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海深仇（上）

　　《孟子•公孙丑》中有这样一句话，叫做：“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越军一九七九年惨败之后，心有不甘，转变了战术，在正面进攻的同时，派出特工队全面向中国境内渗透。越军特工队是一支功勋卓著的部队，在抗美战争期间发展壮大，战斗意志、战斗力极强，是丛林特种作战高手。接连取得战果的越军特工队得意忘形起来，手段也更加残忍。其中，尤以隶属于越南人民军陆军总司令部的直属特种部队第七分队，也称为“影子部队”最为猖獗。这支部队曾经战功赫赫，在抗美战争中多次和“海豹突击队”、“三角洲部队”交过手，居然胜多败少，让自诩为天下无敌的美国佬特种部队大吃苦头，颇为头痛。
　　正当全国人民喜气洋洋的准备辞别金猪，迎来玉鼠之际，“影子部队”竟然渗透到我境内二十多公里，袭击了我军一所医院，屠杀了医院四百多医护人员和伤病员。“影子部队”的屠杀手段极为毒辣，现场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所有的医疗设施、设备均被捣毁。“影子部队”之残暴，恐怕就是对人类犯下滔天罪行的德国纳粹军队和侵华小鬼子见了也一定瞠目结舌、自叹不如。“影子部队”令人发指的暴行不仅激起了全国军民的强烈愤慨，也引起了总部首长的震怒，总部首长大手一挥，怒喝道：“给我扫了他！一个不留！”
　　南疆军区东部“前指”贺智民副司令出生于军人世家，而且他的三个伯伯先后在战场上为了民族的解放事业捐躯。生长在军队大院中的贺智民，自幼尚武，十五岁就参了军，逐渐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侦察兵。一九六八年底，中苏双方边防军人发生肢体冲突。“北极熊”总参谋部为争得主动，在克格勃远东的几所学校中挑选了一批格斗高手派到中苏边境。总部针锋相对，在北京、沈阳军区遴选擅长擒拿格斗的连排职军官，火速赶往边境，增援边防团。时任“飞虎军”侦察连长的贺智民，自然也在征调之列。这些经验丰富的“老油子”，有很多是特招的武学世家子弟，或者是小有名气的武术、拳击、摔跤、散打运动员。再加上十几年近似魔鬼般的训练，个儿顶个儿都是杀人的高手。
　　果不其然，“北极熊”和中国军队这些看似其貌不扬的杀人高手一过招，立刻大感诧异，甚至可以说是恐怖。两个回合下来，“北极熊”已经有一半头破血流，趴在了地上，剩下的“北极熊”此时真正感觉到了恐惧。
　　贺智民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后天极为勤奋，尤其喜欢研究外军的特种作战战例。对以色列特种部队沙漠“野小子”一九七六年七月突袭非洲乌干达恩德培国际机场的“雷霆行动”尤为赞赏，引为经典战例。他在任“猛虎师”参谋长时，就已经是军内小有名气的外军“特种作战”专家了。那时，我军对特种部队的概念还很模糊。在传统的观念里，我军认为非步兵的兵种一般都称作“特种部队”。
　　年初，一个偶然的机会，贺副参谋长从父亲的老战友那里得知，总部首长已经下了消灭越军“影子部队”的决心。贺副参谋长随即上书总部首长，建议借鉴对付“北极熊”的经验，从侦察兵中遴选精英，组建以色列那样的沙漠“野小子”特种部队，以“特种战”对“特工战”，消灭这支作恶多端的“影子部队”。总部首长对贺智民的建议极为重视，决定由“飞虎军”组建带有试验性质的特种部队，部队代号“复仇利剑”。“复仇利剑”的首要任务就是消灭“影子部队”，其次，是摸索特种作战经验，提供给总部作为“军事革命”的参考。
　　战智湛和“御猫”押着俘虏跟“前指”敌工部宋部长交接完之后，就急着去见贺智民。
　　在南疆前线见到高升的老首长，侦察兵们很兴奋，“叽叽呱呱”的问这问那问个不停。贺智民显然也很激动，他满脸堆笑不厌其烦的回答自己的这些部下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和老首长唠的差不多了，“御猫”笑眯眯地说道：“贺副司令，这一次我们又在您的直接领导之下干‘影子部队’了，真高兴！您看您又进步了，是不是得请我们喝酒呀？”
　　贺智民连连点头，笑眯眯的说道：“中！中！中！请同志们喝酒那是必须的！不过，今儿个是不行了。一会儿你们还有个任务，就是捎带脚儿送几位军区文工团员去54013部队慰问演出。喝酒的事儿我一定找机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你们是不是还没逛过县城呀？我让侦察处找个人领你们去逛一逛，你们也算是从山沟里来大城市一趟，别白来呀！”
