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到崔岙小学报到

　　梅园小教训班结束第二天，陈洛宁老师和徐婴就带着沙萌李敏等十几个人，以国民党三青团政工队名义从梅园出发，准备到樟村密岩去工作。一路走来，但见大大小小的村庄很多，大的上百户，小的村庄也有几十户，阡陌纵横，田园荒芜，这时已是夏末秋初，没见什么人在田里劳动。陈洛宁对他们说：“这里虽然是山区，国民党游击队却常常来骚扰，有时国军浙保、突击营出来这里骚扰。老百姓不敢出去田头干活，国军和国民党游击队常常来抓他们当民夫，拉壮丁。闯进家里，米谷衣裳样样都要，猪狗鸡鸭都被打光了。老百姓无法安静地生活，所以我们来了后，一方面要做好我们的学校工作，一方面要向广大群众宣传抗日，组织自卫队与日伪顽作斗争。”
　　陈洛宁讲完，大家说：“陈老师，你怎么对这里的情况这么熟悉呀？”陈洛宁说：“我在这一带已经工作了一年多了。怎么能不熟悉？”
　　原来，陈洛宁和丈夫林一新当年打入郭青白自卫大队后，后称宁警第二支队。郭青白让林一新当了政训室主任，后来又让他当了警卫分队长，就是以后逐步扩大的第六大队，让陈洛宁也在政教室工作。陈洛宁很活跃，很会做政治思想工作和调解工作。郭青白大小老婆在部队时，常常争风吃醋互相争斗，弄得郭青白两边难做人。陈洛宁为团结他抗日，就常常为他的两个大小老婆做工作，还把郭青的小老婆避开大老婆，送到陈洛宁的家乡慈溪去，让当乡长的哥哥替她保护起来，所以郭青白很感激陈洛宁。于是郭青白让陈洛宁当了兵站站长，并让陈洛宁在蜜岩小学当了校长，因为郭还是国民党鄞江区区长有这个权力，并让陈洛宁公开当了章水区小学教员联谊会的会长。地下党就利用她的身份让她当了梅园区委书记，（当时兼管章水区和梅园区两个区）现在她带着李敏等一批新党员来到密岩乡密岩小学，顺便把李敏送到崔夹岙的启明小学去。
　　待走到樟村转个弯，李敏跟着陈洛宁来到樟村，向左转弯，陈洛宁对李敏说：“前面就是崔夹岙了。”李敏她抬头一看，不由得眼睛一亮。两边密层层都是村庄，中间隔一条阔大的溪流，犹如银河落九天，自西向东滚滚面来，真有点“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之势。陈洛宁告诉她说：“这就是章溪。”李敏没有想到自己来了这么大一个大溪两岸的村镇，名叫崔夹岙，实际上是一个两边有山的大村落，她在镇海老家可没有看见过有这么大村庄。
　　章水两岸长长的两排沿河都是房屋，走到章溪的木桥上看去两岸千村万户的这么多村庄；她的家乡可没有这么大的联片大村庄，她去过舅舅家高塘村附近的大碶，镇海大碶算是一个大镇了，但大碶实在是个平原地区的乡镇，在它四五里内根本没有溪流，更看不到什么水。她也去过大碶有名的山村——塔峙岙。但塔峙岙也只有弯来弯去的相连的五六个山村，也不见有什么溪流。陈洛宁告诉她，这里章水两岸的两边村庄，由许家、岩下、崔岙、朱汤、梅岙、长潭、徐家、蜜岩、樟村、几乎连在一起的。单是崔夹岙就有1000多户人家3000多人呢。两个乡加起来那就有上万户人家了。这里村落比较集中，所以分成两个乡来管辖，崔夹岙两岸的村庄属蜜岩乡；樟村以南的村落为章水乡。
　　李敏站在横架在溪流上的长木桥上，遥望崔夹岙两岸，觉得有点像她的家乡甬江，但甬江的村庄都是隔几里路一个村庄，没有连排靠得那么近那么多的村庄。初看像奉化溪口，但溪口当年也是单边一条街。就是南岸有街市，北岸当年还是田野。
　　她跟陈洛宁老师来这里教书，在白天的教育之余，晚上叫她办夜校发劝群众抗日，这么大的一长埭村庄，叫她跑跑也够跑的了。她觉得又兴奋又有点觉得担子的沉重，党让她这个初出茅庐、刚刚在学习班上入党的一个新党员来这里开展抗日工作，这是党对她最大期望啊！自己一定要好好好工作，才不负党对自己的信任啊。
