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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新的希望

作品名称:找寻心中的爱恋      作者:高青铜      发布时间:2022-09-17 16:56:55      字数:5680

  “茹梵,我今天终于战胜了懦弱的自己,我来了,我想跟你说抱歉……”唐国顺终于呢喃起来。
  孙茹梵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肩膀开始抽动,抽动的幅度越来越大。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已经哭了出来,压抑的声音里带着多少个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累积起来的委屈、无助、愤怒和不甘……
  “茹梵,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所以这么多年我不敢和你联系,我觉得我根本没有资格和你联系……我哪怕对你说声对不起,我都觉得自己不够格……”唐国顺嗫嚅着说,老泪纵横。
  “茹梵,原谅我这个始乱终弃的人,其实,你早就应该放下了,为我这样的人伤害你自己,根本不值得。那时的你,是多么清纯脱俗、青春亮丽啊……”唐国顺语气更加自责。
  听见这样的话,孙茹梵的哭声更重了,大嚷着:“唐国顺,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赶紧离开吧。我不想看见你——”
  “茹梵,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就跪在这里,直到你原谅我为止,”说完,唐国顺就郑重地跪下了。
  孙茹梵的心仿佛被锤子敲了一下,她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一些恍若隔着几个世纪的话:“唐国顺,如果你以后做错事让我生气了,你就主动给我跪搓衣板,我可不屑骂你打你,你同意吗?”
  “同意同意,只是,我怎么能忍心让你生气呢?我最聪明漂亮的小傻瓜……”唐国顺溺爱的语气温暖如冬日暖阳,眼神清凉,像那雪山之巅的雪水。
  傻瓜、傻瓜,我们都是爱情控制下最大的傻瓜!
  孙茹梵热泪再次落下,她不禁看着唐国顺,笑着说道:“傻瓜,我们都是傻瓜!做错事了,根本就不能挽回,为什么还奢望挽回呢?这世上根本没有后悔的药啊!”
  唐国顺神色一震,老泪不禁纵横:“茹梵,我……”
  “唐国顺,你起来吧,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我会放下过去、享受目前的美好,希望你也能走出之前的不快。”孙茹梵转过身来,身上的病号服把她的脸映衬得更加苍白,眼球里却光泽渐多。
  唐国顺看着此时的孙茹梵,眼神有些恍惚。透过白色的墙壁,他仿佛看见了十八岁的孙茹梵,黑色的眼球如黑色的宝石,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把周围的晦暗都点亮了。就是那样的眼眸,让那时的他有了懵懂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茹梵,你……”唐国顺在她的眼眸里不禁有些失神。
  “国顺,我真的很好,你能来,让我终于能放下纠缠我多年的仇恨和懊恼了。其实,这些年来,我们大家都过得不好,不仅仅是我一个可怜。”孙茹梵语气逐渐变的轻松,“我们都老了,我们都要往前看,把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变得充实,把过去的遗憾都变成不再遗憾吧。”
  “我们……都要往前看,把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变得充实,把过去的遗憾都变成不再遗憾,”唐国顺重复着孙茹梵的话,面色思索,眼神也不再灰暗,“是啊,茹梵,沉浸在过去的自责中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站了起来,看着孙茹梵,嘴角逐渐有些释然,伴着一些笑意。
  “老唐,你……你怎么来了?”
