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吴家人陆续登场（上）

　　海津市的城市建设，有一个迥别于其他城市的特色。她的市区是围绕着海津市的母亲河：潮河依河而建的。
　　放眼望去，这条河流并不是很长。她既没有烟波浩渺的气势，也没有浊浪排空的磅礴雄姿。她却有一种宁静的美，淙淙流水泛起层层涟漪，宛如一个清纯的处子，平静而祥和的流淌。
　　偶尔，飘来一股轻柔的风儿，徐徐吹拂着水面。习习的风儿，吹皱了宁静的河，漾起阵阵水波潺潺。
　　潮河的岸边，是依河而建的带状公园。盛夏季节，各种斑斓绚丽的花卉，竞相绽放。有嫣红月季花，橘黄色百合花，还有色彩璀璨的太阳花。特别是那小巧玲珑，洁白无瑕的茉莉花，伴的清风，飘溢出淡淡的清香。
　　沿着带状公园一直走下去，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公园。
　　公园的侧方，有十几栋风格别致的红砖小楼。这就是海津市老干部局，专门为本市离休老干部修建的住宅楼。
　　吴国民的父母，就住在这片住宅楼中。
　　吴家居住的是一套三室一厅的单元房。这家的男主人，离休老干部吴寿春老人，已经去世三年多了。
　　现居住在这里的是他妻子张亚华老人和小儿子吴国华。母子二人。
　　这个星期天，吴家的人少有的齐聚一堂。除了老大吴国民一家，还有整日里忙着在外赚钱，很少回家探望母亲的老二吴国安，和他妻子孟艳芳也来了。三女儿吴梅和她丈夫霍建新也到了。
　　霍建新本不情愿来吴家。自从他的老岳父吴寿春老人故去后，他就不愿意再来吴家。但他禁不住妻子吴梅的执拗要求，硬着头皮来了。
　　最先到来的是老大吴国民一家人。一般来讲，如果没事，他们每周来母亲家看望母亲。
　　刚过晌午，吴国民夫妻领着他们的儿子小剑，拎着刚买的鱼和肉，到母亲家看望母亲。
　　一进门，孙子小剑一下子扑进奶奶怀中，唤了一声奶奶后，便开始迫不及待地向奶奶炫耀起来。
　　孙子小剑童声稚脆对奶奶说：“奶奶，我期末考试得了全班第一名！”
　　“呦，真棒！我大孙子就是棒！”老人一边说，一边慈爱和稀罕地不停地抚着孙子头。
　　老人说过，见大儿子又买来这么多东西。她心疼地想：大儿子家的日子并不富余，这些东西肯定又花了他们不少钱。
　　吴母不忍心让大儿子如此破费。她也清楚大儿子吴国民是个孝子，如果给他钱，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要的。
　　正好，眼前的孙儿小剑，让老人有了主意。
　　吴母掏出来一百元钱，塞到了孙子手中说道：“我大孙子考那么好成绩，得好好奖励！这是奶奶，奖励给我大孙子的。”
　　吴国民夫妻都明白，这是母亲变相给他们钱。他们急忙拦阻，不让小剑要奶奶的钱。
　　郑淑贤连忙把钱从儿子手中拿过，又塞还给婆婆。
　　她一迭声说道：“妈，这可不行！这又不是过年给压岁钱，这不年不节的，这钱不能要！”
　　老人没接儿媳妇的茬，又把钱塞进孙子的衣袋中，并用手护住，不让儿媳妇再动这钱。
　　郑淑贤欲把钱拿过，再还给婆婆，一个声音传来，打破了这相持氛围。
　　“大哥、大嫂，小剑也来啦！”随着话音吴家小儿子吴国华，从自己卧室走了出来。
　　这是个高高的个子，英俊帅气的年轻人。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透着一股凛然正气，却也蕴含着一分青涩，一份不谙世事和不成熟。
　　小剑见到叔叔后，立刻掉头扑向小叔，嘴里还不停地嚷着：“小伯，我期末考试得了第一名！”
　　小剑话音刚落地，还未等吴家小儿子吴国华有所表示，吴母便开了腔。
　　吴母便笑呵呵地小儿子吴国华说道：“国华，我家小剑那么争气露脸，是不是应该奖励？我都奖励给我大孙子一百块钱了，你这个当叔叔的，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老人有意这样说。她清楚大儿子家，现在生活困难，想借这个由头帮一帮他们。
　　吴国华马上接话说：“该奖励！我侄子考了这么好的成绩，我这当叔的当然应该奖励，应该加倍奖励！”
　　他从衣袋中掏出二百元钱，塞到小剑手里说道：“我得奖励我家小剑。这二百元钱，是给我侄儿的奖励！”
　　郑淑贤见状，顿时傻眼，着急上火了啦。
　　她心想：过年过节的，儿子收长辈的压岁钱，无可非议。可是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只因为考试得了个好成绩，就收长辈的钱？这不成了以儿子考取好成绩为名头，向家人搜刮敛财吗？让人们如何看待她这个大嫂？
　　郑淑贤这样想，从儿子那里将钱拿过来，又塞回给婆婆。
　　她说道：“妈，这钱我们不能要！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这钱不能要。”
　　吴母生气啦！她又把钱塞给孙子小剑，抢白道：“这是我和我孙儿的事情，你跟着瞎掺乎什么？”
　　“妈、您这是让我们难堪！”郑淑贤唤了一声，一副挂不住面子无地自容的样子。
　　“淑贤，你别和咱妈争啦，既然妈非要给，就收下吧。”吴国民见母亲生气了，连忙打圆场道。
　　他又俯身到妻子耳边，小声说道：“咱回去之后，用这钱给咱妈买点营养品不就行了吗？”
　　郑淑贤无可奈何地看了看丈夫，觉着也只能这样了。回去之后，他们就用这钱，给自己婆婆买些营养补品。
　　她一直恪守做人得要行得正，立得直。这钱她是绝对不会收的。他们家虽然目前经济上陷入困境。但是，有失面子的事情，她是不会干的。
