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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天上人间

作品名称:樱花祭      作者:桃李春风      发布时间:2022-10-16 20:54:45      字数:5231

  赵雯走后,张一红得了个空盘问顾长白:“你这色鬼!那天早上在后花园,与赵雯拉拉扯扯的,什么意思?”顾长白深知张一红内外两面,且嫉妒成性,便有一句没一句地搪塞。张一红见问不明白,只得咒了他几句,悻悻地走开了。
  转眼三出戏的排练全部结束,顾团长召集全团人员开了个会,简单总结了三个月来排戏和每个人的生活情况,并对柳岩、春晓,白露等在排戏过程中不怕吃苦、自我要求严格的精神当众给予了表扬。并通知大家,再过两天就要离开驻地,赴永济演出,大家听了都拍手称快。也许是习惯了那种四处漂流的生活,这三个月对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不小的考验。这天,艺校门口停靠了一辆大货车,这是艺校校长为顾团长雇来拉行装的。在此之前,艺校校长邀顾团长到某饭店吃饭,以表饯行之意,却被顾团长谢绝了。大约上午十点钟,大家坐上车,离开了艺校,去往永济了。
  且说剧团到达那村庄后,顾团长与村里一个管事的老头商议安排住宿的事,顾长白也在一旁。下午四五点钟,顾团长吸着烟走进他住的院子,只见屋内蒋画娘歪在床上,身上盖着半条毛毯与白露说话呢。蒋画娘问道:“怎么样了?”顾团长道:“基本说定了,有两处较远,我与那管事的老徐想法解决呢。”蒋画娘说:“有几处算几处,你赶快告诉他们去。”顾团长便走出来,命顾长白将人召集起来,分成四拨,顾长白带路,这些人扛着各自的铺盖卷往住处去了。
  晚上的戏正是他们在艺校排演的《娇红记》。主演是柳岩和春晓,其他有出场的也都各自作着准备。天鹏、顾长白等舞台工作人员也在忙着,天鹏将各层幕的绳索分清挽好,第一场戏的桌椅道具摆好;顾长白将他负责的舞台两侧的电脑舞台字幕屏放好、打开,调出存储的《娇红记》剧本。此时,离开戏还有十多分钟,台下早已挤满了看戏的观众,气氛热烈浓重。
  这里,顾长白坐在舞台右侧的电脑前玩,忽觉得天鹏在他背后窸窸窣窣不知在做什么。顾长白往前挪了挪椅子,忽又觉得背上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转头看时,只见天鹏在那里摆弄刀、棒、扇子等道具。舞台本来就不大,他俩又总在一处,顾长白向天鹏道:“做事老是毛毛躁躁的,见鬼了!”天鹏道:“什么毛躁不毛躁的,青天白日,哪里有鬼?”又问顾长白,“你看见龙头拐了吗?我怎么找遍了箱子都没有找到。”顾长白道:“刚才我见你放在底幕后面的箱子上了。”天鹏去那里看,果见龙头拐安安静静在箱子上放着,天鹏焦急的心放了下来。若找不到,耽误了演员出场,又要遭顾团长的骂了。
  第二天中午,蒋画娘因见没什么菜了,便吩咐顾长白买菜去。顾长白道:“这些人吃菜也太恶了些!昨天才买的茴子白和洋葱,吃了两顿就光了。”蒋画娘道:“这次别买洋葱了,放着容易烂,只买十几个茴子白就行了,有别的什么西葫芦、芹菜也适量买些。”顾长白领了命,夹上编织袋,骑上摩托,正要踩档,忽又听见母亲在身后补充道,“再捎一只水壶回来,那两个水壶有一个底漏了。”顾长白答应着,风一样蹿出去了。
  不一会儿,顾长白就回来了,摩托车后面鼓鼓囊囊绑了半袋子菜,前面把手上挂着个明光闪闪的水壶。顾长白将这些东西放在屋檐下,进得屋来,蒋画娘问他花了多少钱,顾长白一一报了菜名、菜价。蒋画娘坐在那里专心听儿子报价,最终觉得价钱还算便宜,便没再说什么,继续逗豆豆玩。
