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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作品名称:黄金劫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2-09-01 09:42:51      字数:3864

  安平镇有五条大街,东西走向,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街中贯五条街,直达南山。繁华地段集中在这条南北街的北头,北头连大路,至黄河大桥四公里。过了黄河,便是山西的中条山脉。安平镇大概有六七十家大大小小的旅馆、招待所,分布在安平镇各个角落。昨天,大伙基本上把各处打听了一遍,石根友绝不相信表哥会丢下大家只身逃离。他分析,表哥若是受伤严重,极有可能住在哪家医院或小诊所养伤看病;若受伤轻,或躲在哪家招待所、旅馆睡大觉,或藏在某个熟人处。他扔下众人逃跑,跑得掉吗?除了湖南民工和唐玉梅,大家可都是他的乡党。做如此绝情的事,日后咋见面?他坚信表哥不是这样烂良心的人。
  众人走后,他仍将他和表哥的行李寄在春风旅社,再交住一晚的钱。老板夫妇让他把行李放进他俩住的小房间,再三申明,晚上不回来,明儿早就将破烂袋子扔掉,他这里不替别人保存行李破烂。石根友心里气恨老东西没人情味儿,嘴上仍十分讨好地答应着。
  他走上街,见旅馆、招待所、诊所、医院,一家不漏,齐齐打听。走在街上,也关注周围的行人。饿了,买一块钱馒头吃,渴了,到旅馆或医院的水龙头喝几口凉水,走累了,坐道沿或台阶上歇歇。如是三天,他的一双脚,几乎将安平镇的大街小巷都量了一遍,他的一双眼睛,也如同梳子一般把安平镇的各个角落梳了一遍。不说找到人,连有关他那特征的任何消息也没打听到一点。每天至少打他五六次电话,表哥的破手机始终关机。失望感一天比一天加重,剩下的钱也一天比一天少。石根友第一次出来打工,不认识什么人,在安平镇,他是举目无亲,孤独无依。找不到表哥朱鸿运,他那孤独、疲惫的身影,整天晃荡在大街小巷,就像只流浪狗。傍晩,路过一家歌舞厅门口,失落的他耷拉着脑袋,脚步散乱,只想着回春风旅馆睡觉,忽听得有人叫他名字。他抬头,看到的是一身时髦装束的同学吴秋英。吴秋英正好奇地注视着他。
  “你怎么也在这里?”石根友问。吴秋英小跑几步到他跟前站定,笑吟吟说:“我也想问你呢,你咋也来了?也想上山发财去?”
  石根友如实说:“我过罢年就来了,山上干了两个月。老板把工队撵了,工头也跑了,沒挣到钱,生一肚子气。我在安平镇找工头。”
  “你是想找到工头要你的血汗钱?别傻了,人想跑,肯定不能让你找到他。如今的老板、工头,没几个好货色。你碰到的,山上天天都在发生。省点力气吧。”吴秋英说。她十分老成,与上学时判若两人。
  吴秋英长相漂亮。细高的身材,皮肤白皙,五观匀称,爱说爱笑。上学时,身边总围有家庭条件好的男生。书念得不咋样,但歌唱得好,逢节日或学校举行文艺演出,她是班上的文艺骨干。石根友在学校,是不起眼的农家子弟,家里也供不起他好穿戴,从不敢奢望与漂亮女生密切交往。两人虽在一个班,却只是同班同学而已。三五天说不上一句话。
  石根友仍天真地告诉老同学:“工头是我亲表哥,是他带我出来的。”
  吴秋英撇撇嘴:“表哥咋,在金钱面前,亲情毫无用处!你还是像读书时一样幼稚,经历多了,啥都会明白的。不说了,看你这情形,肯定是没有钱了。走,我请你吃饭去。”
  石根友不去。怎么好意思让女同学请,他说:“不用了,我吃过了,吃住还能对付几天。找不到他,我明天上山找活干。”
  吴秋英不理他的话,上前拉着他,进了近旁的川菜馆。老板见吴秋英,笑容满面:“孙大妹子,来朋友了?”
