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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入狱(1)

作品名称:心怀月泊      作者:文字侠      发布时间:2022-09-05 09:19:18      字数:9555

  花耀指着远处高喊放箭,却一直注意着两人,见高纯突施冷招,立即满扯弓弦,箭指二人,高喊:“住手!”高纯一呆,手举半空,没有落下。与此同时,朱子泊也喊道:“小心!”想冲上去,却被四个官兵拦住。董辰绢本以为花耀是这一喊是向着自己的,待听朱子泊喝喊,方自缓过神来,侧首见状,挥枪便扫。
  枪重箭轻,枪长箭短。高纯偷袭不成,单凭一枚羽箭如何能抵挡住对方沉重的铁枪,眼看就要命丧枪底,但闻花耀喝道:“都住手,否则休怪箭下无情!”此刻恰逢董辰绢当头重砸,听儿子这般说道,心头一酸:“我若真的砸下,你当真连我也射?”枪缨高悬,迟迟不落,目光向那边移去。
  高纯见她分心,心道:“机会难得!我偏不住手,难道你敢射我不成?”箭镞疾奔对方脑门。忽感腕处一痛,手中羽箭震落在地,心下又凛又愤:“你真敢射我!”以为必是给射穿了手腕,待得一看,只是略微破皮,隐隐见血,好生奇怪。想纵然李广再世,养由基重生,隔着这么远,离弦之箭也不可能点到即止,拿捏之准直入匪夷所思之境,怎么也不信,待见不远处落着一枚羽箭,方才醒悟,原来箭镞已去。见朱子泊已打倒四名官兵向这边赶来,想自己数度逃得性命,还是勿要冒险的好,当下退入官兵丛中。
  南长生、侯吐嫣、金慕花、陈勾处在箭雨之下,都已挂了彩。南长生身边的宠物也都命丧箭下。头上矢如飞蝗,周围刀枪如林,四人处境及其险劣,陡觉箭势突弱,随即再也没有飞箭袭来,纳罕间向那破宅望去,只见火光冲天,竟已熊熊着燃,不知是偶然失火还是有人故意纵火相助。
  花耀身手矫健,纵身跃下,就地打个滚,丝毫无恙。至于那二十来个弓箭手,有的跳楼逃命,跌断了手脚;有的起初不敢跳,待衣服烧了起来,这才孤注一掷,多半也是跌个半死。转眼屋顶上跳得一个人也不剩,成了一片火海。忽听轰隆一声,破宅倒塌,现出两人,站在那里搓掌大笑,却是梁悔和楚木燃。二人于开刀问斩之前就躲在破宅里观望事态,碰巧发现屋顶上的伏兵,楚木燃立即想到了放火。
  花耀本不想亲手沾血,毕竟对方都是熟人,但念及刚才射箭阻止高纯,怕他事后恼怒责怪,便想射杀一二以去其愤。见那边卫大成、汪正铭、鞠莺三人合力依旧斗侯吐嫣不过,“嗖”一箭射去,直取背心。侯吐嫣背对来箭,加之与三人斗得紧,丝毫不察。金昊天虽然余光扫见,怎奈三面受敌,抽不开身,百忙之中伸手去截,二指拈处,箭从指缝间穿过,只夹下两片羽毛,心下急唤糟糕。
  那箭虽然受阻,去势仍疾。不远处陈勾也已发觉,抢到近旁,本拟一剑打落,却深怕一击不中,他师姐岂非就此与他人鬼殊途,挥剑挡箭的同时全身护住侯吐嫣。“当”的一声,来箭受撞略偏,扎在了他的肩头。金昊天见陈勾虽受轻伤,侯吐嫣却已脱险,悬心落定,纵处刀枪围困,犹起调笑之意,高声道:“陈师弟,你英雄救美,这伤受得值。”说话间,三名官兵横尸就地。
  陈勾闻言,脸蛋即红,羞中带喜,愣在当地。忽觉臂膀遭拽,正要挣脱,见拽他之人是侯吐嫣,不由一怔,待感倒退间两道寒光鼻前划过,这才明白过来,若不是她这一拽,自己已然命丧刀下。那边金昊天看在眼里,心口又是一次起落,暗道:“你们两个老是累得我心惊肉跳。”唤道:“陈师弟,她也救了你一次,你们两个扯平了。你得想法子再救她一次。”侯吐嫣见陈勾又有些愣神,回喝道:“你想要我们两个死在你面前是不是?!”金昊天笑了笑,不再向二人戏言,转与南长生道:“南师兄,要不要叫个法师来给你那些枉死的宝贝畜生超度超度?”