  眼见上午十点多钟了,大家各自收了心,进了化妆间。顾团长回来,见蒋氏母子都在,便向儿子说:“你去跟老徐走一趟,看看他家闲置的那两间房子,若还好,你就与柳岩他们一起搬到那里去住。”顾长白道:“不过在这里待三五天,我看不值了。铺盖扛来扛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团里的人没地方住呢。”顾团长道:“你不愿意搬,还有别人呢,你先去看看,老徐就在门口等着呢。”又催了两遍,顾长白跳下床,穿上鞋子,出去见老徐。老徐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精神很好的老头,平日里喜欢给村党支部出出主意、打打杂,深得全村人民的爱戴。这里,老徐带着顾长白来到他家,进得院来,眼前出现了一个宽敞明亮的院落,八间瓦房坐北朝南,还有两间西房和三间南房。院里种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树,落下来的紫色的花朵铺了一地,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袅袅的甜香。靠东墙一带有一处竹篱笆围成的菜园,菜园里各种菜色浓淡交融,窗下石矶上放着若干盆娇艳明媚的花。
  听见院内有话声,老徐的老伴笑吟吟从屋内走出来。两位老人家一起引着顾长白看过那三间南房,老徐说:“原先我家的厨房在这里,后来家里出了事,厨房就搬到西房去了。”顾长白向四周瞧了瞧,见家具物什都还整齐干净,说:“这里就好。”老徐道:“既如此,你们就搬来住吧。”顾长白道:“现在快开戏了,等戏完了,我们就搬来。”老徐答应了,将顾长白送至门外。原来,顾长白和戚宝权、柳岩三人暂住在村东边一户人家,因那里离舞台很远,甚不方便。
  戏结束后,柳岩和戚宝权正卸妆,顾长白走来,对他俩说:“刚才我爸叫我看了一户人家,房子挺不错,离舞台也近,待会儿咱们一起搬过去住。”宝权侧脸问道:“院里有狗吗?”顾长白道:“去了你就知道了。”这里,宝权和柳岩洗过脸,匆匆夹了个馍,就与顾长白一起先到村东那户人家搬他们的铺盖。宝权、柳岩随顾长白进了老徐家的院子,只见老徐在菜园里翻土,老伴坐在梧桐树下缠线。见他们来了,都笑说:“快歇一歇吧。”宝权、柳岩擦了擦额上的汗,老太太回屋取了三只小板凳,让他们三人坐了,又端出一盘脆生生的梨出来,放在小石头桌上,说,“你们别见外,吃梨。”宝权拈了梨,一边吃一边与二位老人闲话。
  
  堪堪半年光阴又过去了。其间,因演出市场萧条,顾团长不得不放了大家一段时间的假,他自己也与蒋氏母子回老家绛州料理了家中的一些事。同族的几个兄弟都劝他放弃这行,另谋他业,顾团长每每听了不愿意,表示一定要竭尽所能将百花蒲剧团经营下来。唱了大半辈子的戏了,一时说放下,真真舍不得。在这期间,顾长白悄悄往垣曲看过赵雯两次;天鹏、宝权等也都回过老家探视了亲人,其余如柳之航、翠兰夫妻,还有冯志友、屠金良等诸人也各自会亲访友;陆晓渊和白露也回到了檀桢堡,与白庚业、娄氏、白立轩等人团聚了一些日子。这期间,经过白庚业与娄氏、白立轩等人的商量,再结合陆晓渊、白露二人的意见,决定再过两年就给陆晓渊和白露完婚。
  春晓也回过家一次,只有柳岩一人无家可回。这段时间内,他跟顾团长一家人回了绛州,顾长白带着柳岩游览了绛州龙兴塔、绛守居园池、学府城等本县可去之处。二人虽不是亲兄弟,却也渐渐建立了深厚的兄弟感情。原本,春晓邀柳岩到她的家去住,柳岩深知去了她家有诸多不便,最终随顾团长回绛州了。