  从门口传来的声音让他们看向病房门口。
  “王欣——”他们异口同声。
  接下来,就是,久久的尴尬。
  “咳咳,你们聊,我想起来我还有事,一会再过来,”王欣放下手中的食盒,想离开这里。
  “欣,你不要离开,我们一起来聊聊天吧,就像我们曾经在大学里那样样,无拘无束,无话不聊,好吗?”孙茹梵看着王欣,脸上的表情诚恳真挚。
  “好吧……”王欣也不再坚持,她扶着孙茹梵靠在床上,自己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当姜浩宇来到病房时,看见多了一个人——婕婕的妈妈王欣,他很吃惊。当他看见妈妈和唐国顺以及王欣聊得不亦乐乎时,他更加吃惊。最让他吃惊的是,妈妈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眼神也柔和得多了。
  “浩宇,你看,老朋友的到访比医院里的药有效啊,妈妈现在感觉好多了,”孙茹梵带着笑意说道,“好儿子,你明天就帮我去办出院手续吧。”
  一句“好儿子”让浩宇有些发怔。多少年了,妈妈孙茹梵的语气没有这样轻松这样平易近人了。多少年了,妈妈孙茹梵的脸色没有这样放松了。
  姜浩宇记忆里封存的关于孙茹梵的记忆突破了岁月的尘埃,慢慢地复活开来:
  “浩宇,懒虫,起床了,妈妈带你去公园玩……”
  “浩宇,你发烧了吗?妈妈带你去医院……”
  “浩宇,你睡不着啊?妈妈唱歌给你听吧,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妈妈,你终于找回了回忆中的美好、做回真正的自己。妈妈,在大家都主动前进一步的情况下,你终于低下了一直以来倔强的脸,实现了和岁月的和解。原谅了别人,也释放了自己。
  
  明明是白天,但是窗外一片漆黑。好似平日里的黎明时分。雨不急不慢地下着,雨滴在树叶上、地上敲打,发出一片片朦胧的滴答声。全世界被雨笼罩,没有了喧嚣,一片寂静。
  姜浩宇看着窗外飘飞的树叶,神情黯然地问道,“怎么最近老是雨天呢?真是怀念以前云淡风轻的日子啊!”
  “是啊,年轻的时候,天气哪怕再不好,也不会影响到我们年轻奔放的心,如今,我们都已经老了,有些身不由己的无奈,”唐婕婕的语气也有些沉重。
  最近,身边的事情太多了,关于情感纠纷、关于生老病死。
  
  “婕婕,我最近想了很多事情,也反思了很多。我忽然有种顿悟的感觉,也许,我们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因为我性格太过中庸,我让你一次一次失去了感情上的依靠。偏偏我性格优柔寡断,让我也一次次失去了拥有你的机会……”姜浩宇叹息着说,“所以,请你原谅我……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经常看着妈妈一个人哭,所以我那时就发誓我长大后绝不能再让她哭了……所以,当我妈和你在同一个角度、同时需要我的时候,我并没有发现你内心更需要我的支持……”
  “浩宇,现在说什么也都无足轻重了。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我也能理解你的处境。浩宇,我不会怪你。请你也不想带着自责生活。如今,我只想平静地生活,请你理解!”唐婕婕的语气依旧温暖,却没有了以前的甜腻。
  “婕婕,你知道吗?那一次,当我看到你们三个人在星巴克被偷拍的照片合影时,我的心情是崩溃的。我感叹自己晚了一步。我害怕我的猜测是对的,我怕你们的交往已经得到你妈妈的认可、同意,已经到了见家长的地步了……”姜浩宇哀伤又自责地说道。
  “什么?你当时看到那张照片竟然是这样的想法?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当时还以为你脑海里是进一步认定我在和卫先生的‘翔飞集团’勾结呢!”唐婕婕诧异地看着姜浩宇,问道。
  “婕婕,我从不在人品和道德观上怀疑你,绝不,永远也不会……”姜浩宇摇头,“其实,是我自己对这份感情没有信心、对你也缺乏信心罢了。”
  “对不起,浩宇,我曾经也误解你了。”
  “婕婕,也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没能让你相信我对你的信任。我真的不是一个你值得依赖的人。”
  是的,就让一切随风,就让你永远美好在我的心底。
  “浩宇,我们一起去看看皓源吧。”唐婕婕说。
  “好,其实,我很害怕面对皓源,害怕他看见我无力的眼神,让他的病情更加严重。”姜浩宇说道。
  “不,浩宇,你是他的哥哥,你一定要乐观起来!周围的人乐观了,皓源才能不至于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再高级的病房也掩饰不了生病的人的无望和灰暗。
  姜皓源坚持着下床,往病房外面走去。
  姜皓源和姜浩宇、唐婕婕一同在中心花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可他的身体明显很虚弱,无能为力的时失控感让他面色难看。
  三个人看着远方的天空,仿佛在大学的校园里一同等待流星的光顾。
  “哥哥,婕婕,抱歉,我再次让你们忧心了,我真没用……”姜皓源情绪低落地说。
  “皓源,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一直认为,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与不足,我们没有人能轻视你,唯有自己看不起自己而已!”唐婕婕平静地说,“皓源,生命尽管不是一路繁华,但是依旧价值无限,请你不要放弃对生的希望。”
  “婕婕,我知道,生活美好、未来可期,我想活下去……可是,依照目前的医学水平,估计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的。与其在经历各种放射治疗的痛苦后离去,不如让我享受生命最后静谧的时光……”姜皓源说着说着,竟然觉得自己手臂上有温热的东西,他才发现那是他的泪水。
  “皓源,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绝境的前面就是希望,千万不要轻言放弃,”唐婕婕认真地说,并把一本杂志放到姜皓源手里,“你看,如今医学发达,婴儿出生后保存下来的脐带血已经成功治愈过多例白血病患者了。”
  “那又怎样?”姜皓源颓丧地说,“脐带血是那么珍贵又那么挑剔的物品,如何能和我轻易配对成功?”
