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一）
　　柯东在监狱服刑期间，他的内心世界里除了祷告外就是数日子。一开始，他计算出3年半的刑期是1277天，又算出这1277天的中间节点是638天，于是就天天盼望着那个中间节点的到来。因为，一旦过了那个节点，就意味着已服过的刑期大于未服过刑期。他也用不同的时间单位如年、半年、月、周等数日子。“噢！还有一年啦！也就是说还有两个半年或者12个月或者52个星期，我就自由啦！”
　　他一直数到被释放的那一天。
　　
　　柯东一觉醒来，见太阳已经照在监区的塔楼上了，就想：“现在应该5点了吧，如果11点我被释放，还有6个小时我就自由了。如今，我已经以小时为时间单位啦。”
　　大多数服刑人员的这一夜都是难眠的，可他竟睡着了。这要归功于他的祷告，他昨晚一遍遍求告主耶稣赐给他睡眠，后来他睡着了。
　　他现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去想未来的生活，不去想如何面对家人，不去想有没有人来接他，他在心里说：“一切自有主的安排。”后来，他索性起来，静悄悄地坐在床上，听着同室的监友们的呼吸声。
　　起床的时间到了，当班的警察过来查看他的情绪，见他十分平静，就微笑着对他点点头，他感激地回报以微笑。室友们知道他今天要被释放了，纷纷地送上自己的祝福。洗漱完毕以后，大家在监室为他举行了一个简短的送别仪式，握手、拥抱、千言万语。他想：“告别了他们，也就告别了每日的出操、点名、上课、学习等，从今后，他将真正地属于他自己。”
　　早餐后，他跟随当班警察离开监室。穿过层层关卡，走过一道道大门，他被带到教育中心。在那里，他接受了指导。并进行了出狱宣誓
　　随后，他被警察带到监狱AB门。大门缓缓地打开了，柯东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女儿，这是最想见到又是最不想见到的人。还有他的哥哥嫂子，噢！怎么还有佟霞和林丽，他实在没有想到，她们会来接他。噢，周征也来了。这时，一名警察让柯东在释放文书上签字，另一名警察则递上“新生服”。又指着三个大塑料袋，说：“这些是你女儿送到衣服，好家伙，是三套，加上“新生服”就是四套，想穿哪套就穿哪套吧。”
　　柯东心里一阵伤悲，同时又想：“怎么这么张扬呐！竟然买了三套。当年我就是因为内心太过骄傲，才犯下了如此的错误。”
　　柯东胡乱选了一套，发现是一套休闲装，上衣是米黄兼深蓝色，裤子是藏青色，鞋子则是棕色皮凉鞋。换好衣服后，柯东被三名警察送出了大门。他们把柯东带到柯薇的面前，一位开玩笑说：“我们把他完好无损交给你，你可要好好地照顾呀！”并把相关手续交给她。另一位则说：“不要回头，不要说再见”然后，三名警察一同举手敬礼。
　　
　　大家围了上来，说着祝福和安慰的话。佟霞有些惊异地说：“柯局选了我买的衣服。”原来，那三套衣服并不是薇薇一人买的，佟霞和林丽也各买了一套。柯东无意识选中佟霞的。大家于是就纷纷称赞佟霞买的衣服好。佟霞激动得脸红了。
　　这时英才班校长马德才挤上前来，遗憾地说：“我去买包烟的功夫，就错过了那重要的时刻。”见了柯东就举手行个礼，大声地说：“报告柯局，您创建的英才班旗开得胜，第一届学生取得了极佳的成绩。”
　　马德才来接他，柯东又是一个没想到。听了关于英才班的事，柯东觉得一阵心痛就流出来眼泪，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吧！回家吧！”马德才大声嚷嚷着。“让柯局坐谁的车呢？我看这样，既然柯局选中了佟老师的衣服，就说明有缘，就让柯局坐佟老师的车吧！”
　　“对！”大家附和着说。
　　这时，薇薇走过来，对柯东说：“爸，这是给你买的手机。”
　　柯东接过了手机，就随佟霞去了她车旁。
　　
　　一路上，柯东一言不语，只是佟霞兴奋地说这说那。她说她已经调进了英才班，在那里工作很开心。说马校长是个很敞亮的人，办事从不拖泥带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说林丽的英语教改效果很好，还编一本学习资料，那本资料简直可以当教材用了，现在，学生们都用那本资料学英语。又说，新建的一中非常漂亮，英才班搬进新一中后，更兴盛了。
　　后来佟霞又提到柯薇薇，这是柯东最感兴趣的话题。其实，柯薇探监时，早已将自己的情况对柯东说了。柯东早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大学毕业后，在一中当教师。而且大家都很关照她。
　　佟霞说，有什么样的爸爸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她的爸爸是那样的优秀，女儿自然就很了不起。她在一中教学很叫响。马校长说了，下半年就让薇薇教英才班。
　　这时柯东说了一句。“就是还没有对象。”
　　佟霞忙纠正说：“有了。才认识的。是研究生毕业。也在一中教学。今天那个小伙子没来，好像是他爷爷病得厉害，他回老家看望他爷爷了。”
　　“噢！”柯东闻听此言，甚是欣慰。
　　