  二零零五年夏,顾团长又将全团人马召集起来,同时,购置和更换了一些新设备,准备招聘一些新人入团,以扩大团规模。大家半年未曾谋面,此时相见后,更觉亲切。恰这时,平陆县某镇邀他们去演出,于是顾团长率团来到了黄河边上的平陆县。
  平陆县这次演出历时一个月,冠名“某镇文化月戏曲歌舞大联欢”。即歌舞、戏曲轮番上演,地点设在镇文化娱乐中心大舞台上。
  这日的戏结束后,春晓正在后台与人说笑,忽见张一红进来对她说:“你哥哥嫂子来了。”春晓忽听此言,忙迎了出去。只见她哥哥侯春科和她嫂子唐氏正在舞台下,看着她走来。春晓已猜着她哥嫂此行找她是为了什么。原来,去年放假春晓在家时,她嫂子就暗暗着人给春晓找了一个婆家,欲将春晓早日嫁出去,自己得一笔彩礼。春晓深知唐氏尖酸刻薄,贪财如命,哥哥又一味老实胆小,父母又早亡,家里的大小事务全由唐氏一人摆布。只因那时春晓说她还小,坚决不同意,唐氏只得从中周旋,暂将此事放下。不想这时候她又找来了,春晓无奈,只得先见过他们,又带他们见过顾团长。
  从顾团长住处出来,春晓道:“我劝你们早日回家吧,别在这里消磨时间了,我虽年龄不大,但还明白自己的事自己主张。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快回去吧。”那侯春科原本就不同意妹妹入剧团学唱戏,说:“罢,你的婚事我们不再插手,但是现在你跟我们回家去,别在这破剧团混了!”春晓道:“既然我干了这行,就算是我喜欢,破不破我不嫌,你说我骂我我都不嫌,可你别损我们剧团!”侯春科道:“咱爹妈死得早,咱妈临终将你托付给我,谁知你如此难养!我们的话你全然不听,若早知道你如此,当初我就……”春晓听了这话,不免哭了,道:“你若是那好哥哥,我早从了你;只是你在你老婆面前连个声儿都不敢出,我若从了你,岂不是将我这辈子给卖了!”春晓因想起这几年跟剧团漂流,哥哥一点都不理解和心疼,还经常问她要钱花;又想起早年去世的父母,泪水便直往下流。唐氏看到此处,冷笑着白了春晓一眼,又骂了一回自己男人无能。春晓打心眼里见不得她哥嫂唯利是图,一边擦了泪一边又哭,径直去了。
  且说这时,团里的人正与顾团长在一起抹牌,忽见春晓抹着眼泪走来,顾团长便问她为何,春晓道:“我哥哥叫我回家去。”顾团长知道春晓哥嫂秉性,便劝春晓:“别难过,待会儿他们过来我说他们。”柳岩在一旁,闻听春晓哥嫂一个糊涂一个霸道,不禁气道:“黑心烂肺的东西!谁家妹子十七八了还受哥哥嫂子管?也忒过分了!”正说着,只见春科和他媳妇走来,那春科媳妇老早就听见了柳岩的话,接过话茬冷笑道:“哟,不得了了,有人替我妹子说话了!一个戏子,将自己管好就不错了,竟管到我们头上来了!”柳岩见那春科媳妇眉尖眼斜,姿态轻佻,说:“你说话尊重些!”春科媳妇冷笑道:“平白无故的叫我尊重谁?你也不想一想你是哪里的货!”柳岩骂道:“没人要的烂货!”那侯春科听了,道:“我说你年纪轻轻,怎净说些馊话!我们是春晓的家人,我们家的事你们休管!”一面说一面递给他媳妇一个眼色。只见那春科媳妇上前,拉了春晓的手就走。春晓甩开,照脸啐了一口,道:“我就是死在剧团里,也由不得你们摆布!”说着便牵了柳岩的手,柳岩紧紧握着春晓的手,替春晓擦泪。
  侯春科本不知道自己妹子已有了男友,今见柳岩时时处处护着他妹子,便突然意识到几分,上前揪住春晓的胳膊欲拽。柳岩使劲掰开他的手。那侯春科此时来气了,不由分说朝柳岩头上挥了一拳,柳岩冷不防捱了一拳,当即昏了过去。众人见此,都责骂侯春科。春晓慌了,一面骂他哥嫂,一面扶着柳岩,翠兰等人上来,替春晓解劝。那侯春科见他们人多势众,便连催他媳妇快走,忽见顾长白从屋里跑出来,提着春科的名字,骂着向他跑去。那侯春科早知顾团长的儿子与众不同,便胆怯了,站在原地,不敢动。顾长白上去,狠狠地揍了他几拳,又往肚子上踹了一脚,道:“滚!”那侯春科手捂着肚子,咧着嘴与他媳妇惊恐逃了。