  高纯见四人委实难擒,刚要吩咐手下去搬援兵。忽见远处现得一人,大步向自己走来,心中喜道:“此人一来,胜过上千援兵!”当下迎上前去,尚未及近便高声寒暄:“大师昨夜怎么不辞而别?”原来那人正是全藏,到了面前也不言语,举起金轮当头就砸。高纯大惊失色,道:“这是何故?”侧身闪过。全藏金轮横扫,厉声道:“你为了拜我为师,竟然下毒谋害令师。今日如此,难保将来不对老衲起异心!”高纯闻言知因,一边抵挡一边筹思对策。但全藏攻势凌厉,第三招便将他的长剑震断。
  高纯倒在地上,见围上来营救的自己的官兵被他打得四下横飞,花耀每射一箭,都被他的袖风扫落,听对方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该死吗?”顿时面如土色,心想自从与他擒拿汪宝福和梅雪风那次起便合作得好好的,纵使不肯定下师徒名分,也不至于要杀自己。这一急计策应运而生,当下纵声大笑:“法王今日若是杀了在下,迟早会后悔的!”全藏奇道:“老衲杀便杀了,后悔什么。噢,你以为你是什么可造之材,老衲怜惜不成。”高纯为了给自己充分的遣词造句的时间,又是一阵大笑,然后才道:“我自然不是什么可造之材,但我师妹可是大大的可造之材。”全藏触动心事,却又不知他言之何意,问道:“那又怎样?”高纯道:“第一,我师妹现在的下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杀了我,只怕毕生难得再见。第二,就算法王有通天彻地之能,花个三年五载抑或一年半栽就找到了我师妹,但也休想说动她拜你为师。现在唯一能劝她回心转意的,只有在下一人!”
  全藏沉思良久,身边已是尸积如山。高纯又道:“我们既然师徒不成,不妨做个交易。法王可先助我缉拿要犯,我便告诉法王我师妹的下落。你看怎么样?”全藏哼了一声,道:“你起来吧!”高纯笑颜起身,见两个官兵挥刀向全藏扑去,急忙喝道:“住手!自己人!”见那边公孙不败、安道全、皇甫瑞三人身陷重围,邢台上西门中天受三道围攻,都离擒期不远,而朱子泊和董辰绢在梁悔和楚木燃的接应下已与南、侯、金、陈四道合并一处,突出了重围,于是起手遥指:“有请法王亮出生平绝技,助我擒拿要犯。”
  全藏又是一哼,纵身去追。八人方刚奔得一程,本以为摆脱了追兵,忽见强敌袭到,都是一惊。金慕花道:“这番僧难缠得紧,大家分头奔逃,不至于被一网承擒!”梁悔道:“大家齐心协力尚可一搏,若是各自逃命,难免逐个击破。”节骨眼两人上见解不一,其余六人也跟着犹豫难决。便是瞬间的耽搁,全藏已追到近前。
  全藏见楚木燃使的是寒玉剑,金轮首先奔他而去。南、侯、金、陈四道知他一人决难抵挡,四剑齐出。五柄剑叉在一起,再加上董辰绢的绿沉枪,挡了这一轮。梁悔趁势打一招“真龙无双”,劲风扑面而去。强接硬拼,五人都感到身子剧震,禁不住纷纷倒退,全藏却稳如泰山,笑道:“几位还是俯首就擒吧。”挥手卸去掌风,反手拿向梁悔的“肩井”。梁悔与他急拆两招,功力不济,给扣住手腕反剪了过来,金轮高抬,当头劈下。七人大惊,五柄剑、两杆枪四面围至。全藏轮落半途,突然出手,绕身一周,将七件兵器尽数震开,接住了再飞一圈,比方才远了三尺许,继而将七人逼远,二次接住,这才真的重劈下去,料想七人救已不及,却听远处高喊:“此人须当生擒!”