  吴秋英答:“老同学,弄几个精致些的菜,快一点。老同学饿了。”
  “好。”老板爽快答应。吴秋英领着石根友拣角落僻静处,两人对面坐下。石根友小声问:“你啥时改姓孙了?”
  吴秋英环顾店内稀稀拉拉的顾客,轻声对石根友说:“干那行的,羞先人哩,谁也不叫真姓名。我改姓孙,人在外乡,都是人家的孙子。”吴秋英说到这里,见石根友似懂非懂,索性把话说透,“我在歌舞厅上班,陪客人唱歌跳舞、吃饭喝酒、打牌……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也不用在心底鄙视我,如今的社会,是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有钱人是大爷,穷人守着贞洁也没人高看。我去年秋天出来的,比你早入社会半年,对社会现实的洞察力,比你更有话语权。”
  石根友无言以对。幸好菜来了,吴秋英招呼石根友动筷子,并吩咐服务员上瓶酒。石根友推说不喝酒。吴秋英说:“你不喝我喝,你还不如我。”
  石根友红着脸嘀咕:“别因为我耽误你上班。”
  吴秋英给两人各倒一杯酒,举起来:“碰一杯,为远在他乡,老同学巧遇干杯。”
  一杯烈酒下肚,石根友觉得从口腔到喉咙再到肚子,辣了条线。吴秋英一口干完一杯,面不改色,如同喝了杯水。她笑着对石根友说:“你放心陪我吃喝,我今天碰到老同学,高兴,高兴是用钱买不到的。也别担心我上班。我上班自由得很,想去了去,不想去谁也管不了。上班按钟点算,安平镇的娱乐场所,想去哪家去哪家。下班结账,自由自在。”
  石根友怎知道娱乐场所小姐们上班的规矩?他只是点头,不敢问为什么。吴秋英出入娱乐场所已有大半年,孙小姐的芳名在圈内小有名气。行内把上班叫上钟点,陪了几位客人叫出了几次钟。出一次钟,娱乐场付小姐一百块。客人付小姐小费,经营娱乐场所的老板不管,他们收客人三百块钱,酒水和唱歌、水果、小吃及干果的消费另算,比外边的价高五六倍。当然,小姐若哄得客人开心,客人大把花钱,老板还会给小姐另加提成。以吴秋英的长相和文化层次,应该是大红大紫的。但她拒绝单独陪客人出去,影响了她在这个行业的名气。许多熟客都盼着她放开的那一天。做小姐的只叫艺名,从不叫真名实姓。吴秋英的艺名孙悦,客人称她悦悦。
  吴秋英问石根友:“毕业回家,同学们嫁的嫁,娶的娶。你呢?”
  石根友不好意思地回答:“家里条件差,没人介绍对象。我希望先脱贫,后成家。”
  “有这样的志向,才像个男人。自己也没谈一个?”
  “我拙嘴笨舌的,谁会看得上?过两年情况好了再说吧。”
  “也好,先事业后家庭。早早成家,只会被家缠住。”
  吴秋英叫了四个菜,一盘麻辣鸡块,一盘腊牛肉,一盘辣椒炒肉,一盘黄豆芽。三个肉菜是招待老同学的,她几乎不动,只挑黄豆芽,一根根细嚼慢咽。
  吃青春饭的女孩子几乎都像她一样,为了身材和美丽,对吃很挑剔,酒喝得很快。她的酒量早练出来了,反而是石根友陪不住她。两大杯下肚,石根友已显醉态,吴秋英只是两腮桃花红,依旧谈笑自若。吴秋英上学时,同学中有个叫陆涛的一直追她。陆涛家在小镇,父母都是干部,他属于城市户口的居民。两人关系发展得不错,也很般配,同学们很看好他们的未来。吃喝间,石根友问了。吴秋英脸上掠过一丝伤感。她说:“什么是爱情?穷人享受不起它。他毕业后,父母在县城的林业局,为他安排了工作。我一个农家妹,配不上人家的家庭。他父母反对,很快便流露出分手的意思。我还能厚着脸皮赖上人家?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看,那时太幼稚,不懂爱情以外所有世俗的东西。”
  “也没啥。你能歌善舞,是同学中最漂亮的。以你的条件,一定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石根友说。吴秋英冷笑。她问:“如今,你知道了我从事的职业。我问你,说心里话,你敢要我嘛?”