  “皓源,你要相信奇迹!你愿意接受……妙妙的脐带血吗?”姜浩宇欲语还休。
  “妙妙的脐带血?”姜皓源的眼睛睁大了,整个人散发出不一样的神采。
  “是的,你只要不放弃就有希望!”姜浩宇坚定地说,“现实比想象得更让人欣慰,妙妙出生时,我和婕婕保留了她的脐带血。而且,我和本院那位曾经用脐带血治愈过几例白血病的医生约好了,下周一就可以为你手术。”
  此时的姜皓源眼圈有些热烫,不禁感慨人生无常。
  难道妙妙注定就是他的礼物吗?就是为了拯救他而来?亦或许,没有那个荒唐的日子就不会有妙妙的出生,他也不会因太过难受、自责、压抑而患上白血病吧?
  冥冥之中事与事的纠葛谁又能说得清呢?唯有上苍自己清楚,他安排一切的用意吧?
  姜皓源眼眶已经模糊……是啊,妙妙,他的妙妙。自她出生起,他的心中就充满了难以名状的喜悦。可是,他又不敢因此而喜悦。他总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享受这份喜悦。他后来每年都曾悄悄地托人去拍几张笑笑的照片,他就带着这些珍贵的照片四处旅行。每次想妙妙了,他都会拿着妙妙的照片发呆……
  让妙妙的脐带血在自己身上延续,是不是也是一种“爱”的表达和延续?
  
  “梁小姐、小楠,我有话想和妈单独说说,你们可以回避一下吗?”姜皓源说道。
  于是,梁美雪和蔡小楠相继走出病房。病房里只剩下姜皓源和母亲孙茹梵。
  “妈,你刚才和婕婕说了什么?”姜皓源平静地问。
  “皓源,妈妈没有说什么,只是叙旧……”孙茹梵故作轻松地说。
  “妈,婕婕很不容易,跟我们家也无冤无仇,我请求你不要再一意孤行做傻事了,好吗?你就放过她吧,”姜皓源疲惫地闭上眼睛,胸口却欺负不已。
  “皓源,你就是这样看待你的妈妈吗?”孙茹梵诧异地看着面色憔悴的儿子,情绪再次低落,“我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不讨人喜欢的母亲吗?”
  “妈,我累了……曾经,我很爱你,真的很爱你,但,现在,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皓源的表情开始变得陌生而疏离。
  孙茹梵看着表情冷漠的皓源,只好把病房的门关起来,往走廊上走,看着医院里的松树出神。
  皓源,我的儿子,你为何不能体谅妈妈这颗爱你的心呢?