  那人一边喊一边奔到近前,竟是高纯。全藏不耐烦道:“怎又杀不得?”高纯道:“大师休问,总之杀不得。”全藏没好气地道:“还有哪个杀不得,一并道来。”高纯道:“没有了,其余的都杀得。”梁悔怒道:“我为什么杀不得!莫非你又想使离间计,这个时候岂非画蛇添足,多此……”全藏不待他“多此一举”说完,封点多处大穴,交在高纯手里,身形一斜,欺至楚木燃身前,挥轮便砸。
  这次合力抵挡金轮的有六柄剑、两杆枪。虽然多了一柄剑,但兵刃一交,七人还是禁不住倒退。站定之后,金慕花喜道:“师兄你脱险了!”西门中天道:“现在怎么能算是脱险。”楚木燃道:“你好厉害,他们三个也奈何不了你一个。”西门中天道:“哪里,若非朋友相救,师弟我现在已经去见吕祖了。”楚木燃道:“你那朋友是谁?武功一定很高吧?怎么不来救我们?”全藏傲然道:“那三个道士武功平庸,就是十个又何足道哉。道长的那位朋友救了道长,此刻却不敢现身,想必是对老衲十分忌惮了。”
  身后高纯催道:“大师和这些人罗嗦什么,动手便……”他“动手便是”不及道完,项上已架起了一柄红刀。那人紧接着说道:“幸亏昨夜狱中好斗一场,否则不知大师身怀高艺,现下贸然动手,定规讨不了好处。”话及终末,已顺手解开梁悔所有被封穴道。全藏回过身道:“又是你。”蔷薇客道:“一个换九个,噢不,算上在下当是十个。一个换十个,放人吧。”全藏冷笑一声:“一个换十个,阁下的算盘打得不错呀!”蔷薇客刀锋微抬,轻轻托了托高纯的下巴,说道:“大师不肯,他总该肯的吧。”高纯急忙道:“大师,放人!”一语甫毕,“哇”地呕了一地。
  蔷薇客微微一怔,随即拨开他披在后颈上的发帘,定睛瞧过之后,收刀郎声大笑,指着梁悔问道:“小子你看清楚了,他眉心处的那颗红点还记得吗?”梁悔失声一“哦”,心想:“难道他后颈上也有一颗红点?那么他是……”高纯答道:“去年就看清楚了。”倏地向后跃开数丈,又道,“当年承蒙款待,至今不敢忘怀。”蔷薇客之所以收起红刀,是不愿再将他作为人质,想他定是因为不知梁悔是幼时的兄弟,这才穷加追捕,待知真相,必肯放过,既肯放过梁悔,包括西门中天在内,其余的自然也就不会再与为难,不料对方的回答竟和自己预计的恰然相反,暗悔不该撤刀放人,说道:“若不是你这一阵呕吐,我也不会想到去看你的后颈。既然你早已知道他是谁,为何还要取他性命?”高纯听过此问,很是激动,望天一笑,慷然说道:“天日可见,我从未有害他之心!”二人对语间,边上梁悔已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大哥”,惊异满怀,感慨万分。他至今终于明白去年高纯为什么不厌其烦地劝他同拜高俅为父,刚才又为什么不让全藏杀自己,显然幼时的情谊尚在,纵然念之为恶不轻,仍不由热泪盈眶。
  “大哥”二字心坎一震,只敲得侯吐嫣脑中一片茫然,恍惚良久,此刻莲足方起,行向三人,但步履极是滞缓,似对眼前这奇峰突起的一幕还不太相信。她着了魔似的自全藏身前走过,浑然不加提防,对方只须手起轮落,一代丽人就此香消玉陨。金陈二道早想阻止,但见全藏丝毫无动,想是自持身份,自己上去阻拦,万一引得他出手倒是大为不妙,便将心吊到了嗓门口,凝神静观。
