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能只打仗

　　方园三十里外的路边石块上、农家墙上，出现游击队新的标语口号：“欢迎到甘家垭集市摆摊做生意！”“游击队为你提供优惠服务！”
　　一个新兴的集市在甘家垭兴起。经过游击队标语广告的宣传与亲自辛勤的动员，随着岁末的趋近，荒凉的甘家垭集市逐渐兴旺起来，食品、百货，生活用品、生产工具，应有尽有。很快吸引毛坝、平治、巴中、赤溪、南江、上两、南郑等地的商贩云集于此。缝衣服、打草鞋、刊刻修理、行医治病、采药卖药的先生都来这里摆摊营业。手工业也来落脚，打锄头、镰刀、铸铧、竹木加工。
　　那次开业，集市散场时，游击队司务长王保山领着三队员检查市场，见有一个老大娘的包包菜没卖完、一个中年男子的蒸馍还剩一笼。问：“大娘，没卖完啦？”老大娘叹口气说：“指望换个钱买盐，买个布啥的，难凑啊！”又问，“大哥，蒸馍也还没卖完啦？”中年男子说：“白面馍馍哪个不想吃？但大多数做小买卖的都是想卖个钱补家用，舍不得乱花。吃个好东西。”
　　红军大多是善良人的集合。王保山心道，乡亲们苦啊，心生恻隐，说：“这样吧，你们卖不完的我们全收下！”
　　“这……还有这等事？”
　　“没事，我们有钱，这吃的东西还能没用？我们有办法消化。”
　　王保山吩咐队员将包包菜、白面馍馍送到有游击队的地点，他则回趟桃园寺，向营首长汇报情况，赵明恩去铁炉坝检查设立厘金局的工作，约定今日傍晚相会桃园寺。王保山已先一步到达，帮助和尚生火作饭兼烤火取暖。见赵明恩与通讯员扬之芳回来，说：“赵营长，快来烤火，今日晚饭我们与和尚师父吃顿好的，可以吗？”赵明恩问：“什么好东西？”
　　“炒包包菜，白面蒸馍！”
　　“哪来的？”
　　“买的。今天集市开业，有老乡卖不完的蒸馍、包包菜，被我们收买了……”便汇报了原因。赵明恩皱皱眉头，说：“你做得好，王保山同志，以后乡亲当天卖不完的疏菜什么的，全收买，供游击队生活，吃不完送给附近困难老乡。这样既解决了老乡的问题，又鼓励了集市的繁荣。”他们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弘莲师父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佛理虽然不提倡刀兵解决世上的罪恶，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一切行为由心而生，我佛直指根本，启迪众生觉悟，但像你们红军这样用刀枪解决世上罪恶的军队，竞有如此菩萨行为，叫贫道长见识了！”
　　赵明恩沉思了片刻，说：“师父，经您这么一启发，我认识到刀枪并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说教又能渡化几个罪恶的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以刀枪虽然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必须先用刀枪打出一个具有普渡效率的天下，再言其它就方便多了。”
　　弘莲师父道：“刀枪杀戮必生怨怨相报，但红军所为，救苦救难，为除魔卫道，也许只能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菩萨舍身精神来解释了，善哉，善哉！”
　　赵明恩笑笑，说：“师父您让我长知识了，那……看起来，我们共产党红军所为与佛教并不矛盾罗？”
　　“这……”弘莲师父似乎也吃不准，“似乎不矛盾。但你们是用极端方法，佛教是用柔化法，一个先表后里，由标及本，一个由本及标，世上事理是与非，实难准确定性，一切皆因果使然啊！”
　　和尚越说越玄，赵明恩就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说：“也有矛盾，马克思主义是无神论，不信迷信。”
　　和尚微笑，但很干脆道，“错！佛理不是迷信，是逻辑更严密的正信理论。当我们并不真正了解一个对像，仅凭一点粗浅的见识或道听途说的时候，请不要妄下结论。请问你对佛教有多少了解并化为自己的心得？”
　　“哈哈，这个，老实说并无研究。”
　　“这又证明了贫僧的认知，红军大多是诚实的人，用我们佛教的话说，叫不妄语，所以能成就善业，善哉！”
　　“看来你这个修行人并非不问红尘事啊，哈哈哈！”
　　“小修只渡己，大修渡众生。况且，并非穿了袈裟就等于成佛了，所谓修行，就是还在脱胎换骨过程中啊，贫僧凡尘之心亦未泯，呵呵！”
　　这时王天海副营长、党支部副书记姚正元等人也回到了桃园寺，饭菜也准备就绪。
　　傍晚开始下鹅毛大雪了。铺天盖地，似要埋葬世界，变黑为白。
