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瞅着他那双狡黠眼睛，我无语了：“老李，怎么又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总不能老有事吧？”
　　李师傅瞪眼道：“小王兄弟，今天真有事，绝对不骗你！”
　　“那就开车走呗，还楞着干嘛。”我心里面明镜似的，他绝对又在使套子忽悠我。
　　李师傅把我们两个撂到大街上就走了。我们路过一家饭馆，丽丽盯着饭馆打量着。我说：“走，丽丽，咱们进去看看有啥好吃的。”
　　她笑道：“不好意思王哥，早上没吃饭就去装车，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又晓得你要来米泉，所以，所以就，就……嘿嘿嘿。”
　　我故作惊恐状：“是吗？天呐！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可愁死我了！进去吧，先吃饭，然后再到批发市场去逛逛。既然出来了，就不管那么多了，好好散散心玩玩。”
　　丽丽得意忘形，居然一把挎上了我的胳膊，嫣然一对恋人。丽丽朝着那个烤羊肉摊子吼道：“王哥王哥，你看那里，我好想吃烤羊肉喔。”
　　我故意逗她玩：“烤肉有啥好吃的，骚乎乎的有啥吃头。”
　　她娇嗲道：“不嘛，我就要吃嘛，嗯——”她中计了。
　　我捏了捏她的鼻头笑道：“嘿嘿，小傻瓜晓得不，逗你玩呢。”
　　丽丽扭住我的耳朵吼：“哥哥好坏哟，尽欺负我。王哥，你晓得不，我硬是特别特别喜欢你，也顾不了别人在背后说些啥子，愿意嚼舌头随便嚼去，懒秋得搭理她们。”
　　我无话可说。对烤羊肉的维族老板说：“老板，先来二十串烤肉，除了烤羊肉，你们店里面还有什么好吃的？”我低头问丽丽，“妹子，你们四川人都喜欢吃辣椒，要不要多放点辣椒面？”她点头，我又对维族人说，“老板，辣子面嘛，吐露吐露（多多）地放。”
　　那个肥胖的维族老板扯着大嗓门吆喝着：“唉——知道了二位朋友。里面请，还有好多好吃的，羊肉抓饭，烤包子，炒面拌面，清炖羊娃子肉，嗨麦斯（都）有呢。唉——烤羊肉，新鲜的羊娃子肉……”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来到了批发市场，市场里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在服装店里，我给她买了一件连衣裙和一个套装，自然少不了赔她一顶帽子。丽丽笑开了花：“王哥，够了够了，不得再买喽。”
　　来到了菜市场又买了一条大鲤鱼和两公斤五花肉。丽丽对我笑道：“王哥，其实吧，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打算买单的。可又一想呢，不得行，最起码先让王哥你请我吃顿饭，那就说明王哥你的心里面有我，是在乎我的。王哥，我这样说话你不会在意吧？”
　　“我在意什么，妹子快人快语，心直口快，说明心里不藏事，喜欢还来不及呢。”
　　“回去让卢毅给你露两手，做几个拿手菜，别忘了，他以前可是开过饭馆的哟。”
　　我说：“想不到你这个小狐狸，计划得挺周全的嘛。既然这么说，再买点别的东西吧？”
　　丽丽说：“王哥，要买嘛，由我来买单嘛。我包包里有钱，多的很！”她说着就把她那个脏兮兮的人造革挎包朝着地上一阵抖擞，那些煤沫子，化妆品瓶子和钥匙链通通倒了出来，那模样确实够滑稽的。她蹲在地上把钞票一张张整理出来，数着：“一五一十，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我看着她，一种敬佩之情悠然而生；一个四处漂泊的打工妹，从遥远的大山深处漂流来到此地，不畏艰辛打拼捞世界，目的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
　　我说：“丽丽，你就拉倒吧。包包里面才那么丁点儿零碎票子，还不够我塞牙缝的，还是由我来买单吧。”
　　她站起来难为情地说：“看来呀，我的大话吹得有点过早喽，等以后有了钱再说吧。不管怎么说，还是我王哥哥最好！”她又开始疯癫了，竟然在大街之上搂着我又猛亲了几口，还没容我反应过来时，她又咯咯笑道，“王哥，哈哈哈，对不起啊王哥，我把你的脸蛋蛋搞上煤沫子了，我帮你擦擦嘛。”