  全藏于三人间的关系丝毫不晓,不免又惊又奇,起初未敢轻易出手,待她行过丈许,心想今之局面,自己纵然有胜无败,但对方毕竟人多,不敌之下四散奔逃,要一网打尽可就不那么容易了,良机当前,料理得一个是一个,当下飞身探掌,拍向侯吐嫣的背心。金、陈二道早有准备,双剑同起,也去刺他的背心。其余的人也接踵而至,兵刃纷奔他周身要害。可是全藏出手前早料到会有人施救,是以用掌不用轮,此刻在身后舞起大片耀眼金芒,挡下群刃,奔向侯吐嫣背心的那一掌势道丝毫不缓。
  众人一击不奏,自知不及卷土重袭,侯吐嫣已命丧掌底,心中悲惋嗟叹。金慕花和陈勾更是急极无奈,泪珠转眶。便当一片绝望,忽听:“她也杀不得!”急促的叫唤出于高纯之口。原来梁悔见全藏发掌突袭,身在远处难以相援,急喊一声“义娘”,重重地震在高纯心头,即知这道姑和梁悔同样杀不得。也幸亏全藏是等侯吐嫣行过丈许才出的手,掌至半途硬生收回,倘若在她走过跟前时就发掌,咫尺之近,梁悔和高纯的两记呼声一过,哪里还来得及收手。
  全藏稳稳落地,饱含不满地问道:“还有谁杀不得?”高纯浑似未闻,迎上前单膝一屈,跪在侯吐嫣跟前,一边叩首一边道:“当年孩儿不辞而别,累得义娘孤苦伶仃,不孝至极。”时过境迁,三人面貌全非。历经十多年的岁月沧桑,得于今朝团圆重逢,心中又喜又悲,满是感怀。侯吐嫣俯身去扶,欲言还塞,哽咽数声,泪珠啪嗒啪嗒滴落在高纯头上。奇子异母,众人已逢先例,此番再见,倒不甚奇。西门中天那日在殿帅府得听梁悔详述,现下感动最深。蔷薇客虽不知其中情节,但他本是个异域怪客,并无惊诧之意,只是觉得自己父母早亡,与他们相比,犹为不幸,想到这里,握刀之手渐紧,心道:“智明,我定要取你项上人头!”。只有全藏,一双凶巴巴的大眼放着罕光,倒将高纯刚才是无礼暂时淡忘了,待目光掠过红刀,见蔷薇客握手有变,如何猜得到他此刻的心情,只道是要突然发难,暗起戒备。
  刹那间,母子三人团抱在一起,笑说泣述。众人开始听得不胜感慨,待闻高纯道:“义娘,弟弟,跟我回去,不要再理这些人。”个个着恼,面露愤色。侯吐嫣和梁悔自然不能答应。说到后来,高纯疾声叫问:“你们为什么不肯回到我身边?”侯吐嫣柔声劝道:“该回来的是你,不是我们。”梁悔在五台山念过不少佛经,双手合十道:“大哥,你为恶虽重,犹可迷途知返,切莫愈陷愈深。”侯吐嫣道:“是啊,今天围捕我们的计策虽然是你定的,可你毕竟没有亲手杀人呀。只要你肯弃恶从善,谁敢动你一根汗毛,娘与他拼命!”高纯听了,失声一“啊”,满脸的惊惶之色,依稀记起金大坚死在自己剑下的惨状。
  朱子泊心想,他高纯是侯吐嫣的义子,朱月心也是侯吐嫣的干女儿,瞧在这分上定是肯放还的,上前说道:“高公子,月心和你现在是兄妹了,还是让她和侯道长母女团聚吧。这样你们兄弟兄妹同聚义母膝下,也是件美事呀。”梁悔登时精神大振,道:“对对!大哥,你把义妹放回来。我们四人团聚,义娘子女满堂,何等喜事!”侯吐嫣道:“原来月心在你这里!”想起昨天差点因此要了朱子泊的命,不由一阵歉然,但朱月心既然是在高纯那里,料必无恙,堵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定。岂知朱梁二人所言在高纯心中已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他如何肯与朱月心成为义兄义妹!
