空。包括她溺水，也只是虚空中的假象。只是这般假象，她却无法挣脱。
　　剑十三看着水中挣扎的秦羽霏，停下脚步道：“所谓执念，不过心性的一番痴妄。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心如止水，才能一念无明。”
　　剑十三水袖一挥，秦羽霏便在他的操控下破水而出，落在水面上。
　　秦羽霏深吸一口气，只感觉浑身冰冷，软弱无力。失望至极，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自己的心境，自己却无能为力。”
　　剑十三眼望苍穹：“世间万般执着，皆由心生。心有所妄，皆为执念。”
　　秦羽霏头也没抬，是问他，也是问自己：“您是在教我放下执念吗？”
　　“非也！”剑十三道，“我道门从来都不是传道授业解惑之所，我剑十三只遵天道而行。其他尘世诸般俗物，与我无关。”
　　秦羽霏问道：“何为天道？”
　　“天地万物，必有其规则，万物之道，是为天道。”剑十三道，“世间万物，一切自然如此，便是天道。”
　　秦羽霏摇了摇头：“我不懂。”
　　剑十三手指苍天，厉声问她：“这海天一体，便为你之执念。让我看看，你有多大决心，能够为这执念，一剑破天，破地，破海，一剑破这尘世！”
　　秦羽霏思前想后，天神境高人已然超脱世外，所言自有其玄机。她直起腰身，手握剑柄，一把拔出碎星，剑指苍天，目光如炬。
　　剑十三见状，又为其添了一把柴道：“你若能在这心境中，一剑破海而出，我便可以考虑传授你剑意。”
　　剑十三想的很简单，就是想看看这位天才少女究竟有没有资格让他破例传授功法。
　　秦羽霏不知道剑十三的心思，作为前辈，当世武学剑道第一人，观海阁门主，秦羽霏认为以他威名，无需与自己计较什么。
　　秦羽霏道：“剑神前辈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能力在你面前破这心境吧。”
　　剑十三微微点头：“是。我想看看你天赋究竟有多高，是不是像你母亲那般高。”
　　秦羽霏心头一震：“莫非您认识家母？”
　　剑十三道：“这也是我允许你见我的原因。你母亲算是我的师姐，也是家师收过的唯一一位女弟子。”
　　原来如此！秦羽霏问他：“那为何我从未听闻？”
　　剑十三冷笑一声：“你母亲曾随阳城王游历江湖，偶遇家师。家师见你母亲天赋超常，便指点一二，并将此碎星剑赠予你母亲。如此算来，你母亲算是我同门师姐。”
　　“竟有这等机缘。”秦羽霏这才明白，为何自己擅闯观海阁，剑十三也没有开罪自己，原来是在顾念旧情。如此便放心下来，至少剑十三对自己没有敌意。
　　剑十三道：“动手吧！这执念似海，且看你如何破除！”
　　秦羽霏听罢，手持碎星剑，面无退意。在这心境中，虽不能调动体内元炁，但她同样明白一个道理：心随意动。
　　意念足够强大，不怕搅不动这一心海水！
　　剑十三蜻蜓点水，飞身而起，缓缓落在秦羽霏身后，双手背后：“你不是说自己年芳一十九，已入天命境。如此天才，还怕破不了这片海么？！”
　　秦羽霏缓缓举起碎星剑，双手紧握剑柄，剑指苍穹，聚精会神，心中默念：“此乃我之心境，虽执念如海，也是我心之执念。那这海天便是我之仇敌，面对仇敌，我秦羽霏从不退缩！”
　　剑十三看了一眼，眼皮微动，微笑中带有一丝阴险狡诈。纵身一跃，身形如白鹤亮翅，消失在这茫茫海面上，没了踪迹。
　　秦羽霏并未感受到剑十三的离开，而是举剑，用尽全力，向不着边际的海面劈下来。海面被碎星剑劈开，海水向两侧翻涌，涌起两道高耸的海浪。
　　剑十三站在大殿桌台前，看着闭眼陷入幻境中的秦羽霏，冷笑一声，端详着桌上的那张白宣纸，目露凶光。
　　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秦羽霏睁开双眼，大殿中一切如常，自己正站在中央，剑十三立于桌台后。
　　秦羽霏如梦初醒，拱手行礼道：“剑神前辈，小女子算是通过前辈测试了么？”
　　秦羽霏破心境后，便明白这不过是剑十三对自己的一场测试。为何要测试自己，世外高人的想法自然与众不同。
　　剑十三露出满意的笑容，微微点头：“你果然天赋异禀，与你母亲一般优秀。”
　　秦羽霏听到剑十三这样说，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忙问道：“那前辈可否考虑收我为徒，教我观海道门剑术？”
　　剑十三摇了摇头：“本尊不会再收任何弟子。”
　　秦羽霏不解，问道：“这是为何？前辈不是答应过……前辈若不肯收我为徒，我又如何能在一年内入境天师，又如何能报仇雪恨？”
　　剑十三不以为然：“王安顺，天下武者实力排行榜中位列第六，也是三年前的排名，想必这三年武艺更为精湛，以你天命一品实力，加上碎星剑的九宫剑阵，也撑不过三招。”
　　秦羽霏心中大惊，自己的仇人除了柳如梦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您怎么会……”
　　王安顺便是王元良的父亲，天下武者实力排行榜中位列第六。天下武者实力排行榜乃三年前大唐观山阁在青年武者论道大会结束后颁布，其中分别为：一代剑神剑十三排名第一，西凉剑仙慕容海排名第二，观山阁门主尹傲月排名第三，东海东篱书院百里先生排名第四，剑十三弟子胡不归排名第五，大唐刑部尚书王安顺排名第六，大唐镇北大将军司空震排名第七，慕容海弟子林彦俊排名第八，剑十三弟子张怀仁排名第九，东海太昊皇室百里奇排名第十。其它几位江湖天师境武者并未入排名，当然包括已经退出江湖不知所踪的人，也不计算在内。
　　大唐刑部尚书王安顺便是王元良的父亲，也是秦羽霏未来的公公，更是她念念已久的仇人。
　　剑十三道：“十九年前，王安顺劫杀阳城王妃，彼时家师观天象时已然知晓。只是观海阁为北荒之地，不便插手大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