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吼道：“你这是干嘛呢？有话就直说，没必要阴阳怪气的。你到底想干啥？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婶婶的面子上，早就把你几皮锤打出去了。喔——看来呀，你不就是想夺权吗？喏，钥匙在这儿，拿去吧。来来来，给你！”我气哼哼地把那串钥匙朝着她扔了过去，然后就甩门走了……
　　后来，叔叔对我说：“侄儿子，你婶婶她这个人就是那么个怂脾气。你要多多体谅她，无论怎样，她的心是好的，可做法就有些欠妥当了。哈哈哈，男子汉大丈夫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啊。在咱们这个大家庭里，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功劳大大地，毕竟为我们王家生儿育女了嘛。再者说呢，她是食堂管理员，平时拿个米面清油也方便些，钥匙给她就给她了吧，反正都是自家人，再别斤斤计较了。”
　　“是嘛？照你这么说……算了算了，真没劲。我算是看出来了，她硬是被你放纵惯坏了。任何事情一旦没了章法，失去了底线，能有个好吗？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臭娘们，竟敢爬到咱爷们儿的头上屙屎拉尿。”
　　叔叔哭笑不得：“侄儿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俗话说，好男不和女斗嘛，是不是？糊里糊涂都这么多年了，我就是这样忍气吞声熬过来的，不也一步步走过来了嘛。”
　　我笑道：“哦，怪不得呢，习惯成自然了。看来呀，你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囊怂货。好吧好吧，不管库房才好呢，咱还落了个轻松自在。”
　　叔叔吼：“你咋说话的！轻松自在，啥意思？侄儿子，奉劝你最好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不管理库房了也是好事，可以腾出手来到井口去管理嘛。可别让外人把咱们家的煤偷偷拉跑了，那可都是咱们的血汗钱啊。还有那两个装车班的安全问题，还想轻松轻松，想得美！”
　　“好吧好吧。身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哟。哈哈哈……”我仰天大笑。
　　叔叔撇嘴道：“尽胡扯，不得不低头，这叫什么话？”
　　清晨，我到井口去收拖拉机的订金。谁知，婶婶比我的手伸得还要快，竟然一把夺去了那一百块钱的订金。我尴尬极了，哭笑不得：“喔喝，你老道的很嘛，动作蛮利索的，佩服佩服。”我转身走了，嘴里还嘟嘟囔囔，“啥鸡巴玩意儿。爷们不和你狗抢骨头了，睡觉去喽。”我无聊至极，只能灰溜溜地下山走了。由此看来，我目前是个多余的人。
　　我找到叔叔汇报了情况：“看来呀，我在这里就好像是个吃白饭的无赖了，没想到居然混到了这种地步，真他娘的窝囊！不如这样，既然你们两口子也不需要我了，我不如回学校去算了，你们两口子就好好整吧。等会儿我就坐车回去和校长商量一下，把学校那份停薪留职合同提前解除了不就得了呗。”
　　叔叔道：“你个王八鳖孙，嗨！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大丈夫能曲能伸，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快滚到一边去！”我怒发冲冠，火山终于爆发了。吼道，“也不是我说你，就凭你这副囊怂模式子，啥事情都听从一个乡野村妇的，无语了。她凭什么这么霸道？心胸狭窄，搬弄是非，仗势欺人！照这样继续整下去的话嘛，今天我把丑话撂到这儿，你的江山迟早要败在她的手里！二叔你信不信，信不信由你，那就走着瞧吧。”
　　叔叔说：“不管那些，反正不许你走。要不然这样吧，她每天下午不是要回矿务局吗？等她走了之后呢，那天下岂不是又是你的了嘛，哈哈哈……”
　　“这是啥话？如此这般，我倒成了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了，恶心不恶心。算了算了，就先按照你说的意思办吧。从明天开始，我白天休息，夜里到井口去值班，这总行了吧？”我不知为何要这样说，总之底气有些不足了。其一学校那份停薪留职合同还没到期，其二就是为了曹云凤说得那句话；好哥们儿最好一辈子不分开……
　　电工张师傅有辆重庆50型摩托车，我无所事事，就借出来把林英带上，在山坳坳那条蜿蜒的山路上撒野。林英兴高采烈，坐在后面娇滴滴道：“王哥哥，假如就这样过一辈子那才安逸呢。”
　　我也用四川话说：“是不是嗦？硬是好耍得很吗？”
　　“本来就是，难道你还不晓得嘛，人家好好喜欢你哟。陈文涛那个龟儿子哪里比得上你嘛。二天一旦把我惹毛了，老子就不得跟他过啰。王哥，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要得不嘛王哥？”
　　“喔，是嗦？你倒是挺现实的嘛，有钱就过，莫得钱就跑路啰，哈哈哈……”我把摩托车的速度提到极致。不久，我们来到了一排路边店，此处有商店，菜店，废品站，还有一个川味餐馆。进到餐馆之后落了座，点了几盘小炒，我们两个宛如一对恋人，喝着小酒品尝着美味，欣赏着郊区别样的景色，活得倒也潇洒快活。
　　然而好景不长，还没有玩够，叔叔便把我吼了回去，大发雷霆道：“你，你这算是怎么回事嘛？整天看不到你的人影子。知道不，你婶婶和那个开装载机的小范都住进医院啦。”
　　我故作惊控状：“——啊！不会吧？好端端地进医院干嘛，那里面好玩一些是吗？”