　　郑淑贤为了不再出现，让自己难为情，有失面子的事情，把儿子小剑拉到身边，嘱咐道：“一会儿你姑姑来了，不许再说你考试得了第一的事情。你不许再变相找你姑姑要钱。”
　　“我不是，我没变相要钱！”儿子小剑反驳道。
　　他扬起小脸，嘟起小嘴，争辩着说：“我不是想找他们要钱！我是想让他们知道，我考了第一名，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那也不行！”郑淑贤道。
　　她又用庄严的语气说：“你这样一说，大人们一高兴，肯定就会给你钱。一会，你姑父还要来。你千万不要当着你姑父霍建新的面，要你姑的钱，别让霍建新小瞧咱们吴家人，别给咱们吴家人丢脸！”
　　小剑看母亲面容庄重的样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吴国华不想让他们为此事说起来没完。他还有一件很重大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吴国华兴奋地说：“哥、嫂，今年是海津市首次面向社会公开招考公务员，我准备应考。”
　　吴国华四年前毕业于本市的海津大学。他大学毕业后没找到理想的工作，便与同学合伙创办了一家广告策划公司。可是因为他们没有社会经验，失败了。后来，吴国华应聘到本市一家文化传媒公司，负责文案编撰工作。
　　九十年代末期，面向全社会公开招考公务员，在一些省市里开始试点推行。吴国华决定报考公务员，实现自己的人生夙愿。
　　吴家人听说吴国华要报考公务员，即刻喜出望外，欢呼雀跃。
　　吴母面露掩饰不住的笑纹，乐不可支说道：“我家小四，打小就有出息！你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就对你抱着厚望。”
　　吴母张亚华说着，笑孜孜地瞅着小儿子吴国华，眼神中满是慈爱。
　　旋即，老人又叹息一声说道：“只可惜，你爸走得早，没等到你大学毕业就走啦！要不然，我家小四儿，早就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啦！”
　　吴母的话语，句句是实。她丈夫吴寿春老人为官清廉，从不以权谋私，从不为子女的事情开后门。但在晚年，他想为小儿子破一次例，谋一回私。
　　吴寿春老人觉着：小儿子吴国华有知识，有才华，而且为人正直，是个可以栽培造就的好苗子。他这个做父亲，有责任为儿子铺条路，让儿子在事业上有所建树。
　　只可惜，吴寿春没有等到他儿子大学毕业，就驾鹤西去啦！
　　郑淑贤也和家里人一样，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兴奋。
　　她抑制不住喜悦地说：“凭小弟的学问，准能考上公务员，这可是我们家天大的喜事！我们家，终于出了个可以让我们扬眉吐气的人啦！”
　　“凭我四弟的才华，一定能考上公务员！”吴国民也高兴地说。
　　他又有些痛惜道：“只可惜，咱爸走的太早。要不然我弟国华的工作，早就解决啦！”
　　大儿子吴国民话语，却再次勾起了吴母张亚华老人心中的不平和不快，及对已故丈夫的怨。
　　她说：“你爸爸这一辈子，不懂得以权谋私。到了晚年，他才动了为子女谋一回私的念头，想着为他的小儿子，谋一次私。可是，没等他小儿子大学毕业，他就先走啦！末了，他这私，到底还是没有谋成。唉、这都是命呐！”
　　吴母张亚华话语，说得很是无奈。她话语里，也包含着对自己那个不懂得以权谋私丈夫的怨怪。
　　随后，吴母张亚华不再言语，她似乎陷入了往事的沉思之中：
　　张亚华和吴寿春的结识，缘自于五十年代初期。那是一次抗美援朝英模报告会。
　　那个时候的张亚华，还是一个刚刚参加了工作的青春少女。在那次抗美援朝英模报告会上，一个拖着一条伤残的腿，拄着拐杖的志愿军英模代表，为他们讲述的战场上故事，深深地打动了她。敲开了她青春少女的心扉。
　　尽管他身有残疾，尽管他比她大将近十岁。在那个崇敬英雄的年代，她爱上了他。在有关部门的撮合下，他们走到了一起结为夫妻。
　　几十年的相濡以沫，她对丈夫还是基本满意的。虽然丈夫不懂得以权谋私，但他为人坐得正，行的直。她也知道，丈夫是那种时时刻刻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话语，铭记在心的人。他心里装的都是人民！她还能怨怪他吗？
　　尽管如此，吴母还是觉得，丈夫对家人太过于苛刻啦！
　　记得那年知青返城。大儿子吴国民也和众多知青一样返回城市。她曾经央求过自己的丈夫，让丈夫给大儿子谋取一个好的工作岗位。
　　但是，她丈夫吴寿春一口回绝了她。回绝的理由，又让她无从辩驳。
　　她丈夫当时说：“国民没有什么文化，人又有些木讷，我给他安排了关键工作岗位，他也无法胜任，反而误事。他干不好工作，反倒给咱们丢人现眼。”
　　他又说：“让国民当个普通工人有什么不好？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是我们这个国家的主人！”
　　吴寿春老人对自己的小儿子吴国华，却是怀着无限期冀。
　　他私下里曾经对妻子说：“国华是个好苗子，等他大学毕业后，我要为这个小儿子破一次例，谋一次特权。”
　　只是没等到吴国华大学毕业，他父亲就驾鹤西去，离开了这个世界。
　　最终，吴寿春老人还是恪守了他的人生信条；不以权谋私，两袖清风地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