　　在侦察兵们的笑声中，贺智民喊来警卫员小李子，嘱咐小李子带侦察兵们去侦察处找李处长，让李处长安排人带侦察兵们去逛街。
　　侦察兵们随着小李子走出门去了，战智湛在贺智民对面的椅子上坐得笔直，忐忑不安的揣测着贺副司令找自己干什么。他忽然发现贺智民鹰一样锐利的眼睛，今天和往日有点不一样，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投射出来的似乎是近似一种温柔的慈祥。贺智民就像第一次见到战智湛，端详了他半晌这才说道：“我这次去北京总部领受任务，见到了曾副部长……”
　　战智湛松了一口气，但是他没敢接话，听贺智民继续讲下去：“小战，你爹叫战大鹏？”
　　战智湛又紧张了！他预感到将有大事情发生，但肯定不会是坏事情。战智湛点了点头。贺智民似乎看出了战智湛很紧张，微笑着说道：“小战，你别紧张！战三妮是你亲姑姑吧？”见战智湛又是频频点头，接着说道，“战三妮那是我亲娘呀！”
　　犹如晴天霹雳在战智湛的脑袋上炸响，他顿时感觉到脑子“轰”、“轰”乱响，本能的“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贺……贺副司令就是……就是俺春桃娘抱出来的……抱出来的那个……那个俺三姑的……俺三姑的儿子？你就是……你就是……”
　　贺智民平静地说道：“是！我原来的名字叫做战智民，是我爹仝镇山为了纪念我娘给我起的名字。我是你的亲姑舅表哥呀！你坐下，咱哥儿俩慢慢唠！”
　　突然跳出来一个这么大官儿的亲姑舅表哥来，不知是福还是祸。战智湛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一片空白。贺副司令接着说道：“我只知道我的亲爹、亲娘都是革命烈士，可就是养父母也说不清他们是咋牺牲的。这次见到曾副部长，唠了起来，这才知道曾副部长和战家有这么深的渊源。这才知道把我救出周庄的春桃姨就是我后来的舅母，这才知道你就是我的亲姑舅表弟。曾副部长还对我说，你是他的人，让我在实战中注意培养你。”
　　战智湛在圆满完成了刺杀倭寇黑社会大头子、国际间谍加藤秀吉的任务之后，要不是他自己软磨硬泡，按曾副部长的安排，在石家庄装甲兵学院集训结束后，已经安排在总部了。即便是按照战智湛本人的意愿，来到了“飞虎军”，在总部的花名册上也有战智湛的名字。只不过他属于半在编的，不占总部的行政编制，在圈子里被称为“商干”，是比较接近密工那种。战智湛的第二重身份是机密，就是当时的贺智民副参谋长也不知情。他的第二重身份只有“飞虎军”许军长一个人知道。
　　战智湛一听贺智民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贺副司令……”
　　贺智民一摆手，很坚决地说道：“兄弟，在正规场合你可以这么称呼，没人前儿你就叫我表哥吧。不然的话，显得咱们哥儿俩挺生分的！”
　　战智湛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微笑道：“那……那就中吧！”
　　贺智民和战智湛又唠了一阵子家常，互相说了一番家庭情况之后，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我曾经问过曾副部长，我的亲爹亲娘是咋牺牲的，曾副部长也说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我的亲娘战三妮和周庄的一百七十八口子父老乡亲一块儿堆儿埋在周庄的西大岗子。曾副部长还说你知道我亲爹亲娘是咋牺牲的。”
　　战智湛点了点头，十分沉痛地说道：“是！俺三姑是在一九四二年年底，小鬼子对胶东抗日根据地进行拉网合围式大扫荡时，被高丽棒子残杀的！”
　　贺智民皱了皱眉头，问道：“高丽棒子？这里边怎么还有高丽棒子？”
　　贺智民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壮烈牺牲这件事，在当时一定很轰动。其情节一定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他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就像个很乖的小学生，在听自己的老师讲课。
　　战智湛见状，有点受宠若惊，但他又怕表哥误会自己对朝鲜人有偏见，就先解释道：“朝鲜人打小鬼子那前儿也有好伙儿和坏伙儿的区别，像一个叫金勋的黄埔军校毕业的红军优秀将领，就是朝鲜人中大大的英雄好汉，他在红军中的名字叫毕士梯。毕士梯在一九二〇年的‘珲春事件’中，就率领一个连，参加了龙县青山伏击战，还击毙了小鬼子的加纳联队长呢。还有，八路军中的好多朝鲜人，都是好伙儿的，是专打小鬼子的。”