　　我两只手掂着东西，无奈道：“你呀你呀，真是个疯子，这人来人往的，你呀你呀，真是的。”
　　她嘿嘿笑着用手帮我擦脸，估计是越擦越黑，因为她的手上尽是煤沫子。她吐了一口吐沫在手上准备往我脸上涂抹时，我急忙后退了一步吼道：“丽丽！你，你要干嘛？还打算用口水给我洗脸呀？”
　　“也不多脏嘛，一个大老爷们儿，穷讲究那些做啥子，嘿嘿嘿。”她确实够野蛮的……
　　晚上，卢毅来到办公室里，见只有我一个人就问道：“王哥，就你一个人在啊，你叔叔呢？”
　　“不知道，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饭菜都做好了，请你们二位过去坐坐。”
　　“是嘛，可惜我们都吃过饭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谢谢小卢兄弟，辛苦你了。”我婉言谢绝了。
　　他不依不饶：“王哥，那啷个行唻。走嘛走嘛，说啥子也过去坐一会会，意思一下嘛。哪怕就是喝一杯酒，尝上那么一小口菜，也算是看得起我们嘛。”
　　恭敬不如从命，我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去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那就走吧。”我锁了门对他说，“兄弟你先走一步，我去找找我叔叔。你放心先走，我立马就到。”
　　他走后，我就悄悄来到曹云凤的家门口，敲了敲门，门却被顶死了，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暗想叔叔可能在里面，于是就走了。
　　进到丽丽家里，丽丽和我嫣然成了老朋友，她一把拉住我的手亲热道：“王哥，今天晚上我特别担心，就怕你不得来。看来还是给了我们面子，好好高兴哟，嘿嘿嘿。”
　　卢毅道：“丽丽你呀，整天就知道疯疯癫癫，也不让王哥坐下来说话。你呀你呀，真是够呛。”
　　我也帮腔道：“就是就是，丽丽整天只会疯癫傻笑，小卢兄弟以后要好好教训她。今天她去米泉，可能也没有和你打招呼就坐车跑了。那个李师傅也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尽耍手段耍弄人，不就是一袋子大米嘛，耍赖皮拖欠着不给，看他能拖欠到啥时候。贼回回真够狡猾的，就是还了大米，以后也不和他来往了。”
　　卢毅说：“硬是哎，丽丽都给我说了，那个李师傅就是一个骗子，贼眉鼠眼的，那么大的年龄了，整天忽悠人。王哥，以后再别搭理他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我道：“兄弟，此言差矣，以后啊，我还要继续和他来往，这就是卧薪尝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杀他个回马枪，要反过来哄骗他，用他的车去办事，浪费他的时间和汽油，也让他尝尝被耍弄的滋味。”
　　卢毅笑道：“还是王哥厉害。不过呢，依我之见还是离他远点儿好。俗话说，好鞋不踩烂狗屎，是不是啊王哥？你这么善良厚道，以后指不定一时犯了糊涂，还要继续被他骗，上他的当，王哥你说呢？”
　　“也是哦。”我的底气不足了。
　　丽丽近似于吼道：“王哥，就是的，我发现你的心太软。要晓得，善良有时候也不一定有啥子好处的。我的意思和卢毅一样，以后最好少跟他来往。要交朋友嘛，要交就交通情达理的，不爱耍小心眼的，对不对嘛？”
　　卢毅端起来酒杯说：“就是的，来来来王哥，一杯浊酒，不成敬意，咱们大家今天高兴，来来，先碰一个。”
　　丽丽也同样如此举起了杯，笑道：“王哥，我们认识你，也算是我们两个的福气哈。来来来，我们两个先敬王哥哥一杯酒嘛。”
　　卢毅撇嘴道：“你个女人家，喝啥子酒嘛。”
　　丽丽一把夺了他的酒杯呵斥：“嗨嗨！你还要管我嗦，给你脸了是吧！”说着，就甩了卢毅两巴掌。
　　卢毅嘿嘿陪着笑脸，低眉下气道：“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嘛，玩笑都开不得嘛？好了好了，咱们家里的活阎王，一手遮天的老佛爷，咱小二给你赔不是了。”卢毅当真单膝跪地，陪着笑脸。
　　丽丽又扯住了他的耳朵，吼：“以后还敢顶嘴不……”她似乎没完没了。
