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神刃寒光】

　　李青山没想到这位天师境的落魄男人，竟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但自己只是天命境界，就算加上台下所有武侯，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这便是实力的差距，注定李青山也不敢反抗。哪怕他是李姓之人，也不敢轻易吃罪一位天师境高手。
　　天下武学，无论是习剑还是学刀，亦或拳脚，万变不离其宗。天地万物，元炁本同。人体拥有元炁，称之为先天一炁。先天一炁聚集在人体气海之内，以天池为引。唯有少数之人能够开启天池，感受到自身元炁流动，能够掌控运用元炁之人，便是武者。
　　武者习武，开天池，入武道。又分为太清初境，天清境，天明境，天命境，天师境，天仙境与天神境。
　　天仙境与天神境难如登天，百余年来，时至今日，放眼天下，天仙境世外高人也只有两位，其中一位不知所踪。天神境只有一位，便是那自诩为天下剑道第一的剑十三。
　　即便是天师境高手，也不超过十人。
　　因此天师境高手，在世人眼中，犹如神灵一般存在。这也是李青山作为皇室中人，也不敢招惹老戈的原因。
　　曾有传闻，一位天师境高手，爆发出全部实力，一剑破山河，实属神迹。今日老戈斩杀四名刺客，所展现的实力，还不足真正实力的十分之一。李青山目前，战成平手已经是极限了，毕竟自己才刚刚踏入天命境。
　　老戈收起刀，一跃而下，来到二人身前。
　　此时柳如梦走出酒肆，看到门外场景，意想不到，不到半炷香时间，外面竟然变成如此这般景象。又看到跪在地上掩面而泣的秦羽霏，江宸一动不动，像个尸身。
　　“怎么回事？”
　　老戈回答：“放心，死不了。”
　　柳如梦看着他手中的柴刀，眉头微皱，却已了然于胸：“你出手了？”
　　“是。”老戈刀指台上的李青山道，“本来死的应该是他，但他不能死。”
　　柳如梦自然明白老戈的话，李青山的剑气伤了江宸，以老戈的实力，杀死李青山为江宸报仇易如反掌。但他没有杀李青山，完全因为自己。梦西酒肆要继续经营下去，还需要背靠李青山这颗大树，所以李青山不能死。老戈把话说透，就是希望李青山明白：梦西酒肆需要李青山的支持，而梦西酒肆有老戈这位天师境高手在身后，你李青山最好能好好合作，互助互利。
　　柳如梦点了点头，忙吩咐店里伙计去请朗中，将江宸抬进酒肆内。
　　李青山长舒一口气，他自然也明白老戈在说什么。他对自己不感兴趣，但碍于身份，自己能够帮助柳如梦。
　　李青山看着他进门的背影，还是恭敬地行礼道：“先生慢走，李青山日后定登门拜访。”
　　“青山。”将军夫人拽着李青山的衣角，眼里些许忧伤。
　　李青山目光柔和起来，问道：“怎么了？”
　　夫人低头看着裙摆上的血迹说：“我的裙子脏了，我们回家吧。”
　　面对夫人，李青山一脸宠溺：“好，我们回家。”
　　亭长作为凤栖镇最大的官员，没想到出席一场活动，竟然会差点命丧当场，抱怨道：“这个柳如梦，差点害死本官。”
　　里正也是一肚子火，但他碍于读书人的身份，并未表现出来：“没事的，贼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哼，都怪这个柳如梦，举行什么祈福仪式。”
　　李青山搀扶着夫人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下台阶，边走边说：“你最好不要找柳如梦的麻烦，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亭长正想反驳，被里正拦下。待兄妹二人走远，里正说道：“大人没看到李将军对那位老者多恭敬吗？那位老者杀人如麻，肯定不好惹。”
　　“想想也是，李将军可是皇室宗亲，连他也害怕这个人，看来这个人的确不好惹。”
　　“走吧走吧，就当自己倒霉吧。”
　　未初，太阳渐西，日跌。
　　梦西酒肆后院，瓦舍。
　　郎中离开后，秦羽霏一直守在江宸床边，看得柳如梦都有些难为情。
　　柳如梦试探性地问她：“小羽是不是中意江宸？”
　　秦羽霏被一问，有些惊讶，眼神飘忽不定，没有回答。
　　“江宸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秦羽霏看着江宸那张清秀的脸庞，有些暗自神伤：“小羽已经许配给长安王家，不敢对江宸公子有任何非分之想。”
　　柳如梦作为秦羽霏的长辈，她自然是希望秦羽霏嫁一个自己中意的人。但秦羽霏生来孤苦，她有自己的责任，有自己要做的事要走的路，与江宸不同路。若非如此，柳如梦也不希望她嫁到长安王家。
　　“姐姐放心，待江宸公子醒后，小羽便再也不会见他，安心学习，待年末启程长安。”
　　柳如梦没有再说什么，叹息一声，离开了房间。
　　老戈正坐在门外的藤椅上摇晃着，听见开门声，便说道：“其实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由这一辈的人来还。”
