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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作品名称:黄金劫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2-09-08 09:01:18      字数:3066

  从宋大个儿出手,到第六名劫匪磕头求饶,制服六名劫匪的整个过程仅有一两分钟。反应快的男性旅客纷纷起身,拥过来帮宋大个儿。拳打脚踢,六名劫匪瞬间污血满面,个个被愤怒的旅客打得半死。司机受了点轻伤,匕首划破了他的右边脸颊。
  劫匪被赶来的警车押走。宋大个儿和修理工师傅因此上了电视、报纸的头条新闻。当年,宋大个儿也荣膺家乡的见义勇为模范,受到县政府、团委的表彰奖励。
  宋大个儿义气,他学会打钻的技术后,召集十几个钻工承包李老三工队的打钻、爆破活儿,钻工们拥戴他,听从他的指挥。钻工是工队的宝贝,不论哪个工队,都器重钻工。他们另立小灶,伙食从优,待遇也比渣工和拉架子车的运输工高很多。但长期从事这项工作,日后会落下尘肺病。
  宋大个儿带领弟兄们冲进坑洞。近掌子面,碰到在巷道狗一般往出爬的老江。老江被对方的人打破了头,满脸是血。一条腿骨折,身后留下一路的血迹。两人背起老江,送出去救治,其余人在宋大个儿的带领下扑向对方的地盘,报仇雪恨。后边追进坑洞的人们遇到背老江的钻工,血腥的事实更加激起人们的愤怒。李老三分派两人帮忙,先送老江出去。其余人加快脚步,叫嚣着冲向掘进掌子面。
  通透的黑洞那边传来纷乱的叫喊声,斥骂声,愤怒的人们像一群猛兽,飞速钻过狭窄低矮的黑洞。另一边的空巷里,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宋大个儿和弟兄们激战正酣。对方二十多人,人数占上风。但宋大个儿有备而来,人人手里一根钢铁钻杆,见人便打,对方已倒下七八人。其余人手握洞内铁锹、钻杆、铁簸箕、甚至矿石等能抓到的武器,拥成一团,一步步后退。双方怒骂不止。上至祖宗,下至姥姥老娘姑姨姐妹,拣最损人最流氓的话相互咒骂。宋大个儿等人身后突然来了援军,勇气倍增。僵持对垒变成了冲锋,对方不敌,片刻便被冲上的人群打倒。只有一个跑得利索的人逃过挨打,奔向坑口报信。后边涌上的人群对倒地呻吟的人下手,打得这些人满地乱滚,哭爹叫娘。
  打扫战场,李老三一方将能拿走的钻机、钻杆等工具拖走。回到自家这边,李老三命令钻工们立即动手,在通透的地方打眼爆破,炸塌通道,以防对方的人再冲过来复仇。
  石根友拿着火钳,混杂在人群中,吓得不住哆嗦。他裹挟在人群中,根本没敢参战,手中的家伙只给自己壮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见识群殴的血腥场面。事后,平静下来,他一遍遍问自己:如此暴力,如此玩命,如此冲动而不计后果,是为谁而战?受害受伤的,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民工,为开坑口老板的利益,民工们相互扑咬,值得吗?
  老江清早被送下山。头上伤口缝了二十三针,左小腿骨折,脾脏破裂,危及性命,动手术切除。他至少将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三个月的康复期。五脏里少了脾,后半生的身体还会好吗?对方更惨。清早送一卡车伤员下山,轻者外伤包扎缝合,重的如开颅、骨折、内脏大出血等,不再一一详述。
  对方是王宝盛坑口右侧的邻居,两家坑口相距千米左右。老板姓邱,邱老板是安平镇仅次于王宝盛的二号人物。
  秦岭山金矿区,王、邱两位老板争夺矿藏的民工殴斗事件在可控范围内,只是小菜一碟。前些年,类似的事件多次发生,其中最严重的恶性事件发生在北金沟。一次一方用干辣椒壳加硫磺,熏死了对方坑洞内八名钻工和三名出渣工;一次一方老板动用地方黑恶势力,谋杀了另一方。两次血腥的教训使后来的争夺变得理性些,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贪婪的人类永远止不住争斗的脚步。
  李老三亲自送伤员老江下山。为防备坑洞内再生意外,嘱咐坑长停工,待他回山后再作安排。矿部两位管理人员组织民工们严守坑口及矿场,防备对方寻衅报复。
