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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赠刀(3)

作品名称:心怀月泊      作者:文字侠      发布时间:2022-08-27 07:25:13      字数:3886

  当下清理了武庙,埋了关胜尸首,一行人离开了伤心之地。梁悔心情与扛着的青龙偃月刀一样沉重。朱月心却在想,安道全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不成器,嘴角一撇,心道:“哼,等着吧,本姑娘索性就不成器一次。”
  回到朱府,梁悔道:“妹妹,你家这么大。”朱月心道:“这还叫大!房间已经不够了。”于是,花耀搬到徐锋房间合了,让出一间给梁悔和杨再兴合住。朱月心嫌杨蕾心胖,怕晚上睡得不舒服,便把她安排在董辰绢房里。朱子泊本来是和周岱鹏同住一间的,周岱鹏尚未回来,才得几日空闲。现在,真正一人独间的就只有朱月心这个小主人了。
  当晚,小主人偷偷把小客人约出来。小客人道:“月心妹子,明天咱俩就要比刀了,你怎不好好休息,还约我出来?”小主人道:“杨姐姐,我想把刀送给你。”小客人道:“那怎么行呢,我会受之有愧的。”小主人看着星星道:“我还有一口哩。”小客人看着月亮道:“就算你肯,安前辈他们也是不会同意的。”小主人嘴唇一咬,不悦道:“刀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小客人道:“还是听大人们的好,不要和他们违拗。”小主人轻哼一声道:“不许我白给,难道还不许我输?”
  其实杨蕾心何尝不想得到宝刀,听对方说要主动输给自己,略有些喜,却道:“这……这好像不太好吧。”朱月心道:“杨姐姐,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在看不起你。我是……哎呀,反正我是不想要这口刀了。不过你可要小心了,明天我虽然最终会把刀输给你,却不会手下留情,一定努力占尽上风,然后再故意输掉。”
  蔚蓝的天,洁白的云。小苍山顶,春风似剪,青石突兀,枝头挂绿。两影相对,衣袂飘飘。朱月心一身淡绿色的紧装,提臀收腰,更显娇态。杨蕾心一套红点白衫,罩去肥身,留得端庄。蓦地,两刀一叉,只听“笃”的一声,原是竹锋木刃。接着,翠影闪动,如细叶飞空;白影流转,似皓云藏霞。
  眼看二人,一个动如脱兔,一个稳若锥丘。斗过十余合,朱月心望得木刀刺至,一个跟斗翻上青石。杨蕾心跳不上去,挥刀剁脚。朱月心双足微抬,刀自脚底掠过,矮身一劈。杨蕾心紧退数步,晓得对方居高临下,便不复进。朱月心迎风一跃,竹刀斜削,翠浪绵绵。这招“飞虎插翅”,出自于擅长纵跃的“插翅虎”雷横之手,但由她一介女娃使来,有欠虎威,却多了些许狸猫之迅灵。
  杨蕾心稳退一步,必过翠锋,木刀走偏锋而上。朱月心方自落地,立足未稳,赶忙滚身一避,显得狼狈至极,心念一动,想索性使些奇怪招式。其实说怪也不怪,只不过都是些水里用的招式,陆上使来反而收效不大。若是高手过招,如此无异于作茧自缚。但在杨蕾心这样的对手面前使出,倒可用作奇兵。当然,倘若刀法练到挥洒自如的化境,那么水中的刀法运用在陆上,威力也能发挥得八九成。半个多月前,清忠文斗郁高昆,水招陆使,照样令对方折服,就是这个道理。