  
  此时,姜浩宇则满脸怒气地向他孙茹梵走来。
  “妈,你刚才是不是又去伤害婕婕了?我实在不知道你心里为何那么阴暗,总是让婕婕不能安好?”姜浩宇联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终于对着孙茹梵爆发起来。
  “怎么,浩宇,你那颗温暖的心也被复仇之火点燃了吗?你是要替她报复我吗?那就来吧,我的儿子!”孙茹梵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
  “妈,你看看你,你哪里是我记忆中温婉大气的妈妈?哪里是我记忆中聪慧优雅的妈妈?你现在就是一个世俗得不能再世俗的老年妇女!”姜浩宇终于压抑不住内心潜藏多年的怒火和怨气,找到了一个带着火星的空气,一碰即燃,他着了火的心情如火山喷发。
  “呵呵,我的好儿子,姜浩宇!你竟然这样评价你的妈妈?我难道就是这样让人讨厌的老年妇女?呵呵,哈哈,哈哈哈……”孙茹梵不知是笑还是哭,表情越来越狰狞,竟然伴着泪水。
  过了一会,孙茹梵终于平静下来,她背对姜浩宇说道:“浩宇,你知道吗?有一个人当年曾残忍地负了我的情感,只因为一个无耻的女人——唐婕婕的妈妈王欣!你知道吗?我和我的未婚夫唐国顺都结婚了,我的好闺蜜——王欣抢走了他——王欣利用肚子里莫须有的孩子抢走了我的未婚夫!我的痛苦和怨恨他们知道吗?我的痛苦和怨恨你们又能体会吗?我怎么能坦然地接受这一切!我不能!所以我要反击,我要报复,我要她尝尝被人欺骗、被人陷害的滋味!所以,我想尽办法要让他们夫妇坐牢,我也不想让他们的女儿顺顺利利!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你们——我的好儿子们,竟然都倾心那个女孩!她可是我仇人的孩子啊!她再好、再善良、再优秀,也是我仇人的女儿啊!当年他们让我蒙羞、让我抑郁,让我过着痛苦交织、不死不活的日子,我为什么就不能顺着性子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姜浩宇听着孙茹梵如泣如诉的声音,愤怒的心情逐渐被同情、难过替代。他不禁看着一脸疲惫的孙茹梵,喃喃地问:“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不可能,不可能啊……”
  孙茹梵冷笑:“是啊,我也希望我刚才说的是我的臆想。可惜,可惜,这一幕在你出生前就那么残忍地发生了!浩宇,你说,妈妈是不是很可怜?你说,到底当年的我可怜、还是如今的唐婕婕更可怜?”
  “妈,固然当年他们都有错,但是每个人都会有子女,子女是无辜的啊!况且,爸爸一直待你如初,你也已经有了我和皓源,你何苦还这样……”姜浩宇痛心地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蓄着无尽的哀伤。
  孙茹梵苦笑道:“当年,他——唐国顺还恬不知耻地对我说,‘王欣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了,我不能始乱终弃。’他竟然知道‘始乱终弃’,他真的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吗?因为他们——一个可耻的负心男、一个阴暗的闺蜜,我整整痛苦了三年,我已经不敢相信感情、不敢相信爱!浩宇,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要恨他们?我是不是要讨厌他们的女儿?”
  “妈,如果你这样说,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也能……理解你……可是,妈,你总是偏袒皓源,自我小学开始,我就发现,你根本不爱我,你的眼睛里没有我,你眼里心里都是皓源……就连我们共同深爱的女孩,你都是舍弃我而成全了他……”姜浩宇双手抱着头,近乎哭泣着说出了让自己不能入眠的心理困惑:他总是想得到好皓源一样的爱,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妈妈似乎爱得更多的依旧是姜皓源。他甚至怀疑,自己根本不是妈妈的亲儿子,只是她收养了和姜皓源同一天出生的孩子而已。
  “浩宇,你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你知道吗?妈妈之前一直偏爱你,因为你乖巧、性格沉静,讨人喜欢。但皓源恰恰相反,所以我忽视了他。他的腿就是我这个做妈妈的不负责任造成的,从小到大,不管我们走到哪里,皓源总要接受人们对他的指指点点……在各种各样的眼神里,我知道了什么是轻视,什么是自卑……你们明明是双胞胎,可皓源却没有你的那么多优点……所以我要用自己能用的力量去补偿他。”
  “妈,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姜浩宇不相信似地看着孙茹梵。
  “是的,浩宇,我希望你能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理。我爱你们两个,可是我却没能让你们两个长得一样健康美好……”孙茹梵啜泣着说。
  姜浩宇默默地走出病房,在医院里一棵老松树下,点燃了一支烟。他在缭绕的烟雾中,回想着妈妈刚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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