　　当她跟着陈洛宁老师走过横跨在宽阔的章溪上的长木桥，来到崔岙村去找启明小学，她们弯弯绕绕串街走巷穿过幢幢高起的房屋，来到崔岙村村后，抬头就看见了小山边上的一个孤孤另另的两层古老的建筑，陈洛宁向那一指对李敏说：“这就是启明小学。”李敏本想着像大多数小学一样是一幢祠堂当校舍的小学，没有想到这所小学却是整整规规的老校舍。
　　李敏跟陈老师走上去，走过一长排许多村庄相联的崔岙村，顺着崔氏宗祠旁的狭长弄堂，沿着缓坡慢慢上行。缓坡中段，就是启明小学的方方正正的两层小楼。小楼面积不大，但散发着民国时期中西合璧的建筑特色。围墙的转角，嵌着一根石柱，刻着“启明小学界址”。陈洛宁向她介绍说：“启明小学是革命烈士崔真吾所创建。崔真吾就是崔岙村的人，小时候崔真吾也在这所启明小学读过书，高小毕业后入宁波效实中学，毕业后到全国各地的中学和大学执教。他一面教书一面写革命的文学作品。崔真吾是我国现代文学战线上的一位坚强斗士，是与中国共产党肝想照、荣辱与共的忠诚朋友，是五四时期革命文学家鲁迅先生的学生和好朋友，也是五四时期由鲁迅主编的著名文学刊物《朝花社》的重要成员。因为国民党打击左派文学家，封闭进步刊物，当时的柔石、殷夫、胡也频等一些青年文学家在上海龙华被杀，因为文艺事业受挫，改行从教。他曾在广东、广西执教，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1937年，被桂系军阀在广西杀害。牺牲时年仅36岁。这是五四时期的文学家崔真吾于1929年创建的一所学校。
　　“1929年底，崔真吾从外地回到乡里，看原来的学校实在太老了，崔真吾关心儿童，热心教育，母校启明小学设在崔家祠堂里，房屋老式陈旧，光线暗淡不明，活动场地狭小，不利于教学和学生活动。崔真吾同族人商量后，筹划资金，设计方案，迁移坟墓，平整地基，为建设新校舍呕心沥血，费尽心机。学校建成后，他特意在新校舍上雕塑了校徽：下面是奔湍的章溪，中间是雄姿挺拔的高山，上面是一颗鲜鲜艳夺目的红五角星，以示对中国革命的期望。启明小学校舍主楼为五开间二层楼建筑，占地面积153.9平方米，这个校舍不算大，按现在人的住舍来看，不过是一幢大套住房而已，但是在一百年前一个山村有这样的房子做小学，在西乡，除它隔壁的蜜岩小学外，也算是上等小学的校舍了。因为当时办小学大都驻在当地村族的祠堂里，有专用校舍的极少极少。在鄞西的平原地区，几乎没有这样专门建造的整规的小学校舍。”
　　启明小学上下各有六个教室，两个办公室。正中为校门。门面屋顶呈三角形。李敏来到这所著名的小学，感慨万千，没有想到她会到革命烈士创办的这么好的一个学校来教书，她读过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和《祝福》小说。鲁迅是新时代冲锋陷阵的革命家，崔真吾既是鲁迅先生的学生和挚友，那也是和鲁迅一样的人，没有想到自己会来到这样一位文学家和革命烈士创办的学校来教书。她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在这所学校里好好工作，跟着陈老师做好群众工作，做好抗日宣传工作，发动群众起来抗日。不辜负创办这所学校的革命先烈崔真吾先生。
　　这时陈洛宁带着李敏走进校门来到二楼的办公室，见一个五十几岁的背很驼的中年男人坐在那里。他是当时国民党的章水区的一个副区长——人称袋袋爷爷的亲戚。陈洛宁熟悉地上前向他打招呼说：“应校长，你好！你们不是缺一个老师吗？这会我给你们送来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她是镇海人，之前已经在她家乡镇海小港长山桥小学当过一年老师，这会她又在我们鄞奉县暑期小学教师训练班受训了一个月；她在学习班里学习过政治经济学、哲学、时事教育，各课成绩特别优秀，我特地把李老师送到你们启明小学来，应老师你欢迎吧？”