　　我站起来说：“丽丽，说你是个何疯子真没有冤枉你。连待客之道难道都不懂吗？家里来了客人，就是有天大的委屈和矛盾，也要忍着，也不能当着客人的面翻脸吧。客人会怎么想，面子该放何处？好了，你们两个慢慢吃吧，我走了。”
　　闻听此言，两口子急忙站起来阻挡挽留，卢毅拦住了去路说：“王哥王哥，你听我慢慢解释嘛，平时你就是不在，我们两个人也是打打闹闹的，都养成习惯了，其实真莫得啥子关系。不好意思，还请王哥原谅。”
　　丽丽说：“王哥，真的莫得事，实在对不起，我们两个人平常就是这个样子，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地。有说有笑，又打又闹，穷开心嘛，是不是啊王哥？好不容易来喽，不得走！”丽丽不由分说，直接把我按到板凳上，端着酒杯吼叫着，“来来来，看得起我们就走一个咋样啊！”
　　我无奈地笑了，看来人与人不同，生活条件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就可能就是苦中取乐吧。打打闹闹中，所有的烦闷与痛苦就像烟云，小风一吹瞬间就云消雾散了。
　　干了杯之后，我深有感触地说：“如此看来呀，丽丽这种女人也挺难得的，整天无忧无虑，打打闹闹，卢毅兄弟也跟着活受罪，哈哈哈……”
　　卢毅附和道：“就是这个样子，说句心里话，这些年来，我莫得本事，让老婆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头，实在对不起她。但又有啥子办法呢？平头百姓嘛，多数都是这个样子混日子，你说呢王哥？”
　　我说：“卢毅兄弟你也应该知足了，丽丽既漂亮又能干又能吃苦，性格又开朗活泼。这样的老婆谁娶到家里，也是他的福气嘛。”
　　丽丽顿时笑眯了眼，吼道：“既然王哥都这样说了，卢毅，不如我们三个一起过日子嘛，要得不嘛？”
　　卢毅翻了她一眼撇嘴道：“尽说疯话，酒还有喝几杯，就开始耍酒疯了？就凭你，你不妨问问王哥，看他愿不愿意和你过？你就是想和王哥过嘛，王哥也不一定会暖你。整天就晓得疯疯癫癫，闹死个人！是不是嘛，王哥？”
　　我的脸发烫了，笑道：“丽丽，你真是个大活宝，太能逗了吧？啥话都敢说出来，嗨吆妈呀，可笑死我了。”我举起酒杯，“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再笑肚皮就破了，来来，干杯。”
　　“干！”我们同时喊着一干而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今晚上真是奇怪了，喝了那么多酒，头脑居然很清醒，没有一丁点醉的意思。我说：“据我估计，卢毅老弟的学历可能要高些。至于丽丽嘛，可能就差把火喽，我猜对了吧？”
　　卢毅说：“王哥好眼力。其实我也只是读到了初中，还没有毕业就辍学了。因为家里面兄弟姊妹多，再加上家里穷，有时候穷的连锅都快揭不开了。所以，我十四岁就外出打工了。至于丽丽嘛，让她自己说，免得说错了又要挨她的打骂。”
　　丽丽推了他一把吼道：“不错，有进步嘛，这次的态度还差不多。我嘛，肯定没有他的学问高，我只读了三年小学。不是我不聪明，也不是我不喜欢读书。怪就怪老汉死的早，在我不到五岁的时候他就死了。我母亲后来还得了一种怪糟糟的病，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鬼魂附体的那种怪病。那时候我才八九岁，母亲犯病了，就一丝不挂尽往那个山沟沟里疯跑，因为那里葬着我的老汉。那天夜里，在我老汉的坟头上，我找到了母亲。她胡吼乱叫着到处乱跑，我把她按倒搂抱起，就一直那样搂到天亮。”丽丽抹了一把眼泪，“唉约妈呀，实在是莫得办法。”瞬间，她又梨花带雨地笑了，“谁晓得天亮之后，我母亲具然奇迹般地清醒过来了。从那一天起，那个怪糟糟的病也好了，哈哈哈……”她脸蛋上挂满了泪珠，却又呵呵大笑着！看来，她的肚量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丽丽继续说：“那年月硬是苦得很，我和弟弟到学校去读书，屋头莫得饭吃，又莫得衣服穿。下课后，我就把弟弟吼过来，我让他抱住那棵大树。我对弟弟说：“宝娃儿，暖和一点了吧？谁知弟弟却说，‘姐姐好会麻人哟，冷就不说了，只是肚子里面好饿哟，眼前就是有猪食粑粑吃，那也要得嘛’。”
　　此时，卢毅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