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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作品名称:黄金劫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2-09-12 10:18:29      字数:3341

  镇长大人是站着说话腰不痛。山里钻洞,找条好矿脉容易吗?那是用金钱加运气才可能得到的,哪有想象的那般简单?邱老板的白脸又变黑了,但他不敢拒绝,不敢发怒。这段时间的遭遇令他魂飞魄散、不寒而栗。保命才是当务之急。他极艰涩地吐出结结巴巴的话:“我……我听领导的。”
  “这就对了嘛。宝盛,表个态,以后两家和好,井水不犯河水,都安心在山上开矿。为安平镇的经济繁荣出一份力。”朱镇长笑眯眯看着王宝盛。王宝盛这才表态:“两位领导的话,我哪敢不听。这件小事到此为止,就算结了。邱老板,管好你的手下人,别再找我茬呀。”
  “不敢,不敢。借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邱老板又给大家斟酒,头点得像鸡啄米。他身旁的美女瞧不起他的窝囊相,把紧挨他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王宝盛年轻时是安平镇地面一霸。
  三十年前,也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灰头土脸、黄尘漫天的安平曾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安平的西瓜南山的柴,肖所长的铐子金莲的奶。安平那时倚靠黄河边的滩涂沙地种西瓜,西瓜个大皮薄沙瓤,驰名三门峡地区。每年一到农历五月西瓜成熟季节,安平地面各生产队,骡车马车架子车,一车车的西瓜在黄尘弥漫的沙土公路上排成队,各生产队的队长会计出纳坐在牲口车满载的西瓜上,押西瓜车下县城。西瓜销售给县供销合作社,换回生产队夏播季节的农药化肥等生产资料,及农人们盼望已久的分红。西瓜曾是安平的一块金字招牌。安平人到了县城,只要说出是安平人,县城年年酷暑享受安平美味西瓜的居民立刻露出艳羡和敬意。
  那时候,国家处于计划经济时代,居住县城的老百姓生活物资几乎全部凭票供应。粮票布票油票肉票就不说了,全国都一个样。而西瓜票可能唯此处所独有。在县城人的想象中,安平人夏天喋西瓜,可以尽饱喋。那该是怎样的一种享受和满足?安平南靠秦岭。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首位,煮饭取暖一刻也少不了柴薪。冬季农闲,安平家家户户男女老少,结队进南山砍柴。有人会问,为啥不烧煤呀、天然气多省事,又干净又方便,阀门一开万事大吉。也有煤,集体劳动一年分几十块钱的穷苦农民烧得起吗?天然气是近二十年的新兴资源,那时中国百姓几乎没听说过。农民们只要用双手勤劳能弄来的生活原料,谁舍得掏钱买?南山有砍伐不尽的森林,砍柴大军是冬天一景。安平地面百姓对南山无私的奉现感激涕零。别说编在顺口溜里,供庙堂焚香朝拜也不为过。
  肖所长的铐子是咋回事,老百姓也钟爱有加,人人盼望戴它一回?莫非那时人们审美观念不同,以戴手铐为荣?老百姓还没有贱到那地步。肖所长的铐子,人人怕。那时的铐子很少用来铐犯人,大部分时候,是用来吓唬震慑老百姓的。反革命、地主、富农、右派、投机倒把分子……五颜六色的大帽子满天飞,遮天蔽日。老百姓发一句牢骚,或闲谝说错一句话,与村队领导顶句嘴,或者表叔娘舅的表姨老公公有历史污点,都可为你赢来一次扎背铐五花大绑上批斗会,站主席台遭万人唾骂千人痛批的光荣机会。小孩不听话,撒赖放泼哇哇大哭,只要大人喊一句:叫肖所长来铐你个鳖孙儿!小孩嚎哭立马打住,出溜钻床底下,再不敢吱一声。肖所长裤腰带上挂付锃亮的手铐上街,正浑身打颤,幸福连蛋的野狗也飞身想逃。公狗拖着母狗,相连的部分一时分不开,四蹄前奔,四蹄倒着跑,哀鸣不已。
  “金莲的奶”这半句更耐人寻味了。哪家孙子没奶奶?他爸石头缝蹦出来的?或者哪个女人没长奶?是女人都长有乳房,那是女人拥有的身体特征,是造物主赋予女人承担繁衍哺育后代所必须的器官。但奶与奶不同。王家大姑娘金莲的奶是安平地面的一道风景线。男人看一眼晚上失眠,女人见一回晚上做噩梦。民间文学说,苏东坡与小妹赋诗揭短,小妹笑兄长一付驴脸: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东坡嘲小妹前奔头:未出闺门三五步,额头已到花堂前。大户人家的女儿闺房,至花堂有多远?借东坡句的夸张手法形容王金莲直挺挺高耸的乳房,再恰当不过。未出闺门三五步,双峰已到花堂前。王金莲十八岁,容貌在安平可摘桂冠,超大超挺的奶子敢说是中原无二。
