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五月中旬，春姑娘珊珊来迟，但依然还是来了。天地间散发着越来越浓的春天气息。树木休眠了一个冬天终于盼来了春风，枝头方才睡醒了似的吐绿新芽。
　　一群老家贼时而轰然翻飞，时而又降落聚集在树杈上，好像在开辨论会，叽叽喳喳地吵闹不休。
　　两只华丽的布谷鸟犹如一对恋人比翼双飞，“布谷，布谷”鸣叫着。
　　我和曹云凤在后花园里闲聊，曹云凤问道：“小王，最近你和罗芳群咋啦？好像都不大高兴么。”
　　此时，曹云凤看到罗芳群在矿区那个大储水罐跟前取水，就急忙朝着她又吼又叫又摆手。罗芳群听见了，急忙把水桶撩下一溜小跑过来了。她走到我们近前坏笑道：“喔哟哟，吼我做啥子嘛？叫魂似的，也不怕坏了你们两个的好事，嘻嘻嘻。”
　　曹云凤嗲笑着扑上去追打着她吼叫：“谁叫你胡咧咧，别人不晓得，难道我还晓不得小王可是你的心肝宝贝，才不是我的呢。”
　　罗芳群嘻哈躲闪着，她们两个经常如此打闹嬉戏，要不咋说是铁姐们，难得臭味相投。
　　曹云凤问罗芳群：“听说你最近和蒋彪闹翻了，不是因为上次小王到你们家里去耍？”
　　罗芳群说：“姐姐尽胡说些啥子，都过去恁个多天喽，才不是呢。再说我和小王又莫得啥子，也不晓得你的脑壳里面整天都在想精想怪唻，都想到哪里去了嘛。”
　　曹云凤道：“喔喔，晓得了。既然不是小王惹的祸，肯定是因为蒋彪寄给他老婆那五百块钱的事情吧？”
　　罗芳群翻了翻白眼顿时不悦，然又缄口无言。
　　我说：“小罗，我也听说了此事，蒋彪有老婆孩子，不寄钱回去，她们吃什么喝什么，难道让她们去喝西北风啊！小罗妹子，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你做得有点过份了。再者说，你们两个都好了那么长时间，难道连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吗？做人做事嘛，有时候不能太自私太霸道了，你说呢？”
　　罗芳群顿时泪流满面，说：“哥，其实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你和我认识才几天，根本就不了解我这个人的秉性。我和谁耍朋友都是诚心诚意的，从来就没有图过别人的钱财。再者说，他经常在我们屋头吃饭，对于谁来说，掏些生活费合情合理吧？不算太过份吧？再说呢，你都见到了，其实我早就想赶他跑路了，那天晚上你都亲眼看到了。他的脸皮厚的很，比猪皮都要厚。今天咱们也是话赶话，洗白了说，就是倒退一万步，假如哥你敢对天发个誓，只要你对我说出那三个字，你等着，从明天起，假如他蒋彪龟儿子再敢踏进我家门半步，老子就是拿刀砍，也不让他个龟儿子再踏进我家半步，王哥你敢不敢接收我？”
　　曹云凤惊呼：“喔哟哟哟，小罗妹子，我好佩服你哦。爱情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小王，你还犹豫个啥，还不赶快过去亲亲她！”
　　我冷静道：“谢谢你小罗妹子，你对我的真心实意实在太感人了，我心领了。不过我要问问你，你们两个目前都闹成了这个样子，中间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罗芳群扫了我一眼：“哥，看来你还是不喜欢我。好啦，啥子话都不多说了，到时候你就晓得我的心喽。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机会，我会给你慢慢解释清楚的。”
　　“是吗？”我无语了。
　　顿时，空气仿佛凝固了。
　　曹云凤打破了僵局，说：“再别扯那些无聊的话题啦，这样胡咧咧下去有啥秋意思，都快把人烦死啦。要不然这样吧，今天晚上你们两个都到我家里面去耍，我给你们两个做好吃的。房子里还存着一瓶好酒呢，我和侯卫东都舍不得拿出来喝。晚上咱们大家都喝上些，解脱一下，放松放松行不？”
　　我答应了，罗芳群也点了点头。