  “我高攀不上嘛。”
  “别虚伪。进了这行,正常的男人不会娶。想要的,只有腰里有钱,嫌家中的黄脸婆失去魅力,出来拈花惹草找刺激的。要么想玩弄几天,图个新鲜,要么,想包养做二奶三奶。”
  石根友无言以对。
  两人吃喝结束,吴秋英问清楚了他住的地方,留了她的电话。直言告诉他:“我认识的,不是山上开坑口的老板,就是山上的包工头。你等我消息,我给你找个靠得住的地方。”说罢,又拿出五百块钱要给他。石根友坚决不要,吴秋英把钱扔在桌上,撂下话:“嫌钱不干净你就别拿!”
  “我真的有钱。”
  “我相信你有钱,但不会宽余。装身上应个急。出门在外,一文钱难倒男子汉!”
  “我拿着,算我借的,以后还你。”
  “随你。”
  吴秋英一直送他到春风旅馆的巷子口。
  石根友以为她只是说说,次日早早起来,打凉水洗了脸便准备上山。吴秋英打的来到旅馆门口,给了他一张纸条,告诉他:“这是老板的亲笔信。他的坑口在南金沟。你到南金沟问他名字,一定好找。你放心干活,敢亏你下苦钱,我找他算账。”
  石根友想说感激的话,吴秋英塞给他一纸袋,转身钻进车里,摇手告别而去。纸袋里,是两笼热乎乎的包子和几样零食,两瓶早餐奶。石根友展开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一行字:
  小李:
  这是朋友的亲戚,你安排个轻省活。
  落款三个字龙飞凤舞:王宝盛。
  看来,这位名叫王宝盛的老板,天天勤练书法,只练他的大名。他的文化层次仅限于写自己名字和挣钱、数钱。王宝盛正拼命追吴秋英。同时追吴秋英的,还有个外号叫“港客”的小伙子。王宝盛是安平镇人,山上开坑口,山下开选厂。
  黄金从开采到提纯,产业一条龙,财富积累丰厚。但他家有妻室、儿女。他追吴秋英,只是想包她做情妇。港客是个黄金贩子,收拾得油头粉面,一张嘴能把死人哄活。他在舞厅认识的吴秋英,一心要吴秋英嫁他。吴秋英讨厌他满嘴跑火车,不肯答应。这两人在吴秋英跟前花钱都大方。特别是王宝盛,变着法子哄她高兴,对她有求必应。她乐意帮石根友。除了同班同学的关系,最主要的,石根友上学时在班上大部分女同学眼里,是个很内秀的人。稳重、内秀的男人,很容易遭女人暗恋的。不能说吴秋英暗恋他,至少,她不讨厌他。有些同学,自从你离开学校的那天起,就再也不想见到他。每个人的同学中肯定少不了纨绔子弟、恶少、水性杨花、风流放荡的女子,进入青春期,刚懂一点人事,便勾搭异性,透支青春,做出些道德层面所不能容忍的事。除了追香猎艳,没有理想和抱负,没有进取心。这类同学,三五年,许多同学会很快忘掉他们的名和姓。石根友给女同学们留下的另一个深刻印象是,他从未对哪位女同学有过亲昵或过分热情的举动,毕业时女孩子们私底下曾对石根友下过经典的结论,形容他是地球南极冰盖下有待人类开发的、最后一块处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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