  王金莲的大奶子是如何招引肖所长的?民间传得有板有眼,不乏细节。
  王金莲的爷爷年轻时当过兵。当兵没有错,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男儿当兵保家卫国。那时日本鬼子入侵中原,铁血男儿持枪上战场,是很光荣的。她爷爷在黄河之北的中条山守疆卫土,后来丢了一条腿,才退役回乡。抗击日寇该算是民族英雄吧,错在哪儿?错在他当时进错了门,参加的是国民党的部队。国民党政权败逃,成亡败寇,国民党旧军人在新生政权的六、七十年代,那场十年浩劫中能有好果子吃?没有。盛夏的某一天,肖所长全副武装,率领两位手下直闯王家。
  王金莲在小院的树阴下洗衣服。小院有口井,井水甘冽,在没有自来水的贫穷年代,农户家家有井。肖所长闯进篱笆院,王金莲正手扶辘轳绞井水。那天,她穿件碎花布缝的无袖衫,白藕般的玉臂全暴露在外。绞水时面向里,丰满的臀部随着上身不停地弯曲摇晃而起伏有致。一头浓密的长发由于才用井水洗过,没来得及编成辫子,只用手帕松松绑着,直垂到腰际,仿佛一道高山飞瀑。裤子小且短,不仅把臀部绷得很紧,还露着半截小腿。光脚丫子不穿鞋,是王金莲夏天的习惯,不是她有怪癖,而是穷人实在买不起一双凉鞋,能省则省。她的身材匀称两腿颀长,肖所长乍一见,险些晕倒。
  脚步声惊动了王金莲。她手扶辘轳,回头看。一张白里透红五观秀美的鸭蛋型的脸像天空明光光的太阳,肖所长脑瓜里金光闪耀,又晕了一次。那时公安民警穿军装,穷家小院突然闯进三个军人,王金莲丢了绞上一半的辘轳,全身转过飞离井沿,如盛开的一朵玫瑰花,笑容满面迎接来客。肖所长这次真的晕倒了。他双眼发直、目瞪口呆、双腿筛糠……而这次的晕是晕奶。金莲直挺挺把碎花小褂顶起老高、随身颤悠摇晃不止的一对硕大乳房,把腰挂手铐的肖所长击晕了。
  “你们……找谁?”金莲朱唇轻启,露出满口碎玉白牙。肖所长这一次把持住没晕,手下人凶神恶煞般毫无怜香惜玉之意,质问:“王瘸子在家不?”
  金莲一愣,花容失色:“王瘸子是你叫的?娘老子死得早,缺少教养噢。”
  手下人欲怒,肖所长及时制止。他摆脱手下人的左拥右扶,向前两步,笑容满面:“姑娘,王铁柱是你啥?”
  金莲瞪着杏仁眼回答:“是俺爷。”
  “他在家吗?”肖所长显得极有教养。他从未如此客气,如此礼貌过。
  “你们找俺爷干啥?”
  肖所长乖得像个在老先生面前接受训话的小学生:“有人举报他抗日战场上打过八路军。我是派出所肖所长,来找你爷爷了解情况。”
  “俺爷上俺姑家了。俺姑在山东青岛,你们去那儿找他吧。”金莲说。
  肖所长破例没进屋搜,他和颜悦色对金莲说:“没在就算了,不急。等你爷回来,我再来。”
  肖所长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离开篱笆院。
  金莲出院门,目送三人走远,转身飞快跑进屋。这天深夜,一辆小板车在黑咕隆咚的夜幕掩户下,推出篱笆院,迅速消逝在黑暗中。推车的中年汉子是金莲她爹,车上一堆破麻袋片,下边藏着一条腿的瘸子王铁柱。金莲白天镇定地骗过了肖所长。其实,肖所长来那会儿,王铁柱正躺在后院阴凉的柿子树下睡午觉。老柿树下支张破门板,王老汉大蒲扇盖着脸,睡得正香。肖所长三人走远,金莲跑到后院,摇醒爷爷,简单说明情况,扶爷爷钻后院地窖藏起来。
  农户家的地窖不是为地道战而建,而是为保存一家人冬春艰难度命的红薯、萝卜。金莲这一代,自幼目睹了各种革命运动,运动中斗地主、斗反革命是家常便饭。年纪轻轻,政治敏感性极高。说爷爷打过八路军,那还了得?爷爷被日本鬼子夺去了一条腿,大半辈子拄根拐,旧社会给地主家养牛,合作社后给集体养牛。要是被他们绑了去,大会小会地斗争、狠揍,不说挨打挨骂,单是那站主席台,一条腿站几个时辰就会要了爷爷的老命。她爹中午劳动归来,一家人躲在家商量对策。王金莲大姑的确远嫁青岛,二姑嫁在紧邻的陕西潼关,相距不过三十几里路。半夜,儿子小板车推着一条腿的老子,逃亡潼关。
  在两省交界的大路关口,父子二人还是被执夜巡哨的民兵抓了回来。本来只抓国民党反动派的老子,这下倒好,把儿子也搭进去了。王家得到确切消息已是这天的黄昏。王金莲安慰娘和小弟弟宝盛,只身闯派出所。有人说,王金莲闯派出所,半夜救回了关押的爷爷老爹;也有人说,王金莲在派出所呆了一夜,次日清晨领回了爷爷老爹。啥时间救回的,外人热议,王家人不追究。救回了家里的顶梁柱和残疾老人、挽救了这个家,才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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