　　曹云凤的老公叫侯卫东，他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国字脸，长得很标致。只是他的性格有些内向，整天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给人的第一印象，他是个比较温顺的老实人。平时在一般的场合，他轻易不会多说一句废话的。然而，一旦遇见了熟人，尤其是喝了点小酒之后，他的话匣子就会不由自主地打开了。今天晚上他显得格外的激动与兴奋，我和罗芳群的到来，他显得受宠若惊似的，一个劲地劝我和罗芳群吃菜喝酒。兴致昂然时，他还邀请我猜拳行令喝酒。我的酒量不行，的确不是他的对手，估计连曹云凤都喝不过。但在划拳方面却是我的长项，我诡计多端，十分的狡诈。不多会儿，侯卫东十有九输，喝了不少的酒。
　　他脸红脖子粗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喝，喝，是儿子娃娃就攒劲地喝么，哈哈哈……”看来他今天晚上确实很兴奋，红着脸操着慢悠悠的甘肃话给我们拉起了家常，“唉，小王，小罗妹子，你们两个不晓得么，现在这日子那可是一步登天了，美得很呐！想当初在我们甘肃老家的时候，那里穷零干啦。那一年我在工地上挖大渠，每天可以说是起早贪黑，披星戴月，风餐露宿么。嗨吆，把人累得屁淌。这暂且不说，吃的啥，喝的啥？现在细细想起来，操他个先人，连猪狗都不吃的东西么。唉，一个多月了，谁都不准回家探亲。要晓得谁家没个老人啥地，更何况我们家里面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子，在那里独守空房么。这个，这个，把人急哈地，嘿嘿嘿……要知道猪急了都要拱翻墙头么，更何况我们这些年轻的后生。后来，我不管秋他那么多咧，夜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就悄悄逃跑啦。燃起火把，二十多里的山路，跟头绊子跑了大半夜，天还没亮就赶到家里面了么，嘿嘿嘿……”
　　曹云凤接过话岔朝着他吼：“我看你今晚上猫尿又喝多咧，当着朋友的面还好意思提那事，皮脸红不，还要不要皮脸？小王你们两个不晓得，那天晚上他一回来，脚都莫洗就上了炕拱进了我的被窝，心急火燎地把我一顿挖欻么。嗨吆，你们两个不晓得，他就跟疯狗一样搂着我又啃又咬，把人折腾哈地……嗨吆，如今想起来都让人恶心。侯卫东，你，你还好意思厚着皮脸给小王和小罗说，还说得那么仔细端详，皮脸跑到哪个哒哒去咧？”
　　“哈哈哈……”我和罗芳群笑得前仰后合，饭都差点儿喷出来了。
　　在小食堂吃午饭时，曹云凤对我说：“小王，等会儿没事了就到我家里去耍嘛，反正闲得无聊么。”
　　我说：“可以啊，不过我得先到井口去溜一圈，没啥事就去找你玩。”
　　坐在一旁的叔叔不悦道：“你个臭小子啊，整天就知道跑着玩，也不去干点儿正事。下午你先到各家去统计一下，看看谁家的小媳妇愿意参加装车班，到井口装一车大块煤一二十块钱的装车费呢。”接着，他又对着我耳语，“趁着这个机会，还可以去瞅瞅谁家的娘们靓些，你小子在那些方面比老子强。”
　　“装车班，还没有听说过呢，啥子意思？”我不解道。
　　叔叔说：“每个煤矿都有装车班。你看看井口那些拉中块煤的汽车这几天都快排成长龙了，让司机自己装车那是根本行不通的。再过几天掘进完了就要大量开采出煤了，到那时候再不成立装车班的话，肯定要直接影响到咱们矿上的生产和销售呢。”
　　“原来这样啊。好吧，等会儿我先挨家挨户去摸摸底登记一下，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去挣钱。”
　　曹云凤说：“咋没有，愿意去的女人多了去。有钱挣是好事，谁还不打破头抢着去啊。”
　　饭后，我手拿着一个笔记本逐家挨户去说明情况并登记名单。不大会儿，就有六七个妇女申请加入，登记在册。一个四川妹子名叫姚晨曦，她朝着我撇嘴道：“老板，照你这么说只是驾驶员给我们一些装车费。那么矿上呢，难道连一毛钱也舍不得出吗？”
　　“姚妹子，你还想让我们出啥子嘛？只听说工具由我们矿上出，每个人发一把铁锨。每个月每人一双手套和一条毛巾，一包洗衣粉和一块香皂，就这么多，别的暂时不要多说废话，想去立马报名，超过了就不收了。”我模仿着她的四川口音说，“装车费已经不少喽，到时候你们看哪个车老板老实憨厚好说话些，就使劲敲他的榔头嘛。本来装一车十块钱，你就让他多掏点儿，二十三十那还不是由你们说了作数。”
　　姚晨曦说：“话说的恁个撇脱哟，别个司机又不傻，还给我们恁个多呀？”