　　应老师一看陈洛宁——这前他们在开章水区小学老师联谊会开会时早认识了，并知道她是国民党三青团政工队队长、蜜岩小学的校长、章水区小学教师联谊会的会长。这会看到陈老师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来不由的喜笑颜开，忙站起来向她们俩点点头说：“欢迎！欢迎！”
　　陈洛宁说：“她姓李，单名一个敏，是敏捷的敏，叫李敏，以后还望应校长好好指导她呀。”
　　应校长说：“客气，客气，响鼓不用重敲，陈会长送来的老师肯定特别优秀的。我放心，我放心的。”
　　陈洛宁最后对李敏说：“就这样啦，李敏，在教学中碰到什么问题好好请教应校长。我走啦。”说着陈洛宁就回蜜岩去了。
　　共同生活一个月后的陈老师走了，李敏送陈洛宁到校门口，很有点留恋：“陈老师，你就这样走了？我以后有事怎么找你呀？”
　　她一时禁不住地流下眼泪来。二十几天来，在梅园区训练班中，她与陈老师朝夕相处，她日夜和陈老师吃住在一起，陈老师也是她入党的介绍人之一，现在突然离开了，她感到像在家时突然离开妈妈时的难过和惆怅。陈老师却挥挥手向李敏说：“李敏，你在这时要大胆工作，过几天我会来看你的。再说我就在蜜岩小学离这时崔夹岙也只几里路，你有事随时随地可去找我的。”李敏仍恋恋不舍地说：“我有事会来找老师的。”她走出校外送了陈洛宁好多路，望她慢慢地走出去看不到了她了才回学校。
　　李敏回到学校，不好意思地向应校长说：“我们在训练班相处个把月，所以我去送了一下陈老师。”
　　应老校长说：“应该的应该的，也说明小李老师很有情谊。”
　　应老师是当地蜜岩村人，当年鄞县四中毕业的，他起先在城里教书，日本人来了，1937年后，常在城里扔炸弹，城里的学校解散了回乡来，他的表兄袋袋爷爷就把他安排到樟村崔岙小学当校长。他在这里已经好几年了，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城里的老师不愿意来这深山冷岙教书，所以老师也很难留住。所以在小教训练班开办前，她就向陈洛宁事先打了招呼，说“训练班结束时分一个老师到他们学校来啊”。现在陈老师果然送了个年轻漂亮的李老师来，应校长一见李敏就高兴。听说在学习班之前已经教过一年书了，已经有一定的教学经验，应校长十分满意。
　　应校长对李敏说：“小李老师，我们这里有400多个学生，分一到六个年级六个班。你之前在镇海学校教几年级？什么课？”
　　李敏说：“我原来在小港长山桥小学教一年级语文。”
　　应校长对李敏说：“那你到我们学校仍教二年级语文吧。”
　　李敏高兴地点点头说：“我也没有上过中学，让我教二年级已经够好了。”
　　应校长说：“我们学校里七八名老师，也有几位是小学毕业的，也有教得很好的。我看你聪明伶俐，一定也不会差。”李敏听了高兴地校长说：“谢谢校长对我的鼓励和信任。”
　　安排好了工作，校长对李敏说：“我们这里学校是九月1日开学。现在是七月底，你可以先回家去休息一个月，8月28日你再到学校来吧。”
　　李敏听了很高兴，她于是就把行李放在了学校里，只拿出一块小毡子和席子吃饱的碗筷这类用具，随身带去到临时住宿的地方用。校长对她说，你把行李放在学校教师的宿舍里吧，现在你可以先回去。
　　但李敏并没有回家去，她到崔夹岙后面的蜜岩小学去了。陈洛宁见李敏来了很高兴，这里三青团正有一大堆工作要做呢，就叫她在蜜岩村一起发动群众办夜校，当夜校老师教妇女学文化。她只写封信去告诉小港青峙的父母：“她已经分配到鄞奉县密岩乡崔夹启明小学教书了，请父母放心，这是一所一位革命烈士办的很正规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