  只见朱月心就势出得一刀,却是去拍对方的莲足。杨蕾心见这招出自于“混江龙”李俊的“混水摸鱼”十分怪异,赶紧一退。朱月心向前一探,一招“船火儿”张横的“艨艟破浪”跟进。杨蕾心暗喝一声“怪哉”,又退了几步。朱月心趁隙起身,接使张顺的“浪里白条”。但见刀浪阵阵,却像是“浪里翠条”,转眼将杨蕾心逼到了一块矮石边上。
  朱月心嘴角露笑,阮氏三兄弟的三记绝招连贯在心,趁对方后无退路,蓦地鱼跃倏进,正是一招“剑鱼穿藻”。杨蕾心蹲身避过,翠影便落在了她身后的青石上,落姿为蹲,却不急于站起,亦不回身,刀柄贴在臀下,左右搅动,乃是一招“鲤鱼摆尾”。杨蕾心终于“怪哉”出口,离石避之,险些中刀。虽非要害,但按比试前的约定,一旦中刀,无论部位,都算是输。这也是出于对二人安全的考虑。
  朱月心早就想过了,第三招“泥鳅翻浆”,扭腰回跃一劈,你杨蕾心非中不可。这一招在水底下使来,四面空浮,上不着物,下不着底,自是平稳灵动。但现在是在陆上,脚下还踏着大石呢。她初使这招对敌,不曾考虑周全,加之转身心切,不由足底一滑,还没起转,“哎呀”一声自石上滑了下来,兀自抱趴在那里,膝盖处裤子磨碎。幸好寒日里穿得不太少,没有伤到玉肌雪肤,刀却落在了地上。这一变故,顿令周围的喝彩声嘎然而止,代之以一阵哄笑。
  杨蕾心见状,心中一喜:“我不要你故意输与,凭本事夺刀。”肉腕一翻,刀尖奔袭背心。朱月心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回身间刀已驰近,猫腰避过,滚身拾刀,接着一路地趟刀突围出去。这路地趟刀创自于清忠本人,不比那些水中的招式,和楚木燃的地遁剑法一样,是正统的躺地战法。饶是她杨蕾心刀如雨下,也没伤到对方分毫,反挨了一腿,幸好不是太重,兀自凭借“中刀”与“中腿”之间的一字之差得以不败。
  又战数合,两位少女已是汗香微透,随风飘散。杨蕾心刀锋一翻,正待攻上。朱月心抬手道:“慢着,我还有许多功夫没使出来呢。”杨蕾心道:“你使就是了。”进得两步。朱月心止道:“容我取了刀鞘再战。”杨蕾心便收刀以待。
  朱月心跑出圈子,拿起“楊”字宝刀,抽了掼在一边,将竹刀倒着一插,问道:“我还有一把宝刀,你要不要刀鞘?”杨蕾心道:“我不要。”刀锋一挑,立了个门户。朱月心道:“你小心了。”双手握刀冲了上去,一招“花和尚”鲁智深的“八步赶铲”,于是又是数个照面的激战。此间,朱月心先用自“青面兽”杨志“回马枪”改来的“回鹿刀”诱敌,对方熟悉路数,没有中计,接着再以“拖刀计”诱骗,但对方触类旁通,一样看破,最后用“浪子回头”,对方免疫已强,决没有前两次不上当,第三次反倒犯傻的道理。
  转眼又是十几个回合的酣斗,两俱已累得香汗淋漓。天罡刀法虽然招招经典,却是自他人那里改善拼凑而成,招与招之间的连贯显得差了些。杨蕾心桂英刀法则是祖传正宗,套路纯正,斗得久了,根基扎实的优势逐渐显现出来。朱月心略感不支,被动了一段,于是求变,突然刀鞘一分,左手鞘,右手刀,彼此互济,“两头蛇”解珍的“双蛇吐信”,“双尾蝎”解宝的“毒钩对扎”,蓦地换使单刀,“天雕扑食”,“回龙入云”,“大江呼天”,忽又刀鞘并举,“双鞭赶驹”,“双枪逐草”,一连串的急攻突变,终于令对方露了一个自己能够把握的破绽。当下弃刀抬肘,鞘置其上,玉掌一推,鞘出如箭,正是一招“李广射石”,撞中对方的臂膊。
  须知,“中刀”与“中鞘”还是一字之差,大有区别。边上观战的金大坚肥掌拍石道:“操,换了是刀该多好!”皇甫瑞道:“丫头怕刀伤了人。”金大坚道:“妈的,她不知道手里拿的是竹刀么!”皇甫瑞道:“她战累了,慌不择手嘛。”金大坚道:“喂,是不是我没答应借钱与你买马,你存心和我抬杠不成!”却听一直默不作声的清忠道:“丫头是故意相让。”金大坚“哦”的一怔,随即道:“这丫头,待会要好好地教训!”清忠道:“算了。今天她打得不错,‘戴宗步’贯穿始终,刀法剧进,贫僧已经很高兴了。”
