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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作品名称:黄金劫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2-08-30 10:57:18      字数:4030

  吃过午饭,唐玉梅约程道安陪她去老碾房,她需要购置一些漱洗用品和擦脸油之类的东西,同时,小英有十多天没来看她了,她也想顺便去看看她。程道安当然乐意陪伴。
  老碾房是南金沟乃至金马岭南坡这片地域的商业中心。当初发现这儿的地质工作人员讲,老碾房的大石碾盘应该是唐朝的遗物。因为根据史书记载,建都长安的盛唐,已发现了南山屏障的逶迤秦岭蕴藏丰富的金矿,并组织百姓采掘。南金沟发现了许多古人采掘金矿留下的坑洞。那时生产力低下,人们只能采掘露出地面的浅表矿脉。没有炸药,古人想出了极聪明的方法。在矿脉上堆柴草烧,烧到一定温度,泼凉水。瞬间变化的温度差,使矿脉岩石爆裂,如此往复。炼金也多采用火烧之法。后来有位堪舆的江湖术士向朝庭进言,说秦岭乃大唐皇族的龙脉之所在,破坏秦岭龙脉,威胁大唐根基。朝庭听信术士之言,御封了秦岭山所有采掘金矿之地。之后历代,国都弃长安而东漂南移,秦岭山丰富的金矿被遗望。直至满清后期的近代,才有当地山民偷偷采掘。日本人侵占河南,与中国军队据潼关对垒。战火硝烟弥漫的同时,据守河南境内的日本強盗疯狂盗掘三门峡至潼关沿线秦岭山的黄金。据说,有些国有金矿的基础设施和大型设备,还是当年日本鬼子遗留的。
  唐玉梅在老碾房的商店买了香皀、牙膏、洗衣粉、护肤霜之类的日用品,又给程道安买了条七十块钱的红梅牌香烟。程道安要退掉,唐玉梅不依。程道安每日为她捎回的矿石,她已卖了七八百块。不为这个男人买点啥,她心中不安。两人情意绵绵,推让客气。开商店的男人羡慕地劝程道安:“老婆有这心,你就别假惺惺了。这么好的女人,要一辈子疼爱她。”
  唐玉梅闻言,飞快瞟一眼程道安,脸上泛出两腮桃花红。
  “一心一意对自家男人好的女人,稀有啊!老弟可要懂得珍惜哟!”开商店的男人用发自内心的感叹将他俩送出大门。这个男人羡慕别人,他以前在山上东奔西走挑货郎担,攒笔钱,看上了老碾房这地方。带女人上山开了老碾房这家店,开店不满一年,年轻风流的女人便跟着南金沟一个包工头跑了,卷走他所有积蓄。
  去老碾房后坡林地看小英的路上,唐玉梅四下瞅瞅,没有人,便拉着程道安的手,脸上的红潮仍未褪去。她问程道安:“想不想跟我做两口子?”