　　我坏笑道：“不给，那你们不会采取你们女人的绝招，套套近乎，抛个媚眼，他不就心甘情愿掏腰包了嘛，真笨呐。”
　　那几个女人都瞪着眼睛一脸的茫然，姚晨曦道：“你的意思是说，总不会让我们去和他们亲嘴嘴吧？”
　　我坏笑道：“唉，妹子你好聪明，总算是琢磨出味道来了。不是那个意思还有什么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姚晨曦吼道：“耶，看不出来，你这个老板还恁个坏哟。”与此同时，其他几个女人也都朝着我嚷嚷：“姚妹子打他，打死他，谁叫他的嘴巴恁个臭，早晨肯定莫得刷牙，一股臭粑粑的味道，哈哈哈……”
　　那个姚晨曦也是个喜欢热闹之人，首当其冲吼着朝着我扑将过来就开打，别的女人也不甘落后，都嘻嘻哈哈笑着追了过来。我边撤退边求饶边反抗，情急之间把姚晨曦的头巾一把扯了下来。顿时，我惊讶吼道：“啊呀！没想到咱们这个山沟沟里面居然还隐藏着一个小仙女呢！漂亮的妹子，你矜持一点好不好？那样肯定会更加迷人的。我的意思你明白不？对我少动手动脚的，当心我哪天收拾你！”她长得确实很漂亮，细腰肥臀，前挺后撅分外妖娆。她那不用化妆的柳叶眉，那楞角分明红润的樱桃小嘴，以及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比罗芳群还要多几分姿色。
　　一个胖女人对着我撇嘴吼道：“老板，你晓得不嘛，姚妹子她刚刚小产过，你把她的头巾帕子弄掉了，万一中了风，到时候你可要赔钱给她哟。”
　　“小产是啥子意思？是不是刚刚下过娃子？赔钱啊，就是把我赔给她也要得嘛。”我模仿四川口音，耍着无赖腔调。
　　“去你的，我才不得要你呢。你坏的很，哪个不晓得嘛。”姚晨曦用火辣辣的眼神盯着我，其中不乏那种近似于野性的挑逗与挑衅。
　　我用手指着她喝道：“你等着啊川妹子，俺迟早要拾拿你！”
　　“打，打死这个大坏蛋，哈哈哈……”我身后传来了一片咆哮声，我急忙撒鸭子逃了。
　　路过曹云凤家门前时，曹云凤从房间里看到了我，便急吼吼地把我拦住了，说：“小王，忙完了吧？装车班的事情弄得咋样了？”
　　罗芳群也在房间里，她朝着我媚眼笑着，那眼神再明白不过了；自信，热烈，似乎势在必得！自从在避暑山庄那次接吻之后，她每次遇见了我，不难看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都不是傻子，热辣辣的眼神再清楚不过了。
　　曹云凤朝着我坏笑道：“死小王，你进来煞。小罗找你有话说，你们两个在房子里面好好拉扯一哈，我出去办个事情就回来么。为了方便，我把你们两个暂时锁在房子里面，可以吧？”随后，她果真拿了把锁子走到了门外边。
　　我急忙吼叫：“不行不行，千万可别开那种玩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忙呢。”
　　罗芳群此刻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旋风般的旋转到了我的怀里，她瞪着那双迷人的眼睛盯着我，含情默默。我情不自禁地捧着她的脸蛋蛋说：“小罗妹子，实在对不起，有些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每当我想起你身边还躺着两个男人的时候，不知道咋了，心里面总是乱糟糟的提不起精神。说句心里话，目前咱俩的关系只能这样了。我们先当成最知心的朋友处着，至于将来发展到哪一步，那就要看缘分了。”
　　罗芳群吃惊不小，呢喃道：“那你让我郎个办嘛？蒋彪的脸皮厚的很，赶都赶不走。”
　　“那些我管不了，都是你自己惹得麻烦事，由你们自己处理解决吧。总之，目前只能这个样子，咱们两个做个知心好朋友也挺好的嘛，别的暂时免谈。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呢，装车班的事情马上要汇报给我叔叔，再见妹子。”
　　我毅然决然地出了房门，临别时扭头扫了一眼罗芳群，她似乎很悲哀，傻呆呆地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如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