　　叔叔翻着白眼：“你少阴阳怪气说风凉话啊。你要不是俺的亲侄子，今天说啥也要呼你几个大嘴巴子！听说你带着林英到处游山玩水，没事干了尽瞎跑什么呀。你知不知道，你婶婶最近忙得不可开交，连口热饭都吃不到嘴里。她也真是的，啥都不懂竟敢去指挥装载机灭火，一个老娘们家懂个狗屁啊？这下好了，装载机着火了，驾驶员小范也差点被烧死在装载机里。你婶婶也掉到了火坑里，差点烧死。头发眉毛都被烧焦了，气死我了！”
　　我不禁一阵幸灾乐祸，却惊呼道：“啊呀呀呀！不会吧二叔？你在编故事吧？过去都是由我来指挥装载机灭火，半年多也没有任何麻达。她去指挥灭火，还差点儿搭上两条小命？真滑稽，不可能的。叔叔你呀你呀，编故事也不打草稿，鬼才信呢。”
　　“你，你还不信是吧？好吧，咱俩这就去医院看看，你婶子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叔叔气喘嘘嘘。
　　此时，朱经理进来了，他阴沉着脸朝着我叔叔吼：“王老二啊，你呀你呀！去年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你不会是鱼托生的吧，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前些天你给公司打申请报告说的啥？说把你老婆调过来只是让她来管理小食堂。可是她呢，一来就到处插手争权夺利，搞得乌烟瘴气，这下舒坦了吧？小范也被烧伤住进了医院，井口煤堆里火苗乱窜，那些经济损失谁来承担责任？王老二，你别傻笑着来搪塞我，必须要拿出个治理的方案来，否则我可轻饶不了你。这次还算万幸，没有把那台装载机烧掉，那可是公司花了七十多万买来的呀。万一烧没了，就凭你王老二呀，就等着砸锅卖铁去赔钱吧。煤场灭火的事情过去都是小王去负责管理的，这次我啥话都不说了，权力被人家夺走了嘛。你侄子很聪明，灭火的时候我见过，利用手势和小范配合的十分默契，前进铲煤、后退停车倒煤、平铺灭火，可谓是井然有序，步步为营。哪像你那个傻婆娘，竟然站到煤堆上胡吼乱叫着瞎指挥，结果咋样啊？脚底下被掏空了，她不掉进火堆里，鬼都不答应！”
　　叔叔哭笑不得，急忙掏出香烟巴结朱经理，并亲自为他点上。朱经理吐了一个烟圈，似乎气消了一些，说：“不过呢，她的初衷也是好的，也是为了这个矿好嘛。但是呢，没那个金刚钻，何必去拦那个瓷器活呢，对不对？那本来就是你侄子的事，可他又被你媳妇挤兑走了，这又能怨得了谁？说句难听话，你老婆本来就是个扫帚星，整天就会使孬点子整治人，争权夺利称王称霸。反过来说，你王老二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肉怂货，只知道一味地迁就她。我就想不通了，就凭她那副德性，你怕她什么呀？从明天开始，该是小王的权力必须要全部还给他。真是的，再这样胡整下去，这个矿迟早还要毁在她的手里。”
　　我说：“朱经理真聪明，句句话点到了要害处。我也不是小看她，就凭她，没文化真可怕，整天就知道装神弄鬼。她要是能把煤矿管理好，我就敢把眼珠子抠出来让她当泡踩！”
　　朱经理笑道：“小王，你也别说气话了。淡定点儿吧，不然又要被人家挤兑走了。”
　　叔叔低着头默默无语，看来他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叔叔说：“这下我的心里面有底了。侄儿子，过去的事情最好别再提了。不管怎么说，她终归是你的亲婶子吧？不看神面看佛面，你拍着良心说，你叔叔我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你吧？算了算了，趁着咱们现在有空，不妨到医院里去看看你婶婶和小范吧？”
　　我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算了算了，你们去吧，我去了她也不待见我，何必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她的凉屁股呢。再说了，都走了矿上岂不是又唱空城计了？”
　　朱经理说：“小王，你最好还是去一下吧，就当作去溜达一圈散散心。总不能老这样红眉毛绿眼睛天天对着干吧？工作还怎么开展，问题和矛盾还要不要解决？无论如何，她毕竟是你的长辈。虽然她的年龄比你小几岁，但辈份摆在那里，难道你小子还不承认？”
　　我道：“说的也是，不然的话……哼！去就去，反正她不待见我，我还瞧得起她不成！大路通天各走一边，大不了回我们学校去，有啥了不起的。”
　　朱经理说：“小王你呀，我看你就是一个怪锤子，死杠精，小肚鸡肠，没多大出息。不过呢，也不能小瞧了你，你也有很多优点的，不然的话，那些小娘们为什么天天围绕着你小子转圈圈呢？哈哈哈……”朱经理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和我开玩笑。
　　我的脸发热了：“喔吆外，朱经理，你说话好幽默。说实话，咱确实不是什么好鸟。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天下的男人都差秋不多，乌鸦落到煤堆上，谁也别嫌弃谁。”
　　朱经理的脸也红了，说：“好你个臭小子，还会含沙射影呢？这些话以后可不敢乱说啊，要分场合懂吗？嘴巴要有个把门的。好了好了，我在这里替你们值班，你们放心去吧。”
　　“请朱经理放心就是，咱爷们又不傻。不该说的绝对不会乱说的，大可不必担心。”我穿衣服打算走人。
　　朱经理拍着我的肩膀说：“好样的！看来呀，你小子确实是块材料，一想起那次把那个坏怂马矿长那一通收拾，我就想笑，哈哈哈……啥话都不说了。以后你就好好整吧，我大力支持你。现在我在这里守着，让二宝开车送你们过去。”朱经理又对我叔叔说，“今天晚上咱们是不是该去街上，啊……”朱经理给叔叔打了一个飞眼。
　　叔叔撇嘴道：“娘西皮，这段时间把人都整晕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去打扑克了，心里面毛抓抓的，嘿嘿嘿。好好，就这么办，等吃了晚饭咱们就开路。娘西皮，我养得那个小妞可能都快饿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