　　闲话少言，他们在林泉饭庄吃过饭后，又要陪柯东去洗浴中心，说：“去把一身的晦气洗掉。”柯东一向不喜欢搞形式主义，就说：“我现在很累，很想回家休息。谢谢大家。”大家就随了他。
　　（二）
　　柯东回到家里（在柯东和方华都出事后，恰巧薇薇毕业，她承担了全部房贷，才保住了房子），见到过去的一切，便伤感不已。他坐在自己的那个小书房的床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后来，他躺下，努力控制自己的大脑什么都不去想，一直到深夜。
　　
　　柯东一觉醒来，觉得非常空虚寂寥。他很想佟霞，犹豫再三，便拿出那部新手机，打开通讯录，见里面有很多号码，这些都是薇薇给添加的。他发现，昨天来接他的那些人都在里面。他鼓起勇气，拨通佟霞的电话。
　　“喂！柯局。”
　　柯东说：“以后别这样叫了，行吗？”
　　佟霞笑了，说：“那叫什么呢？嗯！就叫东东吧！行不？”
　　柯东顿时就信心大增，说：“你是我这辈子见到的最好的人，最善良的人，也是最可爱的人。”
　　佟霞说：“不敢当不敢当。”
　　柯东试探着说：“跟你说个事。”然而他欲言又止。
　　佟霞说：“什么事？说吧！”
　　柯东嗫嚅道：“我很想回趟老家看看，想让你开车送我回去。我的车让方华处理了。”
　　佟霞思考了一下，然后就痛快地说：“好吧！你到老班车站门口等我。”
　　
　　柯东上车后，佟霞问：“走哪条路？”
　　柯东说：“走白杨镇那条路。”
　　佟霞说：“好嘞！”
　　那是一条让柯东充满回忆的路线。当年，他和方华多次用脚丈量过。从白杨镇到县城，从县城到白杨镇，50里、跑步、出汗，在小餐馆里吃抻面。他熟悉那条路上的一草一木、路边上的每一处风景，以及二十多年来的变化。
　　他们驱车到了距白杨镇3里路的地方，没有进镇子，而是从那里下了大路上了岔路。从那条岔路过了一道山就是松树台。接近山顶时，柯东建议说：“到了山顶，咱们下车看看风景呀？”
　　佟霞脸红了一下，说：“好吧！咱们看看风景吧。”
　　到了山顶后，佟霞把车子停在路边，两人下了车，柯东在前佟霞灾后沿着小路向山上走去。五月的明媚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身边的树木、灌木一片葱绿，鸟儿啁啾。他们来到一处平坦的地方，转过身向松树台方向的山下望去，只见公路上，不时的有汽车驶过，河滩上的那条小河就像是一条灰黑色的带子，弯弯曲曲地嵌在地上。佟霞靠在柯东的身上，柯东搂着她，两个人就那样看着风景……
　　
　　柯东回到了老家，见他的哥嫂早已驾驶着自己的农用车回来了。晚上，他就在柯军家吃的晚饭。夜幕降临，柯东一个人来到坟茔地，他坐在方华的坟旁，一遍遍地回忆着她生前的那些事，他想起了“千里孤坟一片话凄凉”那首词，那凄凉的哀伤几乎让他昏厥。直到午夜来临，他才回去。
　　到家后，他从小西厢房里拿出铁锹，就着月光在园子里挖了起来，很快就挖到了那个小缸腿，他把里面的钱全部取出来，装进一个提包里。把缸腿搬进小西厢房里，再把园子里的坑填满，就进屋睡觉了。
　　（三）
　　第二天早饭过后，柯东接到了林丽的电话。“喂！老师。你回老家啦？”
　　“噢，是的。”柯东说。
　　“我要去看你呐。你就在老家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到。”
　　“别别别，你可别来……”柯东忙不迭地说。
　　“怎么？你不欢迎我吗？”林丽说道。
　　“不是不是，我是说都挺忙的，……”
　　林丽打断他，说：“我不忙，我早就想回乡下待几天，这回就正好了。”说完，不容柯东说话，就挂了电话。
　　柯东在大门外等着。8点半，林丽就驾车到了。下了车，林丽就从后备箱里大包小包地提出很多东西，说：“这些是为老母亲买的。”柯东干脆地说：“太客气啦！”
　　柯东的母亲见昨天就有个漂亮女人送柯东，今天又来了一位更漂亮、更年轻的，心里说：“这小二子还挺有女人缘的。”后来见林丽和柯东亲昵地说话，就想：“莫非这女人要和小二子的处对象？”心里更是高兴的无可不可的。“我这个糟老婆子可别在这里碍眼了，快躲出去吧！好让他们俩儿说说话。”于是，她就躲到柯军的家里。
　　林丽说：“你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已经在市里推广了。那些推广早的县，已经见效了。借你的光，我的英语教学法，也得到了推广。如果能推广到省里，我们就能大赚一笔。”说着，她拿出一本书，让柯东看。“这是我编的资料。”
　　柯东看见书的封面上，写着：主编柯东。于是他说：“这主编怎能是我呢？是你呀！”
　　林丽说：“我的‘英语教改’就是按着你的思路。这本书也是按你思路编的，当然你是主编呀！”
　　“不行不行，我只是那么一说，具体的繁重的工作都是你干的，我哪能是主编呢？”
　　林丽说：“我说行就行。”
　　柯东问：“那为什么？”
　　林丽脸红了，过了一会儿，她坚定地地说：“因为，这个人要成为我的丈夫！”
　　柯东一惊，明白过来后，就把林丽搂在怀里。
　　……
　　午饭时间到了，柯东拒绝了柯军的邀请，他和林丽两个人一起做饭。饭好了，林丽坐在桌子旁祷告起来：我们在天上的父：
　　“等一等”柯东说。然后他和林丽坐在一起一同祷告起来：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