  柳岩随春晓来到他们集中住的地方,一进门,春晓就跪在柳岩面前,拉着他的手,泣道:“柳岩,我们在一起相处三年多了,我是个怎样的人,你是知道的。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柳岩含泪道:“你千万别这样,有什么话只管说。”春晓咬了咬嘴唇,道:“如今,我哥哥嫂子放不过我,要我回家去,我想,我们在一起快一年了,分是分不开的,不如你我就此离开剧团,以求相守一生。”柳岩含泪道:“春晓,我理解你的苦心。可是,你知道吗?我曾发誓,要用我这一生来报答顾团长的知遇之恩。爱情虽美好,但我不能为了一己之利而忘却当年的誓言。爱一个人不容易,爱一份事业更难!”柳岩见开戏时间到了,扶起春晓,说:“要开戏了,你先在这里稳定一下情绪,等着我。”说完,便独自往舞台方向跑去。
  戏结束后,两人相约来到舞台后面。柳岩站了站,抬头看天。只见天上繁星璀璨,举目四望,很远处有人家亮起了灯火。柳岩向前走了几步,春晓紧随。就这样,两人牵着手一直走,走了很远很远。不知何时,身边已是青青的玉米地和原野上高大的白杨林。他们爬上一座山岭,坐下来,只听得岭下田地里有淙淙的细水流过。
  一弯残月升起。
  柳岩回头望了一下,早已不见了舞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阵鞭炮的声音。
  彼此无言。
  “有人要结婚了。”柳岩喃喃道。
  “噢,那只是别人的幸福。”春晓道。
  春晓痴痴地望着柳岩,柳岩也望着春晓。
  柳岩将目光移开,抬头望向天边那弯孤独的残月。
  柳岩道:“我记得我童年时,我妈常坐在我家院子里,坐在月光里,给我讲月亮的传说。吴刚伐桂,白兔捣药。广寒宫里的嫦娥,寂寞的时候,就会捧起玉兔凝望桂树。人间,用桂树上的花酿成的酒,就叫桂花酒。桂树又分金桂、银桂、丹桂,每年,人间重阳节,人们都会登高饮酒,饮的就是桂花酒。只可惜,我的童年除了妈妈的这点记忆,就再也没有别的了。我只是看到过节时人们身着盛装的喜悦,看到别人结婚时鼓乐鞭炮齐鸣,或悦耳,或难听得让人觉得世俗……我总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快乐。我妈还给我讲星星的传说,说每当天上有一颗流星坠落人间,人间便有一个人要死去……她的话应验了她自己,那年夏天将尽,天上划过一颗流星,她就死了……”
  春晓早已泪流满面。
  柳岩哽道:“我十岁那年,爸爸也死了,我成了孤儿。也许,我这一辈子注定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要在路上流浪。后来,我来到姑妈家,姑妈像我妈妈一样善良,她待我像她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可是几年后,她也死去了——为什么,好人得不到好的回报?”
  “会的,一定会的。请相信,我们还有明天。”春晓道。
  岭上一夜,春晓将自己十八岁的身体献给了柳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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