  高纯满脸苦色,心潮澎湃,梁候二人之后所言,无半字入耳,突然霍地站起,向着西门中天一干人半傲半怒地道:“我今天瞧在我义娘和义弟的分上暂且放过诸位,日后狭路相逢,决不留情。但是,已经落入在下手中的人,断然不能放归了。各位若是艺高胆大,尽管凭本事来救。”随即语转温和,向候梁二人道,“我府邸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着。”含泪转身,“法王,咱们走吧。”这一句,说不上是什么语调。只是全藏见他背着身子和自己讲话,很是着恼,再加上先前的无礼,若不是因为想着要收朱月心为徒,只怕连他高纯在内,这里所以有的人已经死了一半。
  众人自高纯言语中不仅得晓朱月心在他手里,更知尚未突围的人多半也已经落入其手,想到这次行动得不偿失,都是拜他所赐,不由咬牙切齿,只恨全藏不离其左右,否则非将他抽筋剥皮,大卸八块不可。待西门中天将萧让、乐和死讯一说,愤者愈愤,更添悲痛,破口大骂。董辰绢听着骂声心里尽是苦涩:“你们咒骂他一人,岂知我子也是罪魁祸首。”这事到底说是不说,朱子泊与她一般的左右难决。好在眼下出城要紧,其余的大可等脱险之后再作计较。
  这时高纯和全藏早已过了拐角,听不到怒骂。两人默然急行,转眼已回到法场。全藏道:“凭老衲的本事,料理这帮乌合之众并非难事,可是阁下反复无常,教老衲空劳一场。”高纯道:“法王以为在下就这么轻易放过。”叫过卫大成、汪正铭、鞠莺、莫英俊、仇峻锋五人,吩咐道,“这儿离北门最近,你们带上所有的人,速速赶奔北门。追上之后,其中两人擒不得,杀不得,也伤不得。余下的,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他之所以没叫严淳颉,只因该人已死在蔷薇客刀下。
  卫大成心想,你说有两人动不得,怎知是谁,便问了句。高纯趁势向全藏道:“这个大师刚才瞧得清楚,就有劳再跑一趟了。”全藏心道:“老衲岂是这样给你唤来呼去的。”道:“阁下自己最清楚不过,不妨亲自再跑一趟。”高纯道:“我义弟义娘都在,自是去不得了,只好劳烦大师。”顿了顿又道,“不管成功与否,但有请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藏闻即会意,心中“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说的。”想自己待会只管压阵,不消亲自出手,就算漏得几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回来之后却非得问出朱月心下落。他算盘不止打这些,暗忖等朱月心所在一知,便立即掌毙这个欺师灭祖之徒。
  卫大成调集马匹,和全藏、鞠莺、莫英俊、仇峻锋先行追去,让汪正铭率大队步卒随后援到。驰至北门,目标早已出城。卫大成询问守城军士,见他遥指远方,却说得不甚清楚,于是亲登城楼,果见一队人行于旷野,立即带队追赶。四蹄快于双腿,不久便可望见地平线上升起几个黑点,忙问全藏哪两人动不得。全藏道:“道姑和浓眉少年。”卫大成暗道:“嘿,那道姑生得俊俏,姓高的必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至于为何梁悔也碰不得,却怎么也找出个缘由来。
  众人当中,属蔷薇客与西门中天耳功最佳,先觉身后蹄声,道:“有人追来了!”但见四下里一马平川,树木寥落,土丘零星,并无安全庇身之处。前头有几个帐篷,瞧来十分显眼,也非躲避良所。梁悔和朱子泊俱都识得,却知若去投庇,自然祸及他人,当下随众疾行,不作相告。
  敌我双方互可瞧清对方面貌时,西门中天见已是避无可避,抽剑道:“拼死一战,未尝不能逃脱!”董辰绢见旁边就是帐篷,忙道:“在此厮杀,只怕殃及人家,不如迎上前去。”当此危势,众人并未觉察京畿之地安营居住之怪异,都道董辰绢所言极是,正要冲上,忽闻帐中有人道:“大家进来避一避吧。”这声音轻柔婉转,梁悔和朱子泊最是熟悉不过,见果然是吴璟茜掀帘相邀,推委不是,应也不是,踌躇难决。