　　游击队紧锣密鼓开展各方面工作，效果日增，就翻过了1936年最后一页。
　　1937年1月，从两河口到高桥，从龙神店到横子店，在方圆九十里地的范围，都出现了游击队的关卡，干什么？设卡征税，在铁炉坝设立的厘金局也开始营业。这收卡税有讲究，时遍地皆是土匪，往来客商随时有被洗劫危险。如同押镖，游击队则提供商旅安全。税收政策是，对于借经商为名贩运黄金、鸦片者，一律没收罚款；对于贩运大批货物的客商，征收10%的关卡税后，由游击队派武装护送，有了损失照价赔偿；对于自产自销和小本贩运者，一律免征关卡税；对于一贯的小商小贩，因各种原因蚀本者，游击队则借本于以扶持。合理的税收政策，使行商者乐于此道往来四川至陕西汉中。
　　这时期，游击队的消息也灵通了。因为在横店子、龙神店、五颗石、响滩子、火地沟、铁炉坝、岩房坪、五里磬、高桥等川陕道路都有游击队开设的幺店子，一方面给来往客商提供食宿方便，另一方面通过这些么店子的“眼线”收集情报，张贴标语，散发传单，开展广泛的宣传活动。
　　三月下旬，在秦岭官道上，有十来个行者。为首的就是南郑县土豪张绍祥，随行的有五名游击队便衣，他们是在宝鸡兵工厂为游击队搞枪支弹药返回的途中。之前，张绍祥伪装黄官岭的保长，去勉县活动国民党一三八团三营八连的陈排长，已为游击队买得手枪和盒子枪各两支，绑在滑杆上，自己另坐一乘滑杆，由陈排长派两个班护送到家。这次，张绍祥以自己办自卫团，防共防匪为名，去汉中叔父张笃伦专员那里拿到介绍信，光明正大地去宝鸡兵工厂买武器，兵工厂有张笃伦任要职的亲戚。在这个私有制社会，人与人关系是不正常的，多是凭社会关系、人情办事。
　　这次买得“二八”盒子枪二十支，子弹两千多发，枪弹打包，绑在两乘滑杆上抬出兵工厂。
　　当他们回返本地经过汉中时，盘查关口多多，怎么办？这不要紧，张绍祥拿出汉中专员张笃伦的名片，一路过关，再把枪支弹药运到巴山游击队就方便多了。
　　游击队通过一系列的统战工作，获得了大量的枪支弹药、粮食和物资。
　　国民党连长朱和元、黎坪民团王队长，小坝民团卢队长等，对巴山游击队保持中立态度，这使游击队获得了比较安定的环境，对游击队的发展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春去夏来，在南江后坝，游击队的医疗培训、战地救护、药铺也办起来了。以请来的中医石仲甫为主，贾西莲与秦英桃为助理，老百姓看病吃药不收钱，一时扬名在外。
　　一天，药铺来了五个人，不是来看病，而是找红军游击队。药铺的游击队负责人王国福接待问：“老乡们，你们找红军游击队干么子？”其中一人眼泪花花，动情地说：“同志，可找到亲人了……”
　　“啊？”王国福觉得有来头，惊讶道，“你是……”
　　“我是当初红四方面军一个班长，名叫谢继升。打陕南战役，我负伤昏死过去，醒来已睡在一老乡家里，大部队已不知去向。是老乡给我请医治伤，和老乡的女儿圆了房。想找大部队去，无头苍蝇。后我当了背二哥，从背二哥弟兄口中得知巴山红军游击队从河里飘流的宣传木板，才得知红军还在。我当时激动得哭了一场，就千找万找找来了！”
　　这时王国福也动情地与谢继升握手说：“同志，我相信你不是奸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们正需要老战士！”稍许又问，“那这四位呢？”
　　王国福说：“都是来加入红军游击队的。”
　　“我们都是背二哥！”
　　“好，”王国福说，“来投我们红军游击队的还不止你们这样的，有巴中农民，有川北陕南的红属、红干、饥民，还收编有因国民党白色恐怖，天灾人祸而自发反抗反动派的农民武装，又兴旺起来了！”
　　一个月后，游击队集中于老地方桃园，开了誓师大会，由赵明恩总结报告了工作成果：“不屈不挠，百折不回，在十个月里，游击队发芽开花，已重新发展到600余人，党员发展到60人，1个党支部、连上建立了党小组！”不过，这600余人中原红军老战士仅60余人，其余皆新鲜血液。
　　“游击队新编制为一个加强营，营长赵明恩，营政委赵孔贤，副营长管业元，下辖三个大队，一个通讯班，卫生队。欧元富任一大队队长：何美贵任二大队队长：王天海任三大队队长，吴成林任大营通讯班班长！”
　　“根据地从无到有，我们有了以大小园包、铁炉坝、以桃园为中心的纵横约100里的根据地，游击区域北达汉中南部、东迄通江西部，西至广元东部，南至南江北部，可纵横300公里！”
　　“同时，我们储备了大量武器和粮食，我们的耐寒生存训练也取得初步成效，相信再经过今冬的训练，可以达到一年四季不盖被子，三年不生火，照样能过活的能力！”
　　“嗬，嗬，嗬！”游击队起立欢呼，“红军万岁！红军万岁！”
　　这是正确路线的成功，这是六十几个红色种子坚定信念的回报，是自我劳动成果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