  程道安说:“我做梦都想。”
  “那好噻。”唐玉梅道出了她的计划,“我们两个挣一年钱,你好好上班,再偷些矿。我安心做一年饭,也挣它万八千。到年底,你跟我回四川,用我俩今年所有的钱与家里的病老汉离婚。离了婚,我就是你的女人噻。”
  程道安紧紧握着唐玉梅的手,感动得他一阵阵天旋地转,热泪滚滚。
  小英住的棚庵,门没上锁,门口吊着帘子。唐玉梅也曾在此住过三个月,漆黑的夜晚不打灯也能找到。棚子夹在两棵高大粗壮的松树之间,后靠一丛茂盛的蔷薇。小英告诉过她,夏天,那丛蔷薇花前后盛开一个月,芬芳之气传出半里地。她夜夜伴着花香入眠,夜夜好梦。
  “小英,姐来看你噻,方便不方便哪?”唐玉梅门外高叫,她并不去掀门,恐棚庵里关有男人,迎面撞上,都磨不开脸。小英好这一曲。在一起时,常撵她去树林里一呆半时辰,给嫖她的人腾地方。有时,男人们像约好了似的,前一位出门,后一位接着才来,排好了队。小英若不是长了一身肥肉,咋经得起男人一个接着一个折腾?“铁打的圈圈儿也磨得烂噻!”她好几次规劝小英节制些,小英不听。
  “玉梅姐,你进来噻,外边咋呼个啥子哟,里边没得男人。”小英在里面回应。声不高,似有气无力。唐玉梅在前,程道安紧跟,两人掀帘子进了小棚庵。棚子里半明半暗。防雨布是透光的,但只限于外面光线明亮时。阴雨天或黄昏来临,棚子里就会十分昏暗。夜晚用蜡烛照明。细发女人舍不得买蜡烛,就摸黑吃住其中,摸黑迎候男人。小英躺在床上,并未起身。银盆大脸瘦下去两个坑,暗黯的黄色替代了往日健康的粉红。唐玉梅见这情形,便明白小英病了,扑上去,伸手摸她的脸。小英哭了。她哽咽凄凉地说:“玉梅姐,你再不来看我,我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是啥子病噻,十多天没见,你一身肉都瘦干了?”唐玉梅急问。小英也不避讳程道安在场,说:“男人传来的脏病噻,流脏水水,臭死人了,狗日还痛得要命。出去解手也走不动噻。”说着,揭开被子让唐玉梅看,一股奇异恶臭霎时充满狭小空间。程道安捂着嘴巴跑出门。唐玉梅在里边喊:“去给小英买些吃的拿回来。”她怕小英多心,替程道安圆场。
  小英凄惨一笑,对唐玉梅说:“我得了脏病,来找我的男人,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我算是看透了,男人只想着搞女人,心痛女人的心一点点也没得。”
  唐玉梅没话回答。她心里说:你只想着从男人身上得到好处,啥时间真情实意对过男人?男人对你能有心吗?情意是双方的,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不行春风,哪来春雨?唐玉梅想烧壶热水,伺候小英洗身子,一角的塑料桶是空的,里边没有一滴水。她提着桶就去河沟提水。回头正碰到程道安买了一大兜食品,程道安抢了水桶提着,让她拿着东西。
  “小英也是可怜,一个人出门在外,病倒了,吃不上喝不上。”程道安说。唐玉梅回道:“她自家作贱自家。是来找她的男人,不分老少,她都要。要那么多的钱干啥子嘛!”
  “她家也是穷吗?”程道安问。唐玉梅笑了:“她穷个死哟,老汉搓麻将,开小汽车,住洋楼,没得哪个富哟!村长都不如她。她是要钱不要命,挣钱上瘾噻。”
  两人说着话,上到小英住的棚子门外。程道安进去放下水桶,立即出来,他受不了里边难闻的气味,唐玉梅在里边生着火,用铝壶烧水。她问小英病有几天了。小英说:“半个月前里边就痛,她没当回事。那天来了个小伙子,讲好三百块钱陪一夜。一夜到天亮,他就没歇过。狗日厉害得很。早晨去尿噻,火烧火燎的,晌午就肿了,二天就出来臭水水。我在山上四五年,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哟。”
  “你吃亏也不长记性。是钱要紧还是命要紧?”唐玉梅说。她往一盆里倒热水。“你免強下床洗一洗,我熏得快吐了。”
  唐玉梅对外喊:“老程,你别忙进来噢。”
  小英说:“怕个啥子哟。”
  唐玉梅不依:“你不怕老程,老程怕你噻。”
  “他怕我啥子?”
  “怕你那无底洞。”
  “都烂脫了嗨。”
  小英下床,脱了裤子,唐玉梅把水盆拿到床边。小英洗过后,唐玉梅收拾她脱的内衣,放进盆里,拿出去下河沟洗。
  伺候完小英,唐玉梅答应小英三两天再来看她。两人往回走,天已不早了。三三两两的拣矿女人往回走,也有个别的有男伴跟着。
  程道安问唐玉梅:“这些人,都跟小英一样?”
  唐玉梅答:“大体差不多,有些人没她烂。”
  “你那时在这,沒有人缠你?”
  “也有。我不敢。”
  “咋不敢?”
  “那样的事情,只能跟老汉儿做,跟个生人,没得意思。”
  “那我呢?”