  侯吐嫣认出她来,谢了一句,正要推辞,心中忽想,师弟金昊天和雪里化或许就在帐中,对方有全藏坐镇,多了个金昊天倒也不济事,但有那位风度翩翩、俊逸潇洒的雪里奇士相佐,自可敌那番僧。便道:“大家进去避一避!”众人自是不肯,西门中天责道:“师妹,怎可连累人家?”吴璟茜道:“各位放心,我有退敌之策。”侯吐嫣恼他责备,说道:“你忘了金师弟的好处,我可没忘。”西门中天经他提醒,登时精神大振,再加上吴璟茜自称有退敌之法,想他娇滴滴的一个女娃有什么退敌的办法,定是金雪二人都在帐中,当下招呼众人入内。
  金慕花当然知道侯吐嫣所说的金师弟是指金昊天而非自己,想是有了强援,险去大半,心宽之下笑嘻嘻地向她师姐道:“我于你有什么好处,可已经忘了呀,说来听听。”侯吐嫣怒嗔道:“走开!”金慕花一愣,心想得脱险境当该高兴才对,怎的没来由地发脾气,却哪里晓得侯吐嫣见众人对西门中天一呼即应,对自己却正好相反,竟为之着恼。
  众人进帐,西门中天见并无金雪二人身影,不禁忧心忡忡,但想或许是在别的帐篷里,问道:“小姑娘,你家大人呢?”吴璟茜道:“我叔爷、雪里叔叔,还有你们那位金道长昨天就进城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西门中天当即一震,不知如何是好。其他的人,除了蔷薇客,原都以为强援在内这才进帐,此刻闻言,不由掌心渗汗,耳听四周马嘶蹄铮,金鸣铿锵,帐篷显然已被团团围住,心想眼下不仅成了瓮中之鳖,更是累及旁人。
  这时,一个汉子进来禀报,说是官兵要搜人。原来卫大成见这帐子非中原之物,想其中所住定是异邦客商,未敢轻加冒犯,先吩咐将所有帐篷都围住了,再与商榷。吴璟茜捧出个铁匣子,叫那汉子去给官兵看,嘱咐道:“要给最大的看,小了不济事。”那汉子应声出去,问道:“你们这里谁最大?”卫大成心想,论官职这里数自己最大,但是这次擒拿要犯多赖全藏,便不敢居首,掌指道:“这位大师德高望重,是我们的首脑。”汉子于是将匣子递到全藏面前,稍启即合。全藏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汉子一怔,显是没想到他会这般小觑匣中之物,回来报于吴璟茜:“对方似乎不屑一顾。”吴璟茜顿时紧张起来,问道:“那人可是最大的?”汉子回道:“我问过了,确是首脑。”吴璟茜想了想又问:“那人长什么样?”汉子回道:“熊腰虎背,是个番僧。”吴璟茜宽然一笑,说道:“他不是官兵,须是官兵中最大的。”那汉子便又出帐问道:“请问哪位官衔最高?”卫大成应道:“在下四品带刀侍卫。”汉子上前启匣示之。卫大成探首一观,颜色即改,道声“得罪”,喝令撤退。仇峻锋问道:“卫大人,怎的惧怕至此?”卫大成道:“对方大有来头。”全藏冷哼一声,心道:“你们既然忌惮匣中之物,老衲纵使浑然不惧,也落得省些力气。”
  主仆间对话用的皆是本族语言,帐内众人压根就听不懂,更不知匣子里放的是什么,见汉子进进出出,都捏了把汗。忽听外面稀里哗啦一片响声起而渐逝,少时便回复了宁静。楚木燃出去一看,指着远处大呼小叫:“都逃走啦!”众人听了,个个气息长吐,有的以袖拭汗。吴璟茜将匣子小心放回,吩咐摆上奶茶和点心。众人恶战一场,都感饥饿,也就顾不上客气,谢过即用,边用边谢。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忽见两人匆匆掀帘进帐,竟是雪里化和金昊天。两人都是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做客。雪里化慌忙见过礼,急问吴璟茜:“玉玺可是在这里?”吴璟茜微笑道:“昨天他走得匆忙,忘记带走了。”两人一听玉玺尚在,相顾而笑,庆幸并非路上遗失,神情即刻好转。雪里化重新与众人见礼,见楚木燃戴着珍丝雪绒手套,拿着寒玉剑,微微一笑,也不作理会。金昊天和同门叙话,发现身上都是血迹斑斑,忙问何故。西门中天一五一十地说了,只是刚才退敌一幕甚感迷茫。吴璟茜去将先前那铁匣子取了出来,交在雪里化手中,道:“多亏了它,否则大家都要给官兵捉了去。”众人耸然动容,心想匣中之物竟是玉玺!