  回说朱月心一招得势,心中喜然:“好了,本姑娘已经尽兴了,不和你纠缠了,这就输给你。不过,”嘴角露笑,“最后还要吓唬你一趟!”当下立个门户,等对方来攻。杨蕾心一时忘了她曾说要故意输给自己,见她得势而收,不由生疑,细细端详了一阵,看不像是诱敌招式,刀尖一指,迎风而上,直取中路。
  刀至,朱月心依旧背风玉立,发飘如段,竟是不避不挡。金大坚见状道:“糟糕,丫头累傻了!”清忠却道:“记得穆弘和石秀兄弟吗?”金大坚道:“当然记得。哦,什么意思?”清忠道:“那是‘没遮拦’不怕死,‘拼命三郎’玩命。”金大坚知道这是二人的绰号,却还是听不懂什么意思。
  这厢两人三言两语一过,那边已经尘埃落定。朱月心以静招“没遮拦”待敌,接以“拼命三刀”这等同归于尽的招式,只攻不守地猛打猛冲,着实让杨蕾心吓了一大跳。不过朱月心是有意取败,所以不要命的三刀只挥得两刀,第三刀中途一止,叫杨蕾心趁隙把木刀指在心口,算是输了。
  就这么比完了。金大坚冲清忠道:“你创的什么招式,还不照旧输了!”清忠并不在乎一口刀,对朱月心的表现已经很满意了,便不说穿她最后一刀故意不使全的真相,只道:“丫头使得不到家。”
  杨再兴见妹妹得了宝刀,欢喜不已。杨蕾心拿起宝刀时,蓦地想起对方是故意相让,喜自不能至极。梁悔与双方都是故旧,对胜负并不挂怀。朱子泊怕朱月心伤心,忙去安慰。朱月心却显得无所谓,抹着香汗谈笑自若。
  这时,石缝里突然蹦不出个人来,却是楚木燃,笑嘻嘻地对朱月心道:“小姑娘,输掉了?”朱月心“嗤”一声,不作理会。楚木燃又道:“嘿嘿,我都看了。其实她没你打的好,你的招式又漂亮又好看。”朱月心见他对自己赞不绝口,知必有事。果然,楚木燃几句赞过,说道:“你那几招在地上打滚的招式能不能教教我?”朱月心习武,三分兴趣,三分消磨,还有四分则是受清忠他们逼出来的,自己都不曾好好地学,哪里还有教人家的闲情雅趣,当下回绝。
  楚木燃哪里肯罢休,跟她蘑菇了一阵,忽然道:“咱们交换,我也教你些有趣的,怎么样?”朱月心道:“我才不希罕你的功夫呢。”楚木燃道:“我不是教你功夫,是教你好玩的。”朱月心随口道:“什么啊?”楚木燃指着她额前那片刘海道:“这个东西也很有玩头的哩!”说着眼珠上翻,吹了吹自己额前那撮红毛,红毛一根接一根地竖起,又一根接一根地垂下,道:“嘿嘿,好玩吧!”朱月心白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好玩的,我早就玩厌了。”很熟练地吹了口气,刘海翩翩而起,露出久藏的另半张俏脸,复又盖下。楚木燃没想到她居然比自己玩得漂亮,一脸的无趣,却还是缠着不放,嘴皮子穷磨。
  朱月心烦了,叱道:“你再缠我,叫人来把你捉回去!”楚木燃一愕,兀自硬道:“人家干嘛要听你的来捉我?”朱月心扁唇一哼,说道:“我听我干娘说,少林一行,他们都晓得了自己的不足,这些日子勤奋练阵,而你却是最不用功的一个。现在就你一个人来这里看比刀,肯定是偷偷溜出来的。”楚木燃被她说得发慌,僵笑几下,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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