　　柳如梦抬头望天：“江湖如此，恩恩怨怨，没有人逃的掉。”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逃离这些恩怨。”
　　柳如梦看着他：“但你终究还是逃不过。今日你暴露了自己的刀法，你的身份终有一天会被人知晓，你该走了。”
　　“是啊，该走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终究还是要走的。”
　　柳如梦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竟然会为了一个砍柴的下人悲伤。或许在三年前见到老戈的时候她就明白，老戈不是一个简单的流浪汉，而是一个饱经风霜的江湖客。江湖客，自然要回归江湖。
　　老戈看着柳如梦，眼里掠过一丝期待：“你不问问我到底是谁吗？”
　　柳如梦想问他，但还是忍了下来。知道又如何，知道了他也一样会离开，不知道也一样会离开。知道不知道，没有区别。
　　“你不就是老戈吗？”
　　老戈眼里划过一丝失落，又嘻嘻哈哈地说：“对，我是老戈啊。没事砍砍柴喝喝酒，偷看两眼酒肆里的美人，日子那是逍遥自在啊。”
　　柳如梦一脸嫌弃：“登徒子。”
　　“我又不会偷窥你！”
　　柳如梦年近四十，尚未婚配，经营梦西酒肆多年，对于一些江湖事自然也是知晓的。她也清楚天师境的高手有多么强大，她自然也是希望老戈能留下来。
　　三年来老戈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偶有无耻行径，也都是故意为之，仔细想来，没有一次真正偷窥成功，只是贪玩，像个孩子一般。
　　“你……若不走，酒管够。”柳如梦轻声道，“都是醉梦酒坊的桃花酒，十年陈酿，你的最爱。”
　　老戈看到了柳如梦眼里的柔情，有些于心不忍，便说道：“走肯定是要走的，不过……再等几天。”
　　“等什么？”
　　“等小江宸醒来，等我传授给他我刀法的三记杀意。”
　　“你要传授江宸武功？”柳如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江宸已二十有余，会不会太晚了点？”
　　老戈摇摇头道：“没关系。这小子气息不错，适合练武。本来我的确不想收徒，想着把我这一身本领带进棺材里。没想到这小子这一次受伤，误打误撞地开启了天池，也算因祸得福了。缘分如此，既然到了，也算给我师门留个后生。”
　　对于这些，柳如梦多少是了解一些的。身在江湖，人人都想开启天池，潜心修习，成为绝世高手。可惜柳如梦天生是个凡人，体内元炁不盛，未开天池。
　　柳如梦问道：“他竟然开了天池，怎么可能？他都二十二岁了。”
　　“怎么不可能？天池位于胸口中心位置，他撞在那石狮上，肋骨都断了，天池要是还不开，天理难容啊。”
　　柳如梦恍然觉得有理，微微点头，江宸能够习武，对她而言也算是一件幸事。
　　江宸自幼孤苦无依，是她收留了他，并介绍他去酒坊做学徒，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能有一技之长，能够立命。如今能够习武，有了功法在身，更能安身。
　　“有道理。不过几天时间，能教会他吗？”
　　老戈又躺回躺椅上，伸着懒腰：“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二人一时无话，静静地看着店里的下人们在忙碌着收拾。一战过后，祈福台被毁，几人受伤，损失的财物倒是小事，名誉乃是大事，得想办法把名誉找回来。
　　柳如梦如今没有心思想这些，她认识老戈三年，当初第一次见面，便是自己被歹人劫持，是流浪街头的老戈一把柴刀救下自己。待自己开了这家梦西酒肆，老戈便一直在后院劈柴。柳如梦不是不愿让老戈享清闲，都被老戈拒绝。
　　对于老戈，柳如梦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牵扯。
　　“真的要走吗？”
　　老戈停下摇摆的藤椅，坐起身，双手捧着那把砍柴刀说：“你知道这把刀叫做什么吗？”
　　柳如梦摇摇头。
　　老戈说道：“寒风刃。本来是一把菜刀，原南越铸造大师张重心打造，刀快如风，瞬息之间可削皮剔骨一整头牛，因此也可以当作兵器。”
　　“寒风刃！好名字。”
　　老戈看着她，眼里温柔几许：“告诉你，却不能告诉你太多。我若不走，你恐有危险。虽然今日我并未使出我的三记杀意，但若有人存心去查，也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我不是一个值得信赖之人，我能做的，就是远离梦西酒肆，远离这个给我十多年安稳日子的凤栖镇，远离你。”
　　柳如梦眼圈红润，想起平日里的点点滴滴，不由得心头酸楚起来。
　　老戈笑了笑，诸多无奈、诸多不舍、诸多苦涩：“江湖很大，人很小。以后怕是很难再见了，我走之后，帮我一个忙。”
　　柳如梦纵有百般不舍，也无法挽留。老戈身上有秘密，这个秘密很可能会致命。她问道：“什么忙？你说，我帮你去办。”
　　老戈眼神坚定，语态强硬：“别找我！别打听！若有人问起来，全当作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