  雪里化察觉众有异色,道:“盟约已成,就等盖章了。昨日我妹妹急着寻我,说是各位出了事,只因与你们圣上谈到紧要关头,抽身不得。现在万事皆定,盖章也不急于一时,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但请吩咐。”众人见他说得诚恳,却之不恭,何况目下整个京城能与全藏匹敌的止他一人,于是纷表谢意,请他屈尊统领。雪里化谦辞推却,众人因他武艺冠绝,定是要他指挥。两下僵持片刻,金昊天挂念公孙不败安危,说道:“眼下尚无营救之策,先不忙推谁做头,须拟大概的方案出来。”众觉有理,当下纷纷出谋划策,但都晓得京城大牢守备森严,牢房不计其数,不知公孙不败等人关押何处,是以个把时辰过去,虽都穷思竭虑,但除了强行劫狱外,别无它法。
  正当束手无策之际,只听西门中天道:“其实强行劫狱也没什么,我们方才大闹法场,今晚便去劫牢,给鹰爪子们来个出其不意。”金昊天道:“不错,今晚便去,宋兵白天得胜,决计想不到我们当晚就去劫狱,定然有欠防备。”西门中天听他说什么“宋兵”,似乎自己不是宋人,微觉不满,说道:“那也须有个万全之策,光凭硬闯是不行的。”听朱子泊道:“听说这牢城有正偏两道门。”旋即有了主意,道,“这倒可以来个声东击西。”金昊天道:“正门佯攻,偏门救人。”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蔷薇客终于开口了。他先把昨夜离狱的情形简略一述,接着道:“那间牢房现下空着,想来洞还不曾补上。偏门虽小,肯定也有人把手,倒不如正偏两门都作佯攻,自那洞进去救人。”众人当即称善,却听朱子泊道:“那牢房虽然空着,可铁门紧锁,进得了牢房却无法进到别处。”颇感失望。
  雪里化听他们最终要去劫狱,想了想道:“诸位既然决定去劫狱,在下身系盟约重任,今晚是不能相陪的了。但在下有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可助各位一臂之力。”说着叫吴璟茜去取剑。吴璟茜去了另一间帐篷,少时捧进一口剑。但见剑鞘通身金色,碧玉吞口,镶各色珠宝,华贵无比。雪里化抽剑出鞘,寒光森然。西门中天赞道:“果然好剑!”长剑甩出,迎击上去。雪里化会意,道:“此乃辽国三宝之一的龙泉剑。”横过了定在身前,任他青锋削砍。只一下,西门中天佩剑中折,龙泉剑却毫发无伤。雪里化归剑入鞘,抛了过去:“今晚借道长一用!”西门中天接了,心想有此利刃在手,纵然铁门道道紧锁,也都一一砍了,连忙团团作揖,相谢不已。
  雪里化又道:“金道长身为我大金国师,今夜自也不能相随。但听说那藏僧方刚挑了少林,甚为了得,倘若赶来阻挠,倒是不易对付。幸好在下最近新识了一位武林同道,武功与那藏僧止在伯仲之间,正可匹敌。”西门中天初闻全藏可能会来,隐觉不妙,心想金昊天不来不打紧,他雪里化不便出手,己方这里可没一个是那番僧的敌手,待听有与之旗鼓相当者,喜道:“不知那位高人是谁?”雪里化望了蔷薇客一眼,说道:“眼下不便相告,今晚各位若是遇上该人,切不可与他言语半句。”说完,目扫众人。众虽觉奇,但想人既是他请来的,自当遵他意思,于是纷纷应允。雪里化道:“那么我就请他佯攻偏门,接下来的事各位自行商榷。我二人要事在身,少陪了。”众人连忙起身谢送。
  金昊天挂念同门安危,恋恋不舍,嘱咐小心师兄弟们行事小心。楚木燃却被雪里化暗暗叫出帐去,进来的时候,珍丝雪绒手套和寒玉剑都已没了,而且一张脸涨得通红。侯吐嫣和金慕花趁机上去言语挤兑,令他更是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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