  “我把你当我老汉儿噻。”
  程道安大为感动。有唐玉梅以身相许,他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未来。爱情的滋润,三十五岁的程道安显得年轻而充满活力。连早已看熟了的南金沟,也变得悦目而亲切。两人急急往回赶,唐玉梅要赶回去给民工做晚饭。他俩赶回工队,民工住的工棚外,空旷的场地上站满了人,一辆墨绿色的解放牌卡车停在一旁。石根友正焦急地站在高处张望。见他俩,忙喊:“老程,你快过来。”
  “咋啦,有啥事?”程道安问。石根友从高处下来,跑到程道安跟前,哭丧着脸告诉程道安:“表哥下山没音信。杜晓光叫上山一车民工,要我们腾地方。他说表哥已被山下的老板撵了。”
  程道安心跳加速。他环顾左右,徘徊在工棚外的,全是些生面孔。地上到处放着编织袋装的大包、小包行李。这些人,的确是一群民工。他随石根友进工棚,民工们有的在收拾打包衣物被褥,有的一脸茫然地靠在床头,闷头抽烟。大头和他班的人全穿着上班的脏烂衣裳,手脸未洗。他和他的人马才派人从坑洞里叫出来。大头上四点至午夜零点的中班,小黄和杜晓光都在工棚里。小黄低着头,修剪指甲。杜晓光吊着黑脸,像是才死了爹娘。
  见程道安,杜晓光立即问:“你就是程道安?”
  “我是。”程道安回答。杜晓光说:“民工们都等你回来拿事。老板换工队了,朱鸿运在山下等你们。你告诉民工们,立即收拾东西滚蛋。”
  “我们是民工队。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民工们听工头的。朱鸿运不发话,我们哪儿也不能去。”程道安说。大头和几名老民工也赞同他的立场,附和道:“就是,我们听朱鸿运的。他不发话,我们哪儿也不能去!”
  杜晓光环顾众人,穷凶极恶、咬牙切齿地说:“由不得你们。去哪儿我不管,马上把地方腾开,新工队要住进来!”
  其实,程道安没回来之前,石根友坚持的理由与程道安一样,已经闹僵了。杜晓光扔了几床被子,想动手打民工。民工们齐声吼,摩拳擦掌。毕竟人多,杜晓光也不敢太张狂。小黄见状,也好言安抚了几句,把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石根友没经历过,不知如何应对,借口程道安不在,等他回来,让他拿主意。这话既是借口,也是石根友的心里话。大家僵持着,半小时后,程道安出场。
  小黄见场中的火药味儿渐浓,他拉着程道安出去,走进厨房,才回头低声对程道安说:“你是去年的老人手,山上的规矩你也懂。小杜和小朱今天下山告状,两人在老板家,又打起来。一伙人打小朱,小朱吃了亏,躲起来了,老板肯定相信小杜。换工队是老板的主意,你们再僵持下去,也没用处。”
  “我们的工资谁管?”程道安闻言,泄气了。朱鸿运早晨不听劝阻,执意下山,酿成这样的后果,他也有责任。但二十多人的工资,那是民工们累死累活的血汗钱,血汗钱得有地方要去。小黄说:“你们找工头。工资历来是老板给工头结,工头给民工结,我管不了这块儿。”
  “工头挨打跑了,大家去哪儿找他?”
  “和尚跑了庙还跑了?你们不知根知底,敢跟他出门做工?”
  程道安叫出石根友和大头,将小黄告诉他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大家沉默半会儿,没人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石根友闻听后,担心表哥的死活,主张尽快下山找他。
  “不找到表哥,我们是无头的苍蝇。我就不信,他会扔了大伙不管。”石根友这样对他俩说。
  唐玉梅早听了小黄与程道安的对话,这时跑来抓住程道安的手,问:“你们走,我咋办哟,哪个给我工资噻?”
  “你跟着我,找不到朱鸿运,我给你发工资。”程道安紧紧抓住唐玉梅的手。此时此刻,她孤单而无助。
  “那样咋个行嘛,弄的啥球事哟!”唐玉梅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程道安安慰她:“别怕,天塌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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