　　贺智民笑了笑对表弟说道：“杀我亲娘的那些朝鲜人是坏伙儿的，他们都是啥人？”
　　战智湛挠了挠脑袋，说道：“小鬼子战线太长，就那么点儿兵，哪儿够用！所以前线一旦吃紧，就会把关外的关东军调到关里，支援关里的小鬼子作战。小鬼子扫荡胶东根据地，驻扎在辽宁的小鬼子关东军出动了一个联队，在烟台登陆支援胶东的小鬼子。这个小鬼子联队中有一个由朝鲜人组成的‘浅井中队’，中队长的名字叫做浅井一夫，这个恶魔的朝鲜名字叫做玉珠铉。”
　　接着，战智湛给贺智民讲起了抗日战争时期胶东抗日根据地那段悲壮的历史。
　　天麻麻亮了，被小鬼子的扫荡部队追得抛家舍业，在山里边转悠了好几天的周庄的老百姓们正在家里香甜的睡着。浅井一夫站在山头上，手扶着因为在南京大屠杀中作战勇敢，朝香宫亲王亲赐的战刀，望着夜色笼罩下寂静的周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容。
　　两天前，当“浅井中队”进入空无一人的周庄时，浅井一夫制止了部下要烧毁老百姓的房子。他要留下这些房子，引诱老百姓返回自己的家园，再来一个回马枪。目的就是要完成一木正雄联队长交给他的任务，找到八路军藏在周庄的三万多斤公粮。八路军藏的粮食只有帮助八路军藏粮食的老百姓才知道。浅井一夫有点看不起驻扎在山东的小鬼子，他感到很不解。这是怎么混的呀，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还得下乡抢老百姓的粮食以资军需。
　　周庄是八路军三区区政府所在地，这里的老百姓都被赤化了，必须实行“三光政策”绝不留祸根。浅井一夫冲正在用望远镜观察周庄动静的伪营长周善邻叫道：“嗨……周桑！”
　　周善邻是周庄开明士绅、八路军掖县抗日政府参议周德芳的独生儿子，黄埔军校十五期毕业，被上司裹挟当了汉奸，现任伪军第八混成旅少校营长。周善邻听到浅井中队长叫自己，急忙跑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太君……”
　　浅井一夫神气活现地对周庄做了一个包围的手势，又对周善邻一摆手。
　　“哈依！”周善邻自然明白浅井中队长的意思，他又挥手叫过来自己手下的两个连长，七连长马友财和九连长杨成彪，说道：“马上把周庄包围起来！要悄悄地进庄，打枪的不要。进庄之后，把老百姓都撵到学校的操场上去，找出来八路军的区干部！”
　　马友财和杨成彪是周善邻最信任的人，也可以说是生死兄弟。周善邻说到这里，偷偷看了一眼浅井一夫，低声说道：“你俩小心点，别伤着俺爹！”
　　马友财和杨成彪会意的点点头，给周善邻敬了个礼之后，拔出腰间的驳壳枪，分别带着伪军下山了。浅井一夫见两个连的伪军已经按计划包围了周庄，顿时松了一口。他挥了挥手，带着二鬼子也下了山。浅井一夫还没走到半山腰，猛然听到“轰”的一声手榴弹巨大的爆炸声，接着就是爆豆儿般的枪声。原来，“浅井中队”虽然解决了区小队设在山上的明哨，却被区小队埋伏在庄子边儿的暗哨发现了摸到村边的伪军。这个区小队的战士一见伪军摸了上来，急忙扔出了一枚手榴弹，向庄里报信儿。
　　手榴弹的爆炸声在寂静的黎明显得格外的响。浅井一夫大骂了一句：“八嘎！”
　　浅井一夫的偷袭计划彻底破产了，现在必须尽快地冲进周庄。浅井一夫恼羞成怒，拔出军刀，用力挥舞了一下，就像呼叫狼群一般嚎叫了一声：“跑的给给！”
　　二鬼子和伪军打来了，庄里乱成了一锅粥！刚生完孩子的战三妮从枕头下抽出丈夫送给她的两只驳壳枪，冷静的搬开了机头。人称“周铁匠”的区小队队长周铁衫的小妹妹周春桃，抱着战三妮刚出生的儿子跑了进来：“三姐，鬼子来了！”
　　周铁匠随后也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战三妮皱了皱眉头，望了一眼聚集到她房间的区小队战士们，十分冷静地说道：“嗯……铁杉，西边啦虽然没动静，但指定有鬼子在等着咱们。听东边啦的枪声都是‘汉阳造’，那里地形险要，不会有太多的伪军，你带人掩护乡亲们从那里打出去进山！俺带几个人向西边啦打，掩护你们！”
　　周铁匠怎么能让区长去冒险呢？但战三妮不容置疑的打断了周铁匠的话：“铁杉，别争了，来不及了！掩护乡亲们安全撤退的担子更重！”
　　周铁匠领着区小队，掩护着大部分乡亲们和怀抱战三妮儿子的周春桃冲出庄子，钻进了崇山峻岭之中。战三妮率领十几个区小队的战士突围过程中遇到了“浅井中队”的主力，区小队的战士们大部牺牲，战三妮和三个身负重伤的区小队战士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