  空压机和发电机熄火,风机日夜不熄的吼声静止了。机器轰鸣的噪声突然没有了,坑口一时间变得分外安静。平日里,大部分民工都在坑洞里劳动,坑口外能见到的人并不多。停止生产,人员全部撤出,工棚内人声鼎沸。外边的空地上,到处是四处走动的人。坑长听从矿部的安排,把民工编成三大班。两班人休息,一班人在外边巡逻,密切关注邱老板坑口的动静。石根友分派在下午四点至午夜的班组里。
  民工们还沉浸在夜晚战斗的兴奋中,宋大个儿一时成为民工们眼中勇敢的英雄。进入对方的领地,他冲锋在前。与对方械斗,他一人顶四五个人。手中的钢铁钻杆挥舞生风,扑向他的人,没人能占到半点便宜。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他的先锋小分队才能在人数明显不足的第一轮械斗中占了上风。钻工们聚在他们的工棚里,大家集资买回一箱白酒,命小灶炒两大盆菜。菜盆放空地中间,大伙围一圈,人手一个搪瓷碗,倒满酒,豪饮庆贺。手下人挨个敬宋大个儿喝酒。一圈敬完,有人敬上香烟,旁边的人立即掏出打火机凑上,献媚点火。宋大个儿一圈下来喝干了一大碗白酒,酒精在体内奔腾,满面赤红,满口酒气。接受手下人恭维的同时,不忘吹嘘他光荣的历史。那段荣耀的历史手下人虽听过百遍,人人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但经历了昨夜的实战,今日听来,更觉真实可信。当然,每次讲述,免不了再添些即兴发挥的细枝末叶,虚构些强化自身本领的动作要领,把自身的形象提升一个档次。故事讲完,大伙再举碗敬酒,接下来便猜拳行令,大声叫嚷。有人狗尾续貂,问宋大个儿,过后有没有女人对他示好。宋大个儿大手一挥:“还记得身边抱小孩的小媳妇不?她一路上紧挨着我,绵软的小手不停地摸我,笑得花儿似的。下了车,要我陪她住宾馆,我那时是童子身,没舍得白给她。”
  “小媳妇抱小孩,摸你时小孩放哪儿?”有人提出质疑。另一人接上话:“跟男人骚情,要小孩干吗?扔地上呗!”
  话题由喝酒吹牛演变成议论女人。经历过艳情的男人翻出压箱底的风流史,展示给弟兄们共享。没经历过的贩来听过的黄段子,现场助兴。宋大个儿大讲他与初恋女友至今仍保持的地下恋情,不惜暴料女友身体隐秘部位的隐私。讲到女人的身体,男人们的下流话更多了。
  运输工的工棚里,少数疲乏至极的人睡觉,一部分人围成堆,打牌赌小钱。一部分人坐床上,拥着被子,回味昨晚的战斗细节。有两个民工凑门口,笨手笨脚飞针走线补干活儿穿的旧衣服。
  柳叶端盆脏衣服,站工棚门口大声喊石根友。石根友正蒙头睡觉。有人叫柳叶:“你进来,大白天,没人精勾子。”
  柳叶站门口不动,探着身子:“谁怕你精勾子。姑奶奶我嫌你们的猪窝脏,怕闻臭气。”
  “没有臭气,全是男人的怂糊子味儿,你闻了胯裆发烧。”
  “你老婆这阵儿胯裆发烧,说不定正搂着野汉子,咬人家退烧的棒槌呢。”柳叶从来不怕民工们说下流话,从她嘴里喷出的下流话比男人的毫不逊色。这本事,也是她长期混迹在民工队的男人群里练就的,民工们人人知道她是工头的野女人,背后称她骚婆娘。
  石根友被邻铺的人摇醒。欠起身,看到门口的柳叶。柳叶也看到他。柳叶喊:“把你的脏衣服拿来,姐洗衣服。”
  “她是你姐?”邻铺男人问。工棚里,人们齐刷刷把目光转向石根友。谁也不知道骚婆娘是石根友的姐。石根友涨红了脸,一边穿外套,一边小声回答:“我表姐。”
  “一表三千里,全国人民一家亲。表字背后,大有文章!”有人撇凉腔,众人轰笑。石根友卷巴几件脏衣服逃出门。走向河沟的小路上,石根友埋怨:“你到工棚干嘛,这下,人都知道了。”
  柳叶得意扬扬:“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表弟。表姐跟表弟走近,没人敢嚼舌头。以后,也不会有人欺侮你!”
  “本来就没人欺侮我。”
  “难得今天这么闲,你陪我洗衣裳,我俩好说话。”柳叶柔声说。她今天穿件驮色半长羊毛衫外套,羊毛衫是对襟敞口的,没扣钮扣。薄羊毛裤外套条黑色丝质紧身健美裤,脚穿小羊皮白色高腰皮靴,健美裤将腰身以下的曲线展露无遗。特别是小腹以下,凸凹分明,与光身无异。石根友扫了一眼,再不敢看第二眼。这身打扮是柳叶精心为石根友设计的,其用心显而易见。她需要一个完美的